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林黛玉拉著弟弟林長安跟在母親的身后,往他們的院子去。
“娘,今天梨香院那邊,二舅舅又有事嗎?”
“你怎么會這么問?”
賈敏看了一眼小兒子,不解的問他。
“感覺吃晚飯的時候,外祖母不太開心。”
林長安道:“姐姐,你是不是也感覺外祖母不開心?”
“嗯!”
林黛玉點頭,“娘,二舅舅他們老鬧什么呀?外祖母年紀大了,他們怎么一點也不體諒?”
不指著他們孝敬,可是老是這樣讓老太太不開心,她都替老太太難受的慌。
“還有寶二哥,為了躲他們都跑東府去了。”
林長安很是惆悵。
當然,也很為這個表哥鳴不平,“以前我們大家都是一起吃飯的,結果他現在跑東府大舅母那里吃飯了。”
黛玉看了弟弟一眼。
她在東府上學,隔幾天,大舅母就會跟她們一道吃個午飯。
東府的飯菜基本是李大娘做,她有一雙巧手,不管做什么,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青菜呢,也比別人做得好吃。
她們表姐妹幾個,和先生以及大伯娘有時候也會研究幾道菜。
目前為止,按著游記,成功了五道,其他……不提也罷。
但大伯娘主打一個不浪費,再不好吃,哪怕怪味呢,她們也得每人分分,全吃干凈。
姐妹們今天學李大娘做拔絲地瓜,糖放多了,齁甜。
因為這道菜,先生說她們在給她做禍,逼著她們重新擦了牙,又多喝了兩杯茶。
黛玉在心里小小的嘆了一口氣,最近七天,她都不要吃甜的了。
當然,想吃甜的,詹先生大概也不給。
“姐姐,你們什么時候放假啊?”
林長安好可惜他不能到東府上學,每次聽姐姐說那邊上學的趣事,他都特別向往。
“你這么想你姐姐放假做什么?”
賈敏看了一眼小兒子,“舍不得寶玉,那明天就早起,跟他一起往焦大爺那邊習武去。”
收到夫君的信后,她特意早起往東府那邊看了看。
焦大爺不愧是賈家的老人兒。
跟著習武的蓉哥兒和寶玉,是一邊扎馬步一邊背書。
其他習武的有樣學樣。
就是不習武的小廝在那樣的環境下,也能跟著扎一會馬步,再多認幾個字。
“明天?”
林長安縮了縮小脖子,“娘,最近好冷呢。”
他怕冷,他也起不來。
“冷?”
賈敏似笑非笑,“蓉哥兒不冷?寶玉不冷?就你……”
“娘”
黛玉忙扯了扯母親的衣袖,為弟弟說話,“弟弟還小呢。東府大伯娘都說,小孩子要多睡覺才能長個。”
因為這個,她們的上課時間,都拖到了辰時二刻后。
“……成成成,那明年再去。”
兒子確實還小。
賈敏也只有這一個兒子,她也想捧在手心里疼,但疼孩子,不是溺愛孩子。
林家幾代單傳,林家的門楣以后還得靠長安撐起來。
他撐不起來,不說他自己的日子過得苦,她和老爺也會揪心,女兒沒有兄弟支撐,也必然要受累些。
就是林家以后的子孫……
看看珠兒和寶玉就知道,他們有多可憐。
元春要不是東府的大嫂,說不得還在宮里熬著呢。
賈敏可不敢養廢孩子,在林長安要蹦起的時候,又道:“但是,你也不能高興得太早,你表哥表侄兒們,以后都能一個打三,你也要早點準備起來,早晨要睡覺長個,那就晚上去。”
林長安的眼睛眨了眨,“那晚上我也在大舅母那里吃飯嗎?”
賈敏和林黛玉被他這話給問住了。
兩人神奇的知道他的重點在哪。
“只要你大舅母收你,我才不管你。”
賈敏又氣又笑,“你自個去問吧!”
寧國府,沈檸還不知道,她又多了一個飯搭子。
此時她正聽賈珍從順天府打聽來的消息。
“……母親,花家那事十有八九還是晉王府的人在搞鬼,他們在圓那劉先生’侍者死亡之謊。”
偏那劉先生還跟他們拿住的瘦猴有關。
劉先生失蹤了,服侍他的兩個侍者就那么好巧不巧的死了。
當世人都是傻子嗎?
