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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再度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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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可此時眾人聽趙福生行事說話,言談間提起常家人時,神情平靜,并不像是有憎惡之色。

  陳多子本來不該問的,她受陳母約束慣了,膽小懦弱,可此時不知為什么,她就是想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

  “常家有什么好值得我厭煩的?”趙福生微微一笑,反問了一聲。

  陳多子怔了一下,有些結結巴巴的道:

  “那常五嫂實在不講道理,她兒子、兒子也對不住楊家人呢,一家人為了打官司,賣田賣地賣女兒,不就是為了楊家的錢嗎?”

  她一說話,遠處牽著盧盼兒的陳母便頻頻側目,看向女兒的方向。

  見女兒始終與鎮魔司的人站到一起,陳母心中格外不快,數次想要開口,卻不敢上前來打擾,深怕其他人要給她吃排頭。

  “這、這不是禍事自招嗎?常家的兩個女兒,說白了是死在常家人自己手里的呢——”

  陳多子幽幽的道。

  她也說不清自己此時提及這樣的話是個什么樣的心情,有些憤怒,有些替兩個冤死的常妮兒們感到不值,又隱隱有些難過,心情微妙極了,希望能從與趙福生的交談中得到啟獲。

  “話是這么說沒錯。”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唉。”趙福生嘆了一聲,“這世上有幾個不是庸人的呢?”

  范無救嘀咕:“可常家也太蠢了。”

  趙福生笑了笑:

  “是蠢。”她贊同范無救的看法,范無救就道:

  “那大人為何——”

  “大漢朝這樣的情況,五仙觀這樣的村鎮里很難養出聰明而能縱觀大局的人。”

  當生活溫飽都成問題,很難再對常五嫂這樣的人有高標準的道德要求。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常家人不知禮數,性情愚昧,見識淺薄,是因為貧窮的緣故,”她低聲道,“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步步走錯。”

  “這一場官司的結果你們也都預料到了,”他們打不贏的,最終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銀子花來花去,最終會落入誰的手?”

  她一句話將眾人問住。

  一場官司下來,普通百姓走投無路,被吸干骨血,最終與案件相關的經手人則會一個個如吸飽血的虻蟲——只是大頭還是在官府之手。

  趙福生看向劉義真,笑著說道:

  “這才是真正的一菜多吃呢。”

  她不笑則已,一笑劉義真則心中警惕,不由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前日他開個玩笑,還以為趙福生沒有聽進耳中,這會兒見她拿這話打趣自己,便知道自己說的話被她記住了。

  她可不是張傳世這樣好惹的,回頭恐怕得找個機會報復。

  劉義真頭皮發麻,趙福生將頭轉開了:

  “尋常人受些波折,就算當時難熬,忍忍也就過了。”

  但常家人這樣折騰法,后續是半點兒活路都沒有。

  “就算有錯,可是常家這么多條人命,這個代價太大了。”趙福生說到正經處,表情逐漸嚴肅,末了又搖了搖頭:

  “正常的情況,五仙觀常家這樣也算是殷實的家庭,不應該一點抵御風險的能力都沒有。”

  她失去了說笑的心情:

  “我們馭鬼者能辦鬼案,能驅趕厲鬼,但難以趕走人心中的鬼啊——”

  說完,她低下了頭:

  “……我只是很同情他們罷了……”

  她不止是同情常家的人,也同情許許多多被卷入鬼禍內不幸的人。

  陳多子的目光復雜,心情微妙,既有莫名的心酸,又有種沉積多時的怨氣隨著趙福生的話隨之發泄了出來之感。

  眾人沉默了良久,也不知該說什么,倒是趙福生很快收斂了復雜的情緒,態度強硬的吩咐姜英:

  “常家是愚民,和他們先禮后兵。”

  姜英躊躇半晌,猶豫著道:

  “大人,這個‘兵’的度在哪里,還請大人指點一二。”

  鎮魔司辦事一向粗糙直接。

  按照姜英以往方法,常家人如果不聽,便將幾個鬧事的禍頭子抓起來,一通嚴刑拷打,事后還得讓他們想方設法變賣家財來贖人——只要沒死人,對尋常百姓來說便不算大事。

  可趙福生的做法顯然與姜英以往認知不同,因此他得先讓趙福生指出這行事的尺度,后面他才好揣摩拿捏。

  “先照我說的方法,補他們銀子,讓他們贖回田地,好好過日子,如果不聽從,或是陽奉陰為,便讓劉三爺的家人也找他們打官司。”

  劉三爺死于鬼案,但他是孫府一案中,死得最冤枉的人。

  蔣縣令雖說也死在鬼案中,可蔣縣令是金縣官員,與案件相關本來就該他領路,雖說也死得慘,但也算職責所在。

  劉三爺完全是好心替常家出頭辦事,最后還為了救常三而死。

  趙福生對他印象不差,私下交待過姜英補貼劉家后人一筆銀子。

  “妙!”

