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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9 請將軍肅清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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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傳話之人是一名披甲的將軍。

  那位將軍獨自驅馬而來,在朔方軍營前緊急擺出的軍陣之前勒馬,高聲問:“哪個是薛服!”

  這一張口,前面的朔方軍才反應過來,這將軍竟是個女人。

  朔方軍中從無女兵,他們方才遠遠看著那氣勢威武的將軍近得陣前,便默認是個男人。

  薺菜天生骨骼粗大,面頰被風雪吹得暗紅,生了些凍瘡,一雙眼睛煞氣逼人。

  同為軍中之人皆看得出,那樣一雙眼睛,必是在一場場血戰里泡染過的,讓人無法輕視分毫。

  有朔方軍提防地看著薺菜,也有人轉頭搜尋被她問到的薛服所在。

  兩軍對峙間,尚未開戰之際,對方遣出傳話使者,尚不知究竟要釋放出什么信號……但為何獨獨會問到薛服?

  薛服很快站了出來,上前沖馬上的女將軍抱拳:“在下便是薛服!”

  薺菜的視線落在那年輕人身上,右手示出一物:“薛將軍可識得此物?”

  薛服抬眼望去,微微色變:“此乃岳節使銅符——你們對岳郎君做了什么?”

  “薛將軍不必驚慌,岳郎君安然無恙,此物正是岳郎君親手交到我家節使手中的!”薺菜說著,回頭看去:“這位校尉可以為證。”

  薛服看向上前之人:“冀校尉!”

  冀忍在軍中職位雖然不高,但他是岳光的心腹部曲,常年跟隨岳光左右,軍中無人不識。

  “薛將軍。”負傷在身的冀忍走到薺菜馬前,向薛服抱拳,隨后看向那些軍陣前的將士們,開口道:“今日我等隨郎君出城迎節使靈柩入城,回城途中卻遭師副使手下之人刺殺!大郎君與欽差險些皆殞命于叛軍之手,幸有淮南道常節使出手平亂,才讓我等免于被滅口的下場!”

  “我奉大郎君之命前來言明此事!師大雄本欲圖將大郎君‘之死’歸咎到欽差頭上,以此煽動軍中謀逆,以便他趁亂奪取朔方節度使之位!”

  聽得這番經過,朔方軍眾人紛紛色變。

  方才他們雖也有人聽到了此事風聲,但到底不確定真偽,又因形勢混亂,顧不上去思索分辨。

  直到此時,薛服才算真正確定了那四千士兵的去向……是受師大雄的密令,前去刺殺欽差、甚至是岳大郎君和一眾同袍。

  眼見滅口事敗,所以師大雄才會匆匆回營,欲圖借平亂之名,率軍叛逃離開靈州!

  四下人聲躁動間,更多的人卻將目光投向了薺菜,包括薛服。

  對上他眼中謹慎的詢問之色,薺菜開口表態:“請諸位安心,我家節使今日率兵前來,并無冒犯之意!節使有言,此行不取朔方半寸土地,不傷朔方一名無辜軍士!”

  這個承諾讓朔方軍驚異間,又聽那馬上的女將軍道:“今日,我家節使僅有一個要求。”

  薺菜的視線重新落在薛服身上:“——請薛服將軍立即肅清朔方軍內亂!”

  薛服意外地抬眼。

  這個“指令”讓他意外,而這句“請薛服將軍”同樣叫他驚惑不解……為何偏偏是他?

  他自知聲名不顯,至少他的名字不可能傳出關內道去……那位常節使,如何會知曉他區區薛服?

  知曉確有數萬騎兵闖入靈州,且領兵者是淮南道常歲寧時,薛服驚詫之余,心頭卻也有一絲無法言說的僥幸。

  他自然聽過常歲寧的威名,但比起對方那一樁樁遠非常人可以立下的功勛戰績,更加讓薛服印象深刻的卻是對方以七百萬貫相資北境之事。

  七百萬貫,在這個亂世中,可以拿來做太多事了,招兵買馬,鑄造軍械,圈地自立……但那位遠居淮南道的常節使,卻選擇用在了與她無直接關連的北境戍邊事務之上,化作了護衛關內的屏障。

  彼時北境軍餉緊張,若沒有那七百萬貫解了燃眉之急,此時抵御北狄之戰,還不知會是何等艱難情形。

  基于此事,薛服便很難相信這樣一個人會選擇在北狄鐵騎壓境之時,主動出兵侵犯關內道。

  而冀忍的到來,和薺菜之言,恰印證了他的想法。

  但見識了太多野心的薛服,同時也很難徹底摒棄對人性的疑慮,他向薺菜拱手,做出最后的印證:“敢問這即是常節使的全部來意嗎?”