分明是被晉王打殺了。
只是現在所有證據,都被晉王府的人抹掉了。
“至于那花自芳又被配冥婚,分明是他的尸體暴露了,晉王府的人只能另想他轍。”
晉王如此草菅人命……
賈珍心頭發寒,“如今那王家又跑來找花家要什么財禮,目標只怕也不是花家,而是我們賈家。”
沈檸嘆了一口氣,沒說話。
她能說什么呢?
人家是王爺。
就算捅到皇上那里,只要太上皇在,也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倒是捅這事的人……
“人家找的是花家,你伸得什么頭?”
賈家伸頭了,才是著了晉王的道。
“花家有錢就給,沒錢就把兒子拉回家唄!”
花母要是為了一個死去的兒子,逼著襲人偷寶玉的東西……,那襲人只怕就要提早離開賈家了。
只看她自己怎么選擇吧!
“他們怎么鬧都別管,你只讓人看著就行。”
“誒”
賈珍就是有點氣不過。
但賈家和……晉王沒有可比性。
“母親,我給您找的護衛聞佩蘭已經帶她侄女進京了。”
這是正事。
沈檸一下子坐直身體,“那怎么不進府?”
“她們一路舟車勞頓的,說是要在外面歇一夜,好生洗洗,明兒進府。”
“跟尤氏說,送兩套換洗衣服去。”
“尤氏已經送過了。”
在這一點上,賈珍對尤氏很滿意。
家中事務,她總能想在前頭,不用他和母親操心。
“……一會兒回去,你幫我謝謝她。”
沈檸笑笑,“說來,她身邊的丫環也沒配齊,年下忙的很,通知下面的莊子,再選些進來。”
“是!”
母子兩個說起莊子上的人時,住到客棧的聞佩蘭也正在打聽她將要護衛的貴人。
一品誥命夫人啊!
除皇家以外,身份最高的夫人,居然也會被人嚼舌根,說什么大昭第一悍婦。
“姑姑,沈夫人都那么厲害了,還有人要打她嗎?”
九歲的聞雁兒跟著姑媽送走客人,終于問出了她的問題。
聞佩蘭嘆口氣,“誰知道呢?我們拿了人家的銀子,說要護衛她的安全,那就要護衛她的安全。”
其他的,暫時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我聽說大戶人家的丫環,都是識文斷字的。她們閑暇時,會教小丫環們認字。”
她摸了摸侄女的小臉,“到了寧國府,你嘴巴甜點,也勤快點,跟著認些字。若是有教刺繡的,你也多學學。”
打打殺殺,終不是事。
走鏢很苦,女子更甚。
她不想侄女再走她的老路了。
“一副好的刺繡,上百兩銀子都是正常的。”
“……嗯!”
聞雁兒點頭,“只要她們有教,我就去學。”
她絕不會浪費的。
“姑姑,她們要是趕我走……”
“不會的,姑姑也會教她們習武。”
會點功夫,遇到不好的男人,不至于連個還手的余地都沒有。
走南闖北的聞佩蘭見多了此類事件。
女人厲害點,男人老實點。
女人的娘家再厲害點,男人就會更老實。
一夜無話。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沈檸也終于見到了她等了許久的女護衛。
“坐!”
“不敢!”
聞佩蘭直接進入她的狀態,“有些習慣還是不養成的好。”她進寧國府是做護衛的,護衛哪有隨便坐的,“夫人,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您身邊的丫環之一了。”
她看了一眼被養的好像嬌小姐似的青竹幾個,“但是做丫環,我沒經驗,我……”
“我叫青竹,從現在開始,姐姐跟著我,我教你。”
青竹笑著道:“同時,我們院里要習武的……”
“我教!”
