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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造出自己想要的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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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好像也能真正明白常闊為何敢毫不惜力地赴死了  因為,從始至終,大盛真正的領軍者,便不是他想象中的常闊,而正是這個年僅十七的小姑娘。

  常闊的死,帶給盛軍的影響,并沒有他想象中來得這么大,更不足以毀滅盛軍的一切士氣。

盛軍此刻的氣勢已經說明,他們真正所效忠服從的,就是這位名義上的抗倭大元帥  哪怕這聽來似乎很荒謬,但卻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那么,他也要收一收對這個小姑娘的輕視之心才行了。

且在這充斥了偽裝的戰術之下,他也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這場戰事了掌握主動權的人,真的是他嗎  但對面鋪天蓋地而來的士氣,卻未曾留給藤原麻呂太多思考的時間。

  且局面如此,正如大盛那句老話,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他不可能因為盛軍之前有太多偽裝,便放棄眼下打出來的優勢,就此輕易退去那樣一來,等同自毀長城,己軍士氣受挫,再戰不利,將給這場戰事帶來真正的滅頂之災現下,他要先看看,這位年少的盛軍主帥,究竟有何過人之處,能以女子之身,被盛軍擁戴至此  藤原麻呂很快讓心腹頂上了吉見扶的先鋒之位,并親自指揮全程,根據戰局迅速調整戰術。

  起初,他亦被盛軍的氣勢所震,由此生出對常歲寧的重新審視之心。

但冷靜下來后,他很快又覺得不足為懼,那常歲寧再如何得盛軍擁戴,卻也不曾帶來援軍盛軍為守此地,已將能用的殺器全都使了出來,當下在人數上占據優勢的仍舊是他們倭軍常歲寧也不過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娘而已,雖有顯赫戰功,卻無任何海戰經驗當下,難道真能憑她一人之力,從而扭轉戰局嗎  這個設想,單是想一想,便讓他想要發笑。

非是他執意輕敵,而是常理如此,當下若有第二種可能,根本是說不通的但在接下來的戰局中,“說不通”的事情卻是一樁接著一樁,不由分說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正如他分析的那般,盛軍已將能用的軍陣和機關軍械全都用了一遍,此刻縱然換了指揮之人,但軍陣還是那些軍陣,兵器還是那些兵器,士兵分明也還是那些士兵可是不知為何,它們與他們在此刻協作之下,卻發揮出了遠勝先前的威力若說此前在常闊,或其他將領的帶領下,那些軍陣機關的威力只發揮出了三成的話,那么眼下,則被發揮出了十成十是因為士氣的暴增嗎不,不僅是  透過混雜的對戰,藤原麻呂的視線試圖再度找尋到那道少女身影,一時卻未能如愿。

  他雖看不到她,卻看得到在她的指揮下,而格外秩序分明的盛軍。

  他們以船列陣,又于戰船上各司其位,陣型變幻間,甚至屢屢成功從側面圍殺了幾支過百人的倭軍。

放眼大局看去,他們不再甘于原地防守,而逐漸有了化被動為主動的跡象  反觀己方倭軍,相較之下,竟顯出了秩序混亂的劣勢來,一些倭軍中間,甚至有人開始推諉責任,互相埋怨推搡。

  “倭軍之所以最喜歡游擊作戰,不單是因為他們熟悉各海域情況,擅長于海上突擊,另外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

  常歲寧正與金副將幾人道“那便是他們紀律松散,生性趨利避害,眼中只有利益而無信義,只有小我而無大我,遠不及我大盛士兵這般秩序嚴明,懂得相互協作。”

  “且他們中間,通常多見個人勢力。”常歲寧立在船頭,看向幾艘往后退去的倭軍戰船,道“他們或出自某個家族,或是某位大名養著的武士,亦或是海上倭寇出身,各自效忠的對象不同。”

  “他們能聚集在此,且有如此氣焰,歸根結底,皆是覬覦大盛的土地和財富。既是為利益而來,那么,當利益出現分歧時,他們之間便會出現混亂”

  她道“相比于還未到手的財富,性命二字,才是當下他們面前最大的利益。”

  這就會造成,當他們面對殺傷力大大增強的盛軍,和與預料中不同的局面時,誰都不甘心沖在最前面,急著去做枉死之人。

  內亂就是這樣開啟的。

  若說的傲慢一些,常歲寧愿將這些倭軍稱之為“在這片海面上,他們分則各自為虎,合則一灘爛泥,戰得越久便越顯弊端。”