  薺菜的聲音洪亮率直:“正是,節使此行只為助薛服將軍平息朔方內亂,主持關內大局!”

  薛服心間一凜,將拱手改作鄭重拜下:“薛服知曉該如何做了!”

  薺菜頷首,驅馬后退數步,正要調轉馬頭離開時,卻聽一道聲音在朔方軍中響起:“依我看分明是薛服勾結了外賊!我道那常歲寧怎會悄無聲息闖入靈州,原來是有人與之里應外合!”

  “賊喊捉賊,做戲而已!想借此挑起朔方軍內亂,做夢!”

  “這仗人勢的狗娘們兒,膽敢挑撥到朔方軍頭上來,老子先剁了她……”

  那拔刀上前的武將口中話未說完,聲音倏然變得破碎。

  他手中長刀跌落,雙手顫顫上探,低下眼睛看向自己脖間。

  一柄鐮形的砍柴刀,刀刃此刻鑲在了他的脖頸喉骨之內。

  他撲通一聲仰倒下去。

  “彭武將軍!”

  “你這婦人……膽敢當眾殺我朔方部將!”

  那砍柴刀是那婦人從腰后拔出來的,竟二話不說便要了彭武性命!

  有人拔刀指向薺菜,眾人沸騰起來,卻被薛服等人制住。

  薺菜坐上馬背上紋絲不動,道:“某還得活著回去向我家節使回話,總不能折在這等居心不良的雜碎手中!”

  四下躁動間,薛服上前從彭武脖間拔出那把砍柴刀,雙手遞還到薺菜馬前:“多謝將軍出手助我等清理內賊。”

  薺菜接過刀,滿意地看著這位年輕人,道:“我等雖不欲插手朔方軍內務,但若薛服將軍需要,只管讓人前去傳話,我家節使就率兵候在營外!”

  她說到最后一句時,將沾了血的砍柴刀重新別到腰后,視線掃向那些朔方將士,提高了音量。

  薛服知曉,這是在替他彈壓人心。

  而對方敢有此言,必然是得了常節使示下,那位素未謀面的常節使,竟有替他撐腰之意。

  薛服心下仍存不解,甚至感到受寵若驚,但他的腰背已不自覺挺得更加筆直,心間一陣滾燙,再次重重抱拳,目送薺菜驅馬離開。

  薛服回轉過身,面向朔方軍士,眼神比平日里多了一份迫人的堅定與銳利。

  人群中,有人暗自攥緊了拳,也有幾名部將交換眼神之后主動站到了薛服身側。

  師大雄忙著設法脫身,此刻已焦頭爛額,自不會出現在軍陣之前。他的心腹也大多被他召去議事,因此此處師大雄的親兵并不算多,而大多是立場搖擺之人。

  薛服知道,這是他爭取人心的機會。

  此時,有一支從城中而來的十余名士兵疾馳而至,帶來了靳、程二位副使的軍令。

  岳春言已經入城,兩位副使也已獲悉師大雄之舉,令軍中緝拿治罪師大雄,決不可讓其有機會叛逃出靈州。

  此時,兩位副使也已經在回營的路上。

  “師大雄擅調兵力,自作主張謀殺朝廷欽差,冒犯沖撞節使靈柩,戕害同袍,險置岳大郎君于死地!實乃不仁不義不忠之輩,人人得而誅之!”

  薛服高聲道:“我知道你們當中不乏偏向師大雄者,但你們要清楚,此刻他已是朔方軍的叛徒!”

  “內有想要誅殺他的將士,外有五萬騎兵圍堵,師大雄今日不可能活著離開此處!即便你們護著他拼死逃離叛出,卻不要忘了,你們的家人還在關內道,而你們沒有本領帶得走護得住他們!”

  “到時,你們將會成為朔方軍的叛徒,你們的家人后代也會被刻上同樣的烙印!”

  “拼死跟隨一個無德無義之輩,將刀揮向并肩作戰的同袍,葬送在戰場上拼殺而來的榮光,爾等不妨捫心自問,這當真值得嗎!”

  “節使外仇要報,戕害同袍者同樣該死,想要除外必先安內!”薛服話到此處,猛然抽刀:“今日凡試圖追隨叛徒,亦或趁機助長內亂者,皆依軍規悉數誅殺!朔方軍中,今日不留內賊!”

  四下寂靜了片刻后,陡然爆發出呼喝聲:“……肅清內賊,告慰節使與枉死同袍在天之靈!”

  “肅清內賊!”

  “肅清內賊!”