  范必死眼睛一亮:

  “以毒攻毒,讓常家人也背上官司。”

  趙福生點頭:

  “我的門神有晉階之兆,此次金縣打的鬼印,如果不出意外,至少可庇護縣里今年的太平一年有余——”

  她提及門神‘晉階’,所有的人心中俱是一跳,接著眾馭鬼者神色各異。

  有人驚訝、有人心動,也有人歡喜。

  厲鬼晉階也非易事,尤其是被人馭使的鬼,得到了控制后,不再漫無目的殺人,便很難再快速晉升品階。

  而趙福生沒有濫殺無辜,門神的實力卻一再提升,自然是令人驚訝的一件事。

  范無救隨即想到了:

  “大人是通過打鬼印——”

  “我可以將鬼請封拜神,再通過百姓祭拜而令鬼神提升實力。”

  趙福生看了武少春一眼,此次金縣一行,除了她得到了好處之外,武少春也是第二個獲得百姓供奉的人。

  武少春點頭,其他人都動了心思。

  趙福生一見此景,便提醒道:

  “厲鬼的品階提升后,相對更難控制,不要本末倒置,只顧一味提升實力,而反受鬼的挾制。”

  她這樣一說,本來心中意動的丁大同等人頓時發熱的頭腦又涼了下來。

  幾人都知道處于厲鬼復蘇邊沿是多么危險的一件事,他們好不容易借門神鬼印穩定了狀態,卻又險些受到誘惑,去冒險行事。

  “多謝大人提醒。”

  丁大同后怕的道。

  趙福生點了點頭。

  劉義真問:

  “福生,你剛剛提及的將鬼請封拜神,是指——”他想了想,說道:

  “借此變相的約束它、馭使它?”

  范必死對此也很感興趣。

  眾人不是第一次聽趙福生提及‘門神’的說法。

  事實上鬼就是鬼,在范必死兄弟心目中,一開始還以為趙福生認為背負著門板的趙氏二鬼是她父母的緣故,稱為‘門鬼’不大恰當,所以才換了個好聽的說法而已。

  而門神力量強悍,鬼印又能庇護人周全,時間一長,眾人便都默認門神的稱呼——哪知此時趙福生竟說‘門神’是受她敕封的‘鬼神’,這倒有些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了。

  “差不多。”

  趙福生點頭:

  “我可以將鬼物封神,被我封的鬼神會受我約束,不會再游蕩于世間。”

  這樣的說法到是新鮮,姜英等人此前聞所未聞,聽到這話俱都面面相覷,一臉震驚之色。

  “大人這樣的神通無敵呀——”張傳世喃喃的道。

  范無救興奮道:

  “那大人之前馭使的鬼車、陰差及戲班——”

  “都是被我請封為鬼神。”

  這些人將來都是趙福生的班底,她并沒有隱瞞這件事。

  劉義真表情凝重,他看著趙福生:

  “難怪你當日言辭鑿鑿,說遲早能解決夫子廟之禍……”

  “對,時間的早晚而已。”趙福生點頭。

  “確實——”劉義真點了點頭,半晌后,他突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看向趙福生:

  “我爺如果、如果能被請封為神,那自然對我萬安縣劉氏一脈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他像是有些難以啟齒:

  “福生,我爺他——”

  “我確實有將你爺請封為鬼神的打算。”

  劉義真聽聞這話,不由大松了口氣。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要有求于她的心理準備,哪知不用他多說,趙福生主動已經將話說了出來。

  “我——”劉義真正要說話,

  “萬安縣是我管轄之地,你爺和喬越生的存在始終是個心腹之患,我這一次入京之行,也算在為二鬼封神做準備,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將二鬼同時請封。”

  劉義真心中大石落地。

  他頓了半晌:

  “大恩不言謝,你對我劉家有恩,我記下了。”

  趙福生開玩笑:

  “那你可記牢了。”

  劉義真認真道:“放心,做鬼也不忘。”

  眾人不由笑出聲。

  正說笑間,有人進來回話,說是錢忠英到了。

  此次這位曾經任文興縣典史,后又逃至上陽郡任職的錢老爺也要隨同趙福生等人一行入郡。

  見他一來,趙福生便說道:

  “他既然來了,我們也準備上路,前往上陽郡!”

