「你爹謙虛了，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王德善雙手捧著罐子，瞇起眼睛深吸一口氣。
閆玉正拿碗要盛，她干爺卻將蓋子蓋了回去。
「小二，爺爺不忙吃，分出一份來，趁著還早，趕緊給王爺送去。」說話間王德善開始熟練的分裝。
他指使人拿過來的食盒湯罐粗粗一看，竟和閆家用的相差無幾。
閆玉這才曉得，她每次送來的吃食，竟也有王爺的份！
王德善不假他人之手，親自跑了一趟。
閆玉就老老實實等著。
王德善還未回轉，李公公先到了。
閆玉趕忙站起來。
她耳濡目染，一向有眼力見，先行禮，再喊人。
而后熱情的招呼道：「您老早上用了沒？從家帶來幾樣吃食，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您賞臉嘗嘗？」
李公公瞧了她兩眼，微微瞇起眼來。
在宮里當差，還能混出頭來，認人是最基本的。
打眼一瞧，就能記住個七七八八。
面前這個小家伙，分明見過。
他若記得不差……是在虎踞城？
李公公嗯了一聲，坐了下來。
也不言語，細看王公公這干孫的行事。
閆玉麻利的擺了一桌子。
也不抬頭，余光就能掃到這李公公的視線落在何處。
見他瞧了小籠包須臾，便順手將位置換了，除了小籠包，茶葉蛋也往前挪了挪，又用快子挑了幾樣醬菜，沒用小碟子，一個盤子，錯開少許盛裝，省事又不占地方。
李公公心里幼呵一聲，想的是王公公這干孫倒是有幾分機靈。
沒人不喜歡機靈聰明的孩子，尤其這孩子長得還不差，小臉蛋粉白粉白的，身上還有點肉，瞧著就挺喜興。
李公公剛拿起快子來，王德善就回來了。
閆玉歡喜的迎上去，「干爺，外頭冷吧，我給您端水擦把臉。」
不用她出去，王德善身后的小廝轉身端回來一盆熱水。
閆玉用手試過溫度，將布巾沾濕，遞給她干爺。
王德善笑瞇瞇的擦了臉和手。
他坐下后，便見閆玉忙活起來，先倒糝，再擺油條。
「您快吃，等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誒！」王德善心里軟和得不行，他瞧了眼又將快子放下的李公公，道：「李公公快請吧，是小二她爹的手藝，家常飯，咱家就好這口，王爺偶爾也嘗嘗，換換口味。」
「哎幼，那咱家可得細品品，別囫圇吃了，沒砸吧出來滋味。」李公公在王德善面前有了笑模樣，總算不端著了。
兩個人各吃各的，碗快之間，沒有一點響動。
「小二吃飽了嗎？沒吃飽再吃點，你爹送來的可真不少，就這些，咱們咋吃得完。」王德善喝了一口糝，習慣的上手抓油條，熟練的戳到碗里，沾滿湯水送入口中，油條的身段變得軟糯，再喝一口糝，直接順著喉嚨滑到肚里……
「干爺，我吃得可飽了，到現在還撐呢。」閆玉又從食盒里夾出兩根油條給她干爺添上。
怕涼，沒有一氣全拿出來。
李公公瞧見了，就笑了笑。
閆玉就在邊上待著，少了啥，她就添一添，啥離得遠了，她就挪一挪。
除了開頭說了兩句話，吃飯的倆人全程無聲。
閆玉已經習慣了，她也不是頭一回見她干爺吃飯，真正的食不言，大概是宮里的規矩更大，吃飯的時候不光不說話，全程吃得又快又安靜。
公先放下了快子，王公公緊隨其后。
閆玉想要將飯桌撤下去，王公公輕咳了一聲，兩個小廝上前來，快速將桌上的東西端走，擺上茶具。
閆玉這回不動了，她干爺說過，她泡茶的手藝，不，都不能稱之為手藝，就是用熱水在糟踐茶葉……
王公公洗盞泡茶，動作行云流水，沒有刻意的炫技，只有返璞歸真的恰到好處。
李公公先看，再聞，而后飲，真誠的贊了一聲：「好茶！」
王公公微微一笑。
其實茶并不是多好的茶，好在他這一身沏茶的手藝還能看得過去。
「這是你李爺爺。」王公公指著李公公說道。
李公公挑眉。
閆玉重新見禮，甜甜的喊了聲李爺爺。
「這是我的乖孫，姓閆，家里行二，叫她小二就行。」他頓了頓，又道：「小二是個女娃，所以我才想托你打聽哪位女官想出宮的，咱們愿意請來奉養終老。」
李公公放下茶盞，細聲道：「我要沒聽錯的話，你這想求的是女官，可不是尋常嬤嬤，她們那頭母女師徒那一套，你又不是不曉得，真拜了師傅，半只腳可就邁進宮里了，有點身份的人家，都忌諱這個，等你這孫女大了，找人家都要低上一頭。」
王公公搖頭道：「你不知我這孫女，不是一般的聰慧，閆家耕讀人家，她大伯眼看著就能考出來，有個兄長，雖還沒下場，可瞧著也是有前程的，這丫頭，自小跟著一起讀書，不是那路讀書癡了的，百靈百巧的，她家里人也開明，不想她這份天資被埋沒，就想給她找個有真本事的女夫子……哪里還有比她們更好的老師。」
「況且……」王公公嘆了口氣，朝閆玉使了個眼色。
閆玉心領神會，一巴掌拍在一旁的方凳上。
卡察！
方凳裂開，嘩啦啦散了一地。
李公公驚得站了起來。
他眼睛瞪得老大，看看閆玉又看看王公公。
王公公無辜的攤手，語氣既無奈又透著難以抑制的驕傲：「況且她這天生的力氣，年歲越長就越大……
你說我這孫女，文也行得，武也行得，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可真是愁死了！
生怕教不好她，折了這老天爺賜下的福分哪！」
閆玉小臉微紅，不是不好意思，是這屋里炭火燒得好，溫度上來了嘿。
李公公慢慢坐下。
「你這孫女……真舍得？這要是請了哪位女官來教她，怕是見了就不撒手。」李公公惋惜的說道：「怎地就是個女娃，這要是個小子，這樣一身力氣還愁什么，找個武師傅教上幾年，以后的前程還能差了么！」
「女娃咋滴啦！」王公公這話就不愛聽了。「咱小二哪點不比那些淘小子強，你隨便劃拉，有一個算一個，咱小二都能給他們比下去，珍珠面前，旁的小球都是魚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