  從某種長遠的大局層面上來說,打七萬聚集而來的倭兵,遠比打七萬游擊的倭兵,來得更省力,更能拔高勝算。

  從此刻一時局面來看,因面對的倭軍數目劇增,她的士兵也會因此傷亡慘烈,但從長遠而計,卻是在降低傷亡。

  若從一開始起,便任由倭軍四面游擊,逐面擊破各處防御,以我之短防彼之長,長此以往,結局必敗無疑。

  說得冷血些,在既定的敗局面前,一切的傷亡都將沒有任何價值和意義,死了也是白死。

  尤其是面對異族,大盛不能敗,抗倭之戰必須要贏,所以常歲寧一步步逼迫倭軍集兵來攻,造就了此時局面。

  戰爭帶來的傷亡是殘忍的,但此時死戰,是為了身后大盛無數子民的性命和尊嚴不受倭軍屠戮。

  她罪在當下,然而慈難掌兵,若身為將領,不能堅毅果斷地做出抉擇,便將付出更慘痛的代價,帶來更大的傷亡這一點,常歲寧在領兵之初,曾得到過十分慘痛的教訓。

  從那之后,她便深知,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讓每一場避無可避的戰役發揮出它最大的“價值”,帶來最長久的和平。

  這次,也不例外。

此一戰,她要讓倭國付出從未有過的慘重代價,留下難以磨滅的深刻教訓,讓他們不敢再試圖覬覦大盛,安分守己,遠不止十余年  但再激昂的士氣,也改變不了士兵會疲怠的客觀事實。

  殺敵只用人來殺,永遠是最笨的打法。若想在敵我雙方戰力懸殊的情況下,盡可能地減少己方人力損耗,便需要借助外力。

  軍陣與機關皆為外力,但常歲寧事先為倭軍準備的,不止這些。

唐醒也想到了在趕回來的路上,通過那些特殊改制過的火藥筒,在水中制造出的煙幕,但此計很挑距離,并十分受制于雙方所在的方位與風向小面積的打法,或是守城之戰時,敵我位置分明,只要風向附和預期,必然格外好用。但海上大場面對戰之際,很難將這么多的敵軍戰船盡數引到符合風向的方位,再者便是  “可惜此時海上無風。”唐醒十分惋惜地道“不然憑借大人讓人新造之物,此一戰,定能更添勝算。”

  說來也是不巧,今日天色始終陰沉著,卻午后卻遲遲不見有像樣的海風吹過來。

  “沒有風也很好。”常歲寧道“沒有既定之風,我們便可以隨意造出自己想要的風向。”

唐醒聽得愣住,任憑他自認見多識廣頭腦靈活,卻也總會因為這位刺史大人的話而感到摸不著頭腦  但因清楚地知道刺史大人不是傻子,斷然說不出傻話,于是唐醒便時常陷入自我懷疑當中。

  “大人的意思是”很慚愧,他近來竟經常問出這句話。

  常歲寧“至多再等一個時辰,便能有我們想要的風了。”

  “看天吃飯”這種事,在戰場上,吃上了是幸運,吃不上卻也是常態。

  風向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但若將一場戰事的勝算,全都寄托到風向之上,也從來不符合常歲寧的行事習慣。

  若說風向是天意,而此刻天意不肯向她傾斜的話,她便自己親手“造出”自己想要的天意來。

  常歲寧已問過金副將了,經哨兵回報,至多再有一個時辰,便能等到此次補給物資送達。

在那可在水中造出煙幕的火藥筒制成之后,她又托沈三貓帶領工匠另造一物,而經過數次修正,竟有意外的進展被那些巧匠們碰撞了出來  沈三貓與她約定了一個日期,允諾必會在那之前,將她想要的數目造出來,并送到前線。

  此時離約定的日期僅剩下三日,而下次補給,在五日之后。

  所以常歲寧斷定,此次的補給中,定有她需要的東西。

  秋冬之際,天色暗得更早一些,尤其今日天氣陰沉,黑夜必會更早降臨。

漸漸暗下的天色提醒著倭軍,他們已經血戰了一整日,但卻不曾往前行進半步,反而傷亡慘重,遠超過盛軍  盛軍所列那些軍陣,通常以船體機關及手中兵械輔之,以致他們根本無從近身,只能受制被困。

  至此,已戰疲且沒了耐心的倭軍將領,開始出面請求藤原麻呂,暫時后撤休整,再重新制定進攻計劃。

  午后,藤原麻呂為震懾那些內訌的勢力,下令斬殺了近十名將領,才勉強維持住了局面。

  此刻眼見天色將暗,聽著下屬想要后撤休整的提議,藤原麻呂眼中閃過不甘之色。

  他不甘就此退去,但又不得不認真考量權衡。

但很快,一個突發的狀況,卻免去了他的不甘與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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