這也是她的任務之一。
聞佩蘭沒有廢話,“我每日早晚都會各打一遍拳,有興趣的,都可以過來學。”
“不知你的拳……”
沈檸很欣賞她的干脆,當然也想問問她能不能學。
“我會太極拳、八卦掌、峨嵋拳、白鶴拳。”
聞佩蘭道:“夫人若有興趣,可以跟我學太極拳。”
“那就這么說定了。”
沈檸笑,“青竹,把我的拜師禮奉上來。”
小時候見爺奶練過,但那時候不感興趣。
如今能系統的學,當然不能放過了。
于是,沒兩天,寧國府的小丫環們就多了一件事,每天要跟聞師父扎半個時辰的馬步。
沈檸扎不動了,只能學花拳繡腿。
不過,太極打起來,遠比五禽拳好看。
她一點也不藏私的,把太極拳引進了凝翠軒。
日子在不經意間過去,待到史家送帖子過來,請喝酒,慶祝史鼎這個忠靖侯回歸的時候,已是臘月十五。
一早,雪花又在紛紛揚揚的下了。
但北邊陸續回京受賞的有功之臣,反而讓京城熱鬧起來。
晉王等這一天,也等了許久。
別人家,沈氏可以隨便找個理由不出門,但是史家……,她要給她死去婆婆的面子,也要給榮國府老太太的面子。
所以,史家她必去。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打扮好像尋常人的男子道:“王爺放心,沈氏逃不過。”
“……你們已經讓本王失望了一次。”
晉王盯著對方的眼睛,“記住,沒有第二次。”
“是!”
男子彎腰行禮,很恭敬的退下。
史鼎因為史鼐不合,早已搬離保齡侯府。
皇上新賜的忠靖侯府,有些地方又還沒有弄好。
但史鼎在京的日子又有限,于是,他特別租了城西一處極有名的梅園接待親朋。
賈玥還小,沈檸自然不會帶她。
再說,她和賈珍一直擔心晉王不死心,連尤氏都以看家之名,留在了家里。
馬車在風雪稍停時,緩慢駛出寧榮街。
賈母一人一輛車。
緊隨其后的是邢氏和鳳姐,她們婆媳一輛車。
然后賈敏一輛車。
沈檸在最后面。
但有心人仔細一點,便可看出,寧國府的府衛出動了一多半。
除了隨侍的,還有扮成路人的。
“母親,前面是南安王府的車轎。”
馬車停在城門口。
賈珍騎著馬過來道:“她請老太太過去閑話了。”
“……請就請吧!”
老太太也不是傻子。
沈檸擺弄她的披風。
這里被青橙縫了一個暗袋,從傳教士那里高價買來的火槍正在里面放著呢。
“你替我去打聲招呼就是。”
“誒”
賈珍騎馬過去了。
很快,兩家合一隊,一起往梅園去。
“老姐姐可是有福了。”
南安太妃有些羨慕賈母。
能撐起門戶的賈代善沒了,兒子們不中用,卻沒想孫子起來了。
“不僅子孫得用,就是家里的侄子們,也都起來了。”
原以為賈家一門兩公,就是一個家族最大的榮耀了,卻沒想,她娘家還有兩個侯爵。
這女人……是真的有福啊。
那個賈璉,原來誰看得上啊?
說是承爵之人,但事實上,當初的榮國府是賈政當家,賈璉就是他二叔一家的管家。
可如今呢?
連她的兒子,進京了,看到賈璉都要先示好。
南安太妃挺無語的,不知道史氏這個女人,怎么就有這么大的福氣。
“太妃說的什么話?”
賈母高興,“王爺又哪里差了?還有甄家,江南誰不知道甄家?要論福氣啊,您可比我高。”
“哈哈,說的也是,前兒王爺送年禮,還說看到一塊極好的紅翡,那是配年輕媳婦的,我就讓人添到你家那邊去了,不知老姐姐可看見?那塊紅翡啊,正合鳳丫頭。”
“正是呢。”
賈母知道,王妃主要是借她拉進王府跟璉兒的關系。
所以指明要送禮給璉兒媳婦。
“那塊紅翡一看,就合我家鳳丫頭,當時就送金玉堂,請那邊的大師父幫忙制頭面了。”
“好好好!”
甄太妃笑著拍了拍賈母的手,“等到了梅園,你把鳳丫頭叫過來,我都好長時間沒見她了。”
“放心,她肯定要給您請安的。”
兩個老太太在這里說話,后面的王熙鳳聽到甄太妃和老太太坐到一車去了,眉頭不自覺的蹙起。
要過年了,今年各家送的年禮,簡直超乎想像。
他們的目的是啥,一眼可見。
南安郡王那里……,不要說她了,就是賈璉也得聽皇上的。
可皇上好像不太滿意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