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九十一章 鬼母太歲一拼湊,立即要脫離‘帝臧’束縛,這正合‘他’意。
‘他’想攪亂局勢,順勢將鬼母太歲抓拽,做出塞入陳多子方向之勢。
血云化為紅霞,拉出一條長‘橋’,牽連‘帝臧’與陳多子之間,使其彼此以血光連接。
太歲入腹,陳多子頃刻間遭受制約。
‘帝臧’慘白如死人的臉色僵硬。
做完這一切之后,‘他’轉頭看向四面八方,每轉一下頭顱方向,便生出一顆腦袋,面朝四方。
接著‘帝臧’提步往前,剎時化分為四道鬼影,欲走向四面八方。
趙福生見到陳多子危機,心中緊繃,可當下之急,是要阻止‘帝臧’失控逃離。
她唯有狠心轉頭,只喊了一句:
“大小范,幫助多子。”
話音一落,她以人皮鬼鞭纏繞打神鞭,將二者合為一體,接著往‘帝臧’方向甩去:
“今日你哪里也走不了!”
二鞭合一,威力無匹。
鞭影一甩出,隨即狂風大作,煞氣翻騰,鞭影轉動化為實質的鬼繩,編織成一張奇大無比的天羅地網,當頭從‘帝臧’頭頂罩下,將四道‘帝臧’鬼影籠罩在內。
每個‘帝臧’身后突然涌出一輪血鏡,但鏡面才剛形成,打神鞭的力量隨即壓制、收縮,血鏡無聲碎裂。
打神鞭收縮、壓緊,迫使四名‘帝臧’幻影倒退,繼而合四為一。
鞭影深入‘帝臧’內里,壓迫其煞氣,剪束其四肢之力,破其偽冒輪回法則,搗其血鏡,使其無法照厲鬼、生靈。
‘帝臧’黑袍涌動,內里傳來‘嘿嘿’笑聲。
一串串人皮紙人從‘他’袖口之中飛涌而出,還未落地現形,趙福生已至近前。
一輪血月懸掛在她身后,成為她最佳輔助之力。
血月表面光影浮動,血光鎮壓之下,紙人還未站立,隨即無風自燃,化為飛灰湮滅。
趙福生這邊牽制‘帝臧’,二范、陳多子一側也未閑逸。
陳多子中招的剎那,二范聽從趙福生之令,往陳多子疾奔而來,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側。
二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陳多子已經無法站穩。
輪回血池之中大量鬼倀被塞入鬼母太歲,拼湊完整的鬼母太歲之兇悍,遠非現在的陳多子力量所能鎮壓的。
她立即臉色僵硬,厲鬼力量頃刻侵襲她全身。
在陳多子即將厲鬼復蘇之際,二范抓住了她。
鬼母的怨煞之力,在感應到二范的氣息存在的剎那,立時轉移。
血云將三人一起包圍,二范臉色鐵青,強忍恐怖,將手伸入陳多子腹內,將一團血云‘抓’起。
合三人之力,勉強與鬼母太歲及滿腹鬼胎達成平衡。
而此時另一廂,趙福生以打神鞭制住‘帝臧’的剎那,許馭現身。
她一只眼瞳看向‘帝臧’,但僅看了一眼,許馭的眼中便流出鮮血。
不過許馭并沒有退縮,她手腕一轉,取出乾坤筆。
鬼筆一現世,隨即通體涌血,寫出字跡模糊不清,無法成形。
乾坤筆寫道:無法冒犯不知名存在。
無法冒犯神明!
禁止探聽不知明存在的未來!
許馭臉上露出倔強之色,越發直視鬼神。
厲鬼的力量開始侵蝕她周身。
她個人的意志影響了厲鬼法則,鬼物感應到她的執念,與她執念合二為一。
隨著許馭與鬼物相結合越深,本身已處于半鬼復蘇狀態,這使得她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強橫。
鬼筆受影響,竟開始顫顫巍巍提筆疾書:
故人舊約,應而未遵。
一杯鬼湯,忘卻前程。
金身雕像,鎮壓你形。
鬼道之心,并不堅定。
天道法則,無法阻止。
十八地獄,困你真身。
來時的路去時路,繼承祖輩之志,永鎮地獄,化為法則。
隨著鬼筆一疾書,成形的剎那,隨即化為血咒。
‘帝臧’轉過了頭,直視鬼筆。
‘他’縱使動作受縛,目光直視乾坤筆、字跡的剎那,這幾行大字隨即潰不成軍。
字體散形,化為血光流涌而下。
許馭受到反噬,獨眼變得通紅如血。
但小孩并不退縮,她機械的站在原地,鬼筆再度疾書:
故人舊約,應而未遵。
隨著字跡一行行寫出,鬼字交織成鎖鏈一般的存在,接二連三纏捆成‘帝臧’,輔助打神鞭一起束縛其鬼身。
血月照耀,黃泉開道。
封都鬼門現形,劉義真金身現世,鎮鬼法則啟動,金芒照向‘帝臧’鬼軀。
趙福生意識在地獄之中搜尋,尋找謝氏厲鬼蹤影。
她借助謝氏法則,引向‘帝臧’。
“人走陽,鬼走陰。”
她已至法則之階,一旦借助厲鬼法則,瞬間將謝氏引鬼之術發揮到極致。
“……我走一步,鬼跟一路,以我腳印,丈量厲鬼。”
“跟我行!”
