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信  甄太妃的去世,在朝堂上沒有引起半點波瀾,聽到的人就好像沒聽到似的。
  大家在刻意的忘卻那個曾經努力想要討好的寵妃,忘卻她有一個差點問鼎大位的兒子。
  倒是賈母聽到,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后宮女人的命啊,真是不能想。
  難得的,老太太慶幸元春從宮里出來了。
  “去年太上皇萬壽,她看著比我還年輕呢。”
  邢氏朝賈敏笑道:“沒想到轉個眼,就這么沒了。”
  “早就該死的人罷了。”
  敬大哥因為她兒子而死,東府大嫂和珍兒也差點沒了,賈敏忘不了那一日的恓惶。
  再說甄家,表面上跟他們家是老親,對她和如海照顧頗多,但事實上……
  想到留下的房管事信說,甄家在夫君身邊安插了人,去歲夫君又中毒,差點吐血等等,都讓她無法再用以前的目光看待兩家關系。
  “……人死為大,如今什么都過去了,就別提了。”
  賈母看了一眼媳婦和女兒,“如今甄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不是還有南安太妃嗎?”
  南安太妃也是甄家人呢。
  雖然跟他們并不是同一房。
  邢氏是個沒心機的,她只記得那位太妃娘娘,每常看到她,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聽老爺說,甄家不日也要進京呢。”
  不管怎樣,南安太妃都要被這所謂的娘家人,拖累那么一二。
  邢氏可等著那一天呢。
  她是個無能的,但運氣好啊!
  那些欺負她的,看不上她的,都在倒霉。
  她這幸災樂禍的樣子,讓賈母簡直沒眼看。
  但怎么辦呢?
  這個兒媳婦是她讓大兒娶的。
  當初王氏勸她,找了身份高的,萬一對璉兒不好,這個家也沒辦法安寧。
  賈母知道王氏有私心,她……也有一點兒,就這么陰差陽錯的讓邢氏進門了。
  老太太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行了,我這里暫時也不用你伺候。”她擺手趕人,“去看你們家老爺的雕版吧!”
  “誒”
  邢氏沒想到還有這福利,大聲應了,匆匆一禮后,就跑人了。
  “你看看她……”
  賈母氣。
  賈敏倒是笑了,“我倒是覺著大嫂是真性情人。”
  雖然是比較笨,還有些軸,還愛財,但人不壞。
  要不然,就大哥那脾氣,怎么也不可能跟她說甄家的事。
  “有得有失,娘就別苛求太過了。”
  如今管家的是璉兒媳婦,這婆婆若是太厲害了,哪怕是繼室呢,也能搞的家里烏煙瘴氣。
  “……我說一句,你總有十句來堵我。”
  “噗”
  賈敏被老娘滿是怨氣的樣子逗笑了,“這個家里,也只有我能堵堵您,娘您就慶幸,只生我一個女兒吧!”
  賈母:“……”
  她又氣又笑的狠狠捶了女兒幾下子,“你可小心著,你也有女兒呢。”
  賈敏笑不可抑,“嗯嗯,我等著她長大了,來氣我。”
  東府大嫂被什么癩頭和尚害了。
  這讓她不由想起一件往事來。
  黛玉小時候老病老病,揚州城的大夫幾乎被他們請遍了,結果有一天,就來了一個癩頭和尚,讓把孩子舍了他,當時說的話,也非常不吉利,因為這,她擔心過頭,還小病了一場。
  回想往事,賈敏真慶幸她們能進京。
  兩孩子皮著皮著,鬧著鬧著,反而比在家里康健。
  “不過,也許不用等長大,您外孫女就管我了。”
  “該”
  賈母笑,“你做了什么,讓我們黛玉生氣了?”
  “咳”
  賈敏下意識的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兒一早不是咳了幾聲嗎?長安讓請府醫看看,黛玉說我該跟她一起打打五禽戲。”
  “這兩天你也挺忙的,是不是真不舒服?”
  賈母忍不住關心。
  兩個兒子都是氣人的,但女兒還是貼心小襖。
  此時,隔壁的東府,好了一點的沈檸,也正被她的貼心小襖趴著,聽她‘啊啊窩窩’的說一堆聽不懂的嬰語。
  死里逃生,又見到她的心肝寶貝,看小姑娘活力四射的樣子,沈檸眼中盡是笑意。
  當時她真怕不能陪小姑娘長大,真怕她又變成書中那個小可憐。
  縱使身份高又如何?