  眾人紛紛舉刀高喝,一時間士氣翻涌,呼喝聲震天。

  對大多數朔方軍而言,師大雄今日若只是刺殺欽差,他們未必會在意,甚至許多人會認為師大雄膽魄過人,可師大雄動了岳春言,手上沾了朔方將士的鮮血——

  岳光在關內道的聲望不容置喙,他的死是所有將士心中的痛,他的長子決不該成為權勢爭奪的犧牲品。

  更何況,拋開這些道德不談,此刻外面圍有五萬騎兵,而統軍者常歲寧已經表明了立場態度……他們朔方軍不懼死,卻沒道理為了一個不仁不義之人自尋死路。

  道義人人皆有,只是多與少的區別,而若遵從道義的同時又可以穩妥求存,那么便無人會拒絕成為高喝道義者之一。

  此處士氣如火,開始迅速蔓延,所到之處,融鐵化金,在一度搖擺分裂的朔方軍中重鑄著軍心。

  軍營外,不足半里處,無數騎兵靜立雪中,烏壓壓地看不到盡頭,似與灰色天際相接,如樹立于蒼穹之間的鐵盾利劍,監察并維持著這方天地之間的秩序。

  常歲寧坐在馬上,注視著朔方軍營的方向。

  那里此刻士氣震蕩,乘風撲面涌來。

  軍中的動靜自然很快傳到了師大雄耳中,此刻,他正咬牙切齒地咒罵著上馬。

  他雖失人心,但尚有一千心腹親兵在側,他已讓人再三查探過常歲寧的騎兵包圍而來的方位——

  那些騎兵已將軍營圍下三面,僅有的一面尚未合圍而起,是因為他們朔方軍營為了隱蔽性與防御性,以及出于抵擋寒流的考慮,乃是依山扎營。

  軍營后方便是山脈,那里沒有常歲寧的騎兵,而師大雄熟知山中地形,知曉山內有一條隱蔽的山路可行。

  他們已趁亂備下了馬匹,師大雄動身之前甚至布下了從另一面突圍的障眼法,但當他逃出軍營,眼看那被大雪覆蓋的山路已在眼前之時,身后依然傳來了咻咻作響的箭矢聲。

  他的人馬開始不停地仰翻倒下,前進的腳步被打亂,而薛服帶人從兩側包抄而至,箭矢停下時,薛服已經擋在了那條狹窄山路的入口處。

  薛服并未被師大雄的障眼法迷惑,他認準了師大雄會從軍營后方借山路離開。

  他幼時開始習武時,程副使便曾說過,他的武學天分并不算出眾,但依舊是個可造之材,因為他一旦認定要做之事,便從無搖擺,不會被外物轉移注意力。

  那時,程副使便告訴他,讓他務必保留好這個長處,此一長可補數短。這句話,薛服一直牢記于心。

  日積月累的專注力鍛造,讓他擁有比常人更加清醒的頭腦和判斷力,他身上那份沉穩內斂之氣便是由此而來。

  很快,越來越多的兵士朝著此處涌來。

  師大雄定定地看著面前阻路的年輕人,這是他第一次正視這個后輩。

  四目相對間,師大雄瞇起了眼睛:“小子,我從前倒是低估你了。”

  他道:“談個條件,怎么樣?”

  與此同時,靳、程二位副使,抵達軍營外半里處,被迫停下了車馬。

  看著那圍擋在軍營外如同盾墻般的騎兵隊伍,即便是身經百戰的程副使一時也覺駭目驚心。

  五萬騎兵齊現,縱是在他行軍多年的經驗中,也是屈指可數的。

  他上一次目睹這等場面,大約已隔了二十年之久。

  查探罷他們的身份之后,那本如盾墻般密不透風的騎兵隊伍,開始有序地為他們讓出了一條道路。

  程副使年邁多病,已無法驅馬,他坐在緩行向前的馬車內,視線透過打起的厚重車簾,看著徐徐讓道兩側的騎兵。

  馬車駛過之際,那兩側騎兵在視線中倒退,仿佛成了緊密林立的寒杉大樹。

  穿過這條密而長的“樹林”小道,眼前沒有了遮擋,視線終于被前方大雪照亮,和雪光一同出現在眼前的,是最前方的一人一騎。

  尚未看清其面容時,程副使便已經猜到了此道身影是誰。

  那馬背上的身影也轉頭向他看來,四目相接的一瞬,年邁的程副使幾乎是眼底一震,蕩起莫大驚色。

  他抬手扶握住馬車門框,探身而起,一句“太子殿下”險些脫口而出。

  今天早早晚安啦(前臺看不到評論顯示好寂寞_(:з」∠)_好像在打單機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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