“跟我行!”
趙福生喊話的剎那,法則與‘帝臧’之間形成牽制。
地面出現一個極深的腳印。
腳印一現,‘帝臧’情不自禁邁開腳步。
但‘他’自然不甘心受縛于人,于是陰影頃刻暴漲,陰影覆蓋之下,血月無法穿透其中,‘嘿嘿哈哈’的陰笑聲中,無數厲鬼現形。
只是厲鬼落地的剎那,沈藝殊鬼影現世。
一連串血腳印穿套上這些厲鬼之腳,迫使‘帝臧’無法借殼脫身。
厲鬼化為黑灰,‘帝臧’被迫跟在了趙福生的身后。
‘他’扭頭轉動,就在這時,趙福生又召鬼藤。
不等‘他’再使神通,鬼藤落地生根,化為一株鬼樹。
鬼樹凝結鬼倀,鬼倀叫魂:
“臧雄武!臧雄武!”
伴隨著鬼倀叫魂,這些鬼倀的面容變幻,化為劉文清、化為臧雄山、化為羅剎——種種與臧雄武曾經相干的人的面容活生生現形,出現在‘帝臧’的面前,牽引著‘他’的注意力。
趁此時機,趙福生拉著‘他’向前。
雙方彼此屬于非凡大鬼,法則舉重若輕。
二者形成拉鋸,法則之力切割‘帝臧’煞氣的同時,也切割趙福生自身之力。
紙人張厭世之心不容小覷,可趙福生想要維護人類、庇護萬安縣的力量同樣不落下風。
絕望與希望的碰撞,頃刻一觸即發。
雙方各現神通。
‘帝臧’要逃,但四周布滿凌亂鬼腳印。
‘他’轉頭的剎那,厲鬼叫魂,彼岸開滿血花,困纏‘他’的腳步;
乾坤筆的詛咒限制‘他’的行為,提前寫下的讖言無形中‘束縛’了帝臧意志,令‘他’不得不依咒行事。
緩過神來的陳多子、二范踏步向前。
三人受厲鬼之氣影響,處于厲鬼半復蘇狀態,鬼氣森森。
二范手各持一條血臍帶。
那血臍帶仿佛由無數厲鬼怨魂所制,相互絞纏,擰為堅不可摧的利器,對鬼物形成震懾,鎮押著‘帝臧’前行。
所有人力有不及,但眾志成城,眾人生祠顯現,與趙福生合而為一。
希望立時占據上風,擰為一股繩,拉拽著‘帝臧’前行!
“跟我行——”
趙福生面色僵硬喊。
“跟我行!”
她往前踏足一步,‘帝臧’的腳便受縛,跟在她的身后。
‘他’每使詭計法則,打神鞭便勒得更緊,深入‘他’鬼軀。
趙福生踩入黃泉道,厲鬼的力量侵襲她周身,開始腐蝕她的意志,令她記憶紊亂。
但隨著她厲鬼化越深,她的法則之力越不容小覷。
此時沒有人計較自身生死。
無論是視生命如無物的蒯滿周,亦或是曾經貪生怕死的范氏兄弟。
眾人只有一個意念:絕不能讓紙人張逃脫生天,為萬安縣留下禍患。
這里是眾人經營之地,是大家的希望開始。
蒯滿周在萬安縣中出生,萬安縣內留存了她的悲傷記憶,可同時也帶給她希望與救贖;
陳多子曾經懦弱無比,受母親影響很深,可馭鬼之后,加入鎮魔司團隊了,才終于醒悟,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并非只有生兒育女;
黃泉步道內,趙福生眼前開始恍惚,過往記憶在此時開始浮現。
四周開滿詭異的紅花,花粉化為血霧飄散在半空,曾經與她打過交道的人與鬼等面容一一從她眼前掠過。
黃泉翻涌,內里死人頭骨浮沉。
狗頭村里,曾經報案帶路的武大敬面容浮現,笑容滿面向她走來,但在與她碰面的剎那,又心生畏懼,退縮回去;
蒯良村中,為她帶路的莊老七出現在她面前,說道:
“大人,鬼道這邊請——”
但話音一落,又畏懼趙福生力量,頃刻身體血肉枯腐,化為一骨白骨倒地,滾落進一旁的黃泉里。
莊四娘子在血花叢中遨游,陰差牛頭、馬面不知何時跟在了她身側。
亂象浮現,沖擊她的記憶。
就在這時,一道幽幽的嘆息聲響在趙福生耳畔:
“何必呢?”