  眾人信心十足,神情激動,齊齊大聲應道:

  “是!”

  這一聲大喝聲音震得屋檐都‘嗡嗡’響,外頭正與趕車差役說話的錢忠英聽到異口同聲的大喝時,心中驚詫莫名,本能的轉頭來看,臉上帶著忐忑、好奇之色。

  不多時,只見鎮魔司眾人從府衙之中魚貫而出。

  兩輛備好的馬車已經停在了府衙大門外的空地上,姜英讓人備的都是耐力好、體力足的馬匹,前兩日就已經被人精心侍候,此時精神十足。

  眾人一一上車,臨行之前,姜英看了車內坐的丁大同等人一眼,不由羨慕的嘆了口氣,想了想,最終小聲問趙福生:

  “大人,不知我要在金縣留多長時間呢?”

  胡容笑道:

  “姜英,金縣如今鬼禍盡去,又是大人第一個大范圍打了門神鬼印的福地。”

  有了鬼印鎮門,尋常厲鬼都會受到壓制。

  在這里任鎮魔司令司,便意味著縣中會少有厲鬼復蘇的案子,對令司們來說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就算是有每年三樁案子的壓力,可這才開年,早著呢。”

  姜英沒有理他。

  他原本也是這樣的想法,可這一路行來,他逐漸改變了之前的許多看法——與萬安縣眾人同行后,就是辦理鬼案,也并非以前的九死一生,且他馭鬼的狀態穩定后,又想起了當初獲得鬼的力量后,想要大展一番拳腳的心愿,現下正是時機合適之時。

  趙福生說道:

  “這里是并州,非我管束之地,我估計上陽郡的事解決后,會有人來替換你的。”

  她的行為對并州的將領來說與奪權無異,對方未必能答應。

  姜英也明白其中的緣由,他臉色陰晴不定,不快中夾雜著歡喜:

  “并州的將領算個逑,我聽大人的。”說完,又道:“那如果到時有人來,我就趕往京中,與大人們匯合。”

  “好。”

  趙福生點頭,又說道:

  “你從我們走過的路出發,到了上陽郡后,到時我們會在那里留下信息。”

  她的語氣里帶著強大的自信,仿佛上陽郡的鬼禍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姜英應了一聲,趙福生這才對趕車的差役道:

  “出發。”

  差役應了一聲,馬鞭一抽,馬匹吃疼揚蹄,拉著馬車緩緩前行。

  這一次入上陽郡,眾人心中都清楚是一場惡仗,因此出發之時,便安排了錢忠英也與眾人同行一輛馬車,以方便趙福生問他一些上陽郡的事。

  錢忠英對此也早有準備。

  上車之后,不等趙福生問話,便率先起了話頭:

  “金縣真是有福之地,不等鬼禍爆發,便迎來了大人們,要是當日文興縣也能遇到大人們,縣里那些人便不用枉死,我們也不會攜家帶口的逃離。”

  此人圓滑異常,很會察言觀色。

  趙福生本來就打算問及文興縣的事,當即便道:

  “文興縣當初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竟最終淪為了鬼域?”

  范必死也點頭:

  “這也算是天子腳下了。”

  文興縣距離上陽郡有三天左右的路程,而上陽郡距離帝京則要走五六天的行程——這時間聽著長,可實際只是因為大漢朝窮困,地方官府無力發展民生,致使入城、入京的道路破爛,行走艱難,才浪費了時間而已。

  并州緊鄰帝京,若論直線距離,文興縣離帝京并不遠,這里如果發生了劫級的鬼禍,實際也是一件足以威脅天子安危的大事。

  丁大同若有所思:

  “難怪鬼胎案帝京會派個金將來上陽郡接應。”

  大家都是聰明人,他這樣一說,所有人都明白了端倪。

  錢忠英心中重重一跳,眼珠一轉:

  “近來竟有金將會去上陽郡么——難道是——難怪、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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