  身邊圍滿了人,卻孑然一身……,更可憐。
  沈檸扶著小姑娘,不讓她從身上翻下去,“娘知道你這幾天受委屈了,他們都不讓你進來,但是娘也沒辦法,娘生病了呀。”
  說著,她舉了包扎的右手給她看,“你看,娘可疼呢。”
  “阿噗阿噗”
  小姑娘伸仰著小腦袋,好像要給她吹氣。
  沈檸笑著往前湊了湊。
  果然,她的貼心小襖,就是在吹氣。
  就好像她摔了,她給她呼呼一樣。
  一瞬間,沈檸剛剛還隱忍的疼痛,好像真的少了許多。
  正月二十九,宜嫁娶、祭祀、開光、開市、交易納財、掘井、會親友。
  慶祝賈玥小姑娘為縣主的家宴,在寧國府熱熱鬧鬧的舉行。
  這一次,賈母沒再讓人請賈政了。
  但是賈家的大事,還是有人八卦到他那里。
  “嗬,你不是說老太太念著你嗎?”
  王氏在家幸災樂禍,“怎么賈家人都去的家宴,卻不管你了?”
  賈政:“……”
  他很氣,但是沒辦法。
  事實就是他娘沒派馬車來接他。
  按理,大家都去的家宴,該派人來接他的。
  就算他娘一時忘了,珠兒呢?他是他兒子呀!
  還有賈珍,身為一族之長,少了一個人,他都不知道嗎?
  他在家里氣他娘,氣兒子,氣侄子,可就是沒有想過,他自己有什么錯。
  “村長說我們尋的那個癩頭和尚被官府通緝了。”
  王氏怎么也不相信,那樣的高人,能是什么壞人。
  或者說,沈氏那個惡婦、妖婦這次倒霉就跟他有關。
  “那海捕文書上又沒說他犯了什么罪。”
  王氏道:“我的意思是你拿一百文出來給人當跑腿,再寫一封信去王家,或者送到薛家給我妹妹,打聽打聽。”
  他們兩個如今的情況,是不能自己去朝人打聽什么的。
  也不好去王家、薛家。
  但是請別人可以啊!
  王氏早就想請人了,但是她沒錢。
  一文錢都沒得。
  賈政默寫家中的孤本詩集,雖然賺了十多兩銀子,但他一文錢都不給她啊!
  王氏深恨,她沒個掙錢的渠道。
  當然,越是沒錢,她就越想找到那癩頭和尚。
  “……那到底是送到王家,還是送到薛家?”
  賈政板著臉,一副不情愿的樣子,但事實上,他已經磨起了墨。
  “送到薛家吧!”
  王氏想了一下,果斷選擇薛家。
  她二哥王子勝不是個靠譜的人。
  萬一嚷嚷出去,可就不好了。
  賈政提筆揮毫,很快一封信弄好了,又給王氏數了一百文錢。
  傍晚的時候,門房就給薛姨媽送來一封信。
  此時,薛蟠還在學堂,倒是薛寶釵回來了。
  “媽,什么信呢?您看了這半晌?”
  “噓”
  薛姨媽擺手,讓下人們出去,這才輕聲跟女兒道:“是你姨夫的信。”
  姨夫?
  賈政??
  薛寶釵甚為吃驚。
  賈家今天的家宴,雖說全是素,但是,京城善作素齋的有名師父都請了好幾個。
  迎春、探春幾個,忙了好幾天,親自做了菜譜。
  表姐王熙鳳更是兩邊府上轉。
  而她是一群讀書姑娘里,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到寧國府事務里的人。
  寶釵有時候挺尷尬的,好在她家也確實有事要幫忙,就比如現在。
  “癩頭和尚?”
  她看完信,甚為吃驚的轉向母親時,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這么長時間了,姨夫和姨媽沒給我們來過一封信,這好不容易來一封,就是問癩頭和尚的?”
  “可不是。”
  薛姨媽也挺吃驚的。
  那癩頭和尚可不是好東西。
  “你常在東府走,那癩頭和尚真是朝沈夫人下毒的人嗎?”
  薛寶釵沒說話,只點頭表示是的。
  此時她的眼睛在四查,生怕有人在這屋子偷聽或者偷看。
  “哎呀,那人別和你姨夫姨媽有關系吧?”
  薛姨媽的心跳加速。
  姐姐和姐夫是有理由恨沈夫人的。
  但這事……
  “寶釵,怎么辦?”
