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領地并入第九種植中心后，這個本就是暉三面積最大的種植中心的耕種面積，擴大到了6660畝，該中心今年的開墾耕地任務，也由1000畝增加到了1400畝。
這個定額可不是隨口說的，而是被第九中心的主任夏青，簽在了責任書上。如果年底無法達成目標，農業廳就會扣減第九中心的員工福利，員工們只能退回到依靠壓縮口糧哄飽肚子的生存狀態。
二月初，氣溫會快速提升三十度，開荒建大棚的任務必須馬上開始。
為了完成任務，第九中心需要擴招188名員工。數百名應聘者被分為三批，從安全區趕過來參加入職甄選，被錄用者將于1月25日之前入職，接受5天集中入職培訓后正式上崗。
今天來的，是第一批應聘者，第九中心主任夏青需要參加中層管理人員和技術型員工的面試環節。
夏青進入辦公室，里邊的工作人員中能站起來的，都站起來向夏青問好，因身體殘疾無法站起來的，也都行注目禮，跟著問好，聲音大得就像是他們不是在工作，而是列隊參加閱兵。
刷了一中午頂級狙擊手視頻的員工們，這會兒看到他們的主任，都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夏青點頭，走過去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她連防護面具都沒摘，氣場直接拉滿，員工們激動得內心嗷嗷叫。
只有坐在她左手邊的岳海營和右手邊的張宋，知道夏青為什么不摘防護面具。
岳海營坐直身體，吩咐一聲，“開始吧。”
“是！”人力資源部的員工一個轉身，正步走到門口，大聲喊，“1號！”
“到——”
因為天氣寒冷，被安排在倉庫內等候的應聘者中傳來響亮的回應聲，1號應聘者出列，跑步趕往辦公室。
她上體前傾，雙臂緊貼腰際前后有力擺動，拳心向內。步幅精準，落地沉穩，每一次蹬地都凝聚著全身力量。到達辦公室門口后，她的步伐陡然加重、放緩，最后兩步利落調整，然后腳跟并攏，抬起左臂敬禮。整個過程，她迅捷如風卻無一絲慌亂，每個細節都透出鋼鐵般的紀律與莊重。
“1號許有琴，前來應聘。”在天災十一年的戕雪中，許有琴帶隊執行任務，右小臂被高級進化菌侵蝕，不得不截肢退伍。
坐得筆直的夏青點頭，“開始吧。”
岳海營負責詢問應聘者的基本情況，用人部門的部長詢問其專業能力，張宋負責心理素質評價。
夏青？坐在中間壓場子，并時刻關注著她的手機。
今天是周末，有不少不在崗的員工和家屬在遠處圍觀。今天不在崗的B類磁覺進化者王軍，也帶著他的C類磁覺進化者兒子王順康混在人群里。
進入第九中心半年，長高了半個頭的王順康用能力排查應聘者，發現哪個人的磁場有問題，就用只有他和爸爸能明白的方式，把這個應聘者的編號告訴爸爸。
王軍收到兒子的暗示后，再把編號發給夏青。夏青接到消息后，會在這個應聘者的錄用申請上勾選不同意，不讓任何一個不安定因素，進入第九中心。
需要夏青和張宋面試的應聘者只有13個，兩個小時后，兩人結束了今天的工作任務，離開辦公室。
夏青詢問她從七號領地借調過來的人材測評專家，“宋哥，我送你回去？”
張宋當然想跟夏青多待會兒，“好，多謝青姐。青姐可以先把車開到新員工宿舍，等我十分鐘么？我去跟紅一考察團敲定他們的行程。”
夏青點頭，“好，不急。”
張宋當然明白夏青為什么不急，但他急，急著把這幫人轟走，然后他才能跟著夏青繼續巡視進化林的狼群、猴群、熊群、虎群……
為了便于員工們就餐、休息，新宿舍樓就建在原有宿舍樓和食堂旁邊。修建宿舍的建材，既有從安全區拉來的新磚，也有就地取材的石磚，還有從北部一區領地南邊城鎮廢墟里拉回來的可用建材。
這片城鎮廢墟距離安全區太遠，除了能回收的金屬類建材被弄走了，磚頭瓦塊和舊家具都還在。安全區建設缺的不是這些，而是地皮、食物。
墻體建材用的是舊的，但鋼筋是新的，水泥是新材質的，確保房屋結構堅固，防蟲防菌，天災年間能有間這樣的安全感十足的房子，絕大多數人都會覺得滿足。
但生活在紅一安全區內城的考察團，并不在這絕大多數人之中。
七號領地P3實驗室副主任張宋，親自過來關心這伙人的餐飲食宿，了解他們的需求，安排他們的行程時，接收到的不是感謝，而是高級知識分子獨有的，高高在上的不滿。
紅一的領隊姚元興溫和詢問，“不能明天開始嗎？我們想盡快完成考察交流返回紅一基地，因為我們團隊中的多名成員，承擔著國家級重大研究項目，耽擱時間太長的話，年前就無法達成項目進度要求。”
既然這樣，你們干嘛提前跑過來？
張宋的語氣比姚元興還溫和，卻帶著刑偵審訊般的穿透力：“姚領隊，真正的任務壓力會催生效率方案，而非施壓。您用‘年前必須達成要求’這樣絕對化的表述，來試探我們研究所核心信息的開放邊界與安全權限，這更像是為情報收集鋪墊優勢地位的領地宣示，而非協作請求。需要我繼續分析一下，您這種底線預設背后的焦慮來源嗎？”
第一次跟張宋打交道的姚元興，被他這不按套路出牌的架勢打了個措手不及。
眼看著姚元興處于了下風，韓妍茜的導師胡光棟溫和開口了，“宋教授別難為小姚，他也是奉命行事。如果貴所研究任務繁忙，抽不出時間和人手陪同，我們可以展開自主調查嗎？宋教授放心，我們一定遵守相關規定，我們小組的人身和財產安全也不需要貴所負責。”
“胡教授肯定知道，‘自主調查’的另一個名稱是‘非授權探查’。至于不需要我們負責——”張宋直視著胡光棟的眼睛，把語速放得更慢了，“在刑偵卷宗里，通常是事故報告的開場白。”
胡光棟失笑，姚元興垂眼。
壓住這兩個出頭鳥后，張宋往上托了一下眼鏡腿，態度更加誠懇了，“我們這里不是有重兵守護的安全區內城，而是進化林邊緣的領地，實驗區更是純天然的進化林。作為接待方負責人，我的職責是確保交流在絕對安全與合規的框架內進行。因此，所有行程必須按我方既定的、經過風險評估的流程執行。這是為了貴團的安全，也是為了能把我們彼此間不必要的誤會，降到最低。天災年間，線上辦公已經成為常態，如果貴團攜帶的設備不足，可以向第九中心提出申請，租借辦公設備。”
胡光棟詢問，“不可以向貴所租借設備嗎？”
張宋嘆了口氣，“說來慚愧，我們只是一個位于領地內的，沒有前途、自甘墮落的私人研究所，研究經費不足，辦公條件實在有限。”
胡光棟……這話，怎么這么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