那是一道年輕的,卻又透出一種只有沉暮之年的老人才有的疲憊感的男聲。
“趙福生,你大好前途,何必陪我送死。”臧雄武的聲音響起:
“黃泉不歸路,一旦踏上這一條路,不止我沒有辦法回頭,你也沒有辦法回頭了。”
“趙福生?誰是趙福生?”
趙福生聽聞這話,混混噩噩的意念立時才歸位,她思考了片刻:
“哦,我是趙福生。”
臧雄武聽到了她的‘話’,短暫的沉默了片刻:
“黃泉路上,有去無回,厲鬼地獄,進入之后便會鬼物復蘇,你以自身鎮我,值得嗎?”
趙福生的思緒逐漸清明,她聽聞這話,恍惚半晌,才道:
“值得。”
紙人張縱橫人世數十年時間,期間累犯血案,直接、間接導致人死亡不計其數,惡貫滿盈。
陰司法則無法清算不知名存在的罪孽,可趙福生一旦加入其中,地獄形成循環,法則的威力立時便能凌駕于大鬼之上,自然便能清算‘他’的生平。
“你之害,不在于你自己本身,而是一種惡念。”
這種惡念代表了世間怨毒之煞,所以才會吸引厲鬼前赴后繼。
“我要將你關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趙福生道。
紙人張嘆道:
“就是世間沒有臧雄武了,下一個紙人張遲早會出現——”
壞的是世道、壞的是制度,個人的出現只是順勢出世而已。
“但是世間易有紙人張,卻難有趙福生。”紙人張道:
“你如果死了,世間才真的無救了。”
“不。”
趙福生搖頭:
“你是惡的表率,我也只是代表希望的新生。”
正如她早前所說,沒有了一個趙福生,將來會有另一個‘李福生’、‘王福生’出現。
人類的堅韌遠超預期。
血紅鬼境里,所有的厲鬼盡皆消失。
不知何時,趙福生的面前出現了一汪血池。
那池面平靜、光滑,如同一面血鏡。
鏡內映照出‘帝臧’身形,但不久之后,那身影變幻,最終化為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
那男人身穿皺巴巴的青布上衣,下身配棗紅褲子,褲腿以綁帶束縛,看起來十分精干利落的樣子。
他腰掛一把帶血大刀,面容上一條血疤橫貫半側頭顱。
這是最初逃出鬼域的臧雄武真形。
“我還有心愿未了。”
他道,“心愿不了,不入地獄。”
年輕的臧雄武平靜與趙福生面對面:
“你裁決陰司,我在同山縣看到你替郝晉遺申冤了,你既身負法則,自詡公正,那么也該對我平等,裁決我的生平。”
“你想怎么樣?”趙福生看向他。
臧雄武道:
“我想申冤。”
趙福生問:
“你有何冤屈?”
臧雄武道:
“我記不得了,事情太多,我需要你幫我想起。”
同山縣郝氏府中,趙福生裁決陰司法則已成。
日游神朱光嶺現世。
厲鬼回魂法則啟動,腳印套住臧雄武,他并沒有反抗,而是沉默著、順從的接受了厲鬼回魂。
回魂法則帶他回到過去。
他心中共有數恨。
他邁步后退,每退一步,四周光景疾變。
退至幾十年前,臧氏舊祠之內。
那時的臧氏舊祠依舊破爛,腐敗、沉悶、咳嗽聲從這些破爛的房屋每個角落透了出來,化為一種絕望的、死亡的氣息。
那是一個霧氣濃重的清晨。
天還未大亮,太陽好像永遠照不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