  薛姨媽眼中帶著驚恐之色。
  此時她的兒子女兒可都在賈家讀書呢。
  兒子如今上進的很,雖然每天忙忙亂亂的,但真的在讀書。
  女兒也是。
  跟她一起讀書的女孩,未來必然都會是官夫人。
  這要是因為她們幫著傳個信,被趕出賈家……
  不對,被趕出賈家可能都是輕的。沈夫人差點把命都丟了呢,寧國府的報復不好對著姐姐和姐夫去,但對他們家……
  “送信的人呢?”
  薛姨媽都能想到的事,薛寶釵又如何想不到?
  此時她的面容前所未有的鄭重。
  “還在門房!”
  “讓人把他捆了,封嘴!”
  “你……你要做什么?”
  薛姨媽捂著胸口問女兒。
  “找珠大表哥,再把鳳表姐和表姐夫也請著。”
  寶釵道:“這事……交給他們。”
  他們怎么做,就不關他們家的事了。
  總之這事不能是他們家管。
  “能成嗎?”
  薛姨媽拿不定主意。
  “除此,媽,您還有其他辦法嗎?”
  沒有啊!
  “……那行!”薛姨媽終于站了起來,“我這就讓人捆了那人,封了嘴巴。”
  賈家那邊的家宴也快過了。
  她又算著時間,讓人去請賈珠和賈璉并王熙鳳。
  自薛家住進來,一直謹守本份,雖然薛蟠笨了點,好在還受訓,喝了點酒的賈珠和賈璉夫妻,倒都來了。
  但是不看信還好,一看……
  薛姨媽母女的懷疑,馬上也浮在了他們的心頭。
  癩頭和尚真的差點就把東府大伯娘的命給收了。
  賈珠把信轉給賈璉夫妻的時候,面色如土。
  爹娘要干什么?
  他們這樣做的時候,想過這一大家子嗎?
  想過大伯娘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嗎?
  二姑姑回來,他們沒人能想到破局之法,是她三下五除二,按了人家的貝勒,又把人家的兩個王當蟲一樣耍。
  賈璉放了信,王熙鳳放了信。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們兩個,一個自小在二叔二嬸身邊長大,一個干脆就是王氏的親侄女。
  但是,癩頭和尚若真是二叔二嬸引來的……
  “他們沒銀子。”
  賈珠按著胸口,努力想轍,“如何能驅使如癩頭和尚那樣的人?”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姨媽,“姨媽,送信的人呢?可以拿過來,我們問問嗎?”
  “封了口,被綁在柴房。”
  薛姨媽忙給他們指路。
  賈珠、賈璉兄弟二人一齊起身。
  此時,被綁的村長兒子嚇死了。
  一百文錢往這邊府里送個信,原以為是多好的差呢。
  “嗚嗚嗚嗚嗚”
  看到兇神惡煞一樣進來的兩個人,他嚇得差點尿褲子。
  “不用怕!”
  賈珠長長的吸氣再呼氣,“就是問你一些問題,回的好,這個……就是你的。”
  他摸了兩個金瓜子出來。
  “不準叫!”
  賈璉給他拿開嘴上的破布。
  “爺,兩位爺,我就是送個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回家他就要告訴他爹。
  那賈存周不是東西。
  “沒說你知道什么。”
  賈珠坐到小廝給搬來的凳子上,“讓你送信的人是我父親。”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我想問你,這段時間,我爹娘那里,可有什么人出入?”
  他爹娘沒這么大本事。
  此時,他懷疑的是,有人要借他爹娘的手,害了東府的大伯娘。
  “他們最近的生活……是否跟以前一樣?”
  “差……差不多吧!”
  村長兒子額上冒汗,“都是我們村的人,不過,他們上次一起進京了。”
  “上次是多久以前?”
  “差不多五天前。”
  五天?
  那時候正是大伯娘病重的時候。
  賈珠和賈璉對視了一眼,心情都很沉重。
  “除此之外,可還有什么異常?比如說找什么人?”
  “他們在找官府查的癩頭和尚。”
  村長兒子道:“那和尚曾到賈先生家討水喝,王大娘看他可憐,還給了饃,王大娘說那和尚給她算了命,她要找和尚問清楚那個命是怎么回事?”
  算命?
  賈珠忍不住想到,族人們說的,和尚進家,一直在說錯了錯了的話。
  這是有人要借命理之說,騙他爹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