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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這么囂張這么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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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支箭正中眉心,箭尾仍在輕顫,箭頭已經完全沒入額骨之內,此刻只因出些許血跡,但已然觸目驚心。

  中箭者瞪大眼睛,雙眸童孔往中間聚攏,似想看清刺中自己的是何物,然下一刻,便再穩不住身形,“彭”地一聲往后仰倒墜地。

  云回滿是絕望與悲恨的臉上,神情一時凝滯。

  隨著那人倒下,他勐地轉頭往身后看去。

  有人策馬而來,身上穿著的兵服與他們和州士兵不同,那是一張非常年輕、或者說是年少的面孔,策馬靠近間,手中挽弓,又射殺一人。

  很快,對方身后又現出一人一騎,馬上之人身形魁梧,披著大將盔甲,蓄著絡腮胡,周身氣勢矚目,揮刀間如狂風過境,掀落三名徐氏騎兵。

看著那柄不同凡響的寬背大刀,云回想到聽過的關于“斬岫”的傳聞,腦海中陡然閃現答桉常闊常大將軍  緊接著,一隊披甲的騎兵出現在云回視線中,先是十人,再是百人,再是千人聲勢浩大,正往此處奔襲而來。

  馬蹄聲震耳,似將大地都要踏出裂縫,廝殺聲仍在繼續,血水殘肢亂飛,云回呆立原處,一時竟分不清這是真的,還是自己臨死前癲狂的臆想。

直到身邊有士兵欣喜若狂地大喊出聲  “快看,是援兵”

  “援兵到了”

  一瞬間,云回有些麻木遲鈍的五感歸位,勐然回過神來。

  一名敵軍舉著長槍朝他刺來,少年面容陡然一振,躲開那尖銳長矛,身形靈巧,從一側將那敵軍撲倒在地,摸出藏在靴中短刀,狠狠刺入敵軍心口。

  而后,他忙將一旁地上的弟弟抱扶起身,護著弟弟往后方撤去。

  身前的小少年發出虛弱的聲音“我就知道二哥不會騙人”

  他似放心了下來,靠在兄長身前,閉上了眼睛。

  “阿歸”

  “接著”

  一人一騎經過他身側之際,朝他拋來一物。

  云回下意識地伸出一只手接住,是一只小瓷瓶。

  馬上之人與他道“速喂他吞服一粒,剩余的分給需要止血的將士”

  說話之人目不斜視,亦未有停留,云回抬眼看去時,有寒風拂面,與寒風一同撲面而至的,還有馬上那年輕小兵眉眼間蓬勃旺盛的少年氣息,及隨風掠過的殺伐之氣。

  常歲寧手中長槍刺穿前方一名敵軍身體,揚聲高喊“常大將軍率十萬援軍前來,與和州將士共同守城退敵”

  已殺成了個血人的彭參軍不可置信地看過來,童孔劇震,舉刀應和,聲音因過于振奮而嘶啞顫抖“共同退敵”

  云家夫人眼眶紅極“共同退敵”

  “共同退敵”

  一時士氣大振,仿佛自黑暗彷徨的尸山血海中蹚出,陡見天光。

  “將軍果真是常闊”一名校尉來到葛宗身邊“他們帶了十萬大軍”

  葛宗立時問“可見李逸了”

  “未曾見,應是常闊獨自率兵而來”

葛宗罵了句娘若有李逸那個拖累在,或還好些  此次朝廷派兵征討,經都梁山一戰已可見那李逸渾然是個草包老鼠,真正被他們視作心中大患之人,唯有副帥常闊而已。

  常闊出身玄策軍,乃先太子殿下的得力部下,早年因北狄一戰抗旨斬殺北狄可汗而受罰,又因落下傷殘,而在人前消失多年,但這數年來,卻又重新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才與崔璟一同平定南蠻。

老雖老矣,然其作戰經驗豐富,于軍中威望更是不減當年  看著那威武不凡的大將,葛宗眼神翻涌。

今日若能殺掉常闊,必是大功一件  正是此時,只見那常闊手中大刀指向他,中氣十足地高聲問“對面那個誰,你叫什么”

  戰場之上兩軍將領對陣,總要知曉對方姓名來路,知己知彼之外,也算一種戰場禮節。

  葛宗便也高聲回應“匡復上將徐大將軍麾下副將,葛宗是也”

  常闊“好,葛宗是吧”

  葛宗正要應一句“正是”,只聽對方聲音拔得更高,聲若洪鐘傳遍四下“今日取這狗賊葛宗狗頭者,重重有賞,記頭等軍功”

  葛宗“”

  更值得“罵”的是常闊話音未落,便迫不及待朝他迎面飛來的一支冷箭。

  葛宗神色一緊,抬刀擋下此一箭,同時看向那出箭的奸人。

又是起初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小騎兵對方大約年少氣盛,是個十足十的軍功腦,很急于搶這個頭等軍功,短短瞬間已經很快再次搭箭,微瞇起一只眼睛,將手中大弓拉得極滿,且此次乃是雙箭齊發  葛宗再次揮刀砍擋,碎屑飛濺間,有木刺扎入了他眼眶,鮮血直流。

  葛宗一手捂著刺疼的眼睛,舉刀怒道“給我剁了他”

  這間隙,他身前士兵已經舉盾列陣,將他圍著護起,替他擋去各處效彷那小騎兵而來的亂箭,且他身邊很快也有騎兵端起弓弩。

  “當心”

  云回暫時安置好弟弟,便再次提刀上馬,他邊揮砍那些迎面而來的羽箭,邊對那小騎兵道“后退”

  “退什么。”常歲寧微抬下頜,故作出囂張之態,并大放厥詞“我軍十萬精銳,對方不過是群半路參軍的烏合之眾罷了,今日我便要取那葛宗狗賊項上人頭”

  說著,收弓提槍,喝了聲“駕”,面對前方箭雨與矮身持槍攻來的敵軍,不退反進,驅馬上前。

  云回驚住“”

這么囂張這么莽的嗎但他不能讓對方獨自冒險,于是也驅馬跟上  “駕”

  在常闊指揮下,一隊騎兵已緊跟而上,氣勢洶洶,士氣震天,勢如破竹。

  鐵騎開路,長槍刀劍挑殺掃蕩阻礙,鐵蹄震踏,很快沖破對方臨時布起的防御。

  布防被沖撞崩潰,緊接著常闊率兵涌上,徐氏軍中人心也隨之潰散慌亂,緊接著常闊率兵涌上,雙方短兵相接間,雙方士氣高低已現。

  葛宗看向越來越多奔涌而至的援軍,沙土塵煙漫天,看不到那群援軍的盡頭。

  一桿長槍夾雜著“呼呼”風聲朝他襲來。

  葛宗險險避開,咬牙搓齒“又是你這小雜種看來這死你是非找不可了”

  他眼中迸出殺氣,持刀駕馬而上。

  兩匹戰馬眼看便要相撞,那馬上小兵忽然一躍而起,腳下輕點在馬背馬首之上,飛身上前,身形如流星,持槍朝他殺去,槍頭寒光刺目。

  葛宗童孔一縮,驀地下腰仰身往后避去,見那小兵再次靠近,又緊忙翻轉身形,半跳半摔下馬去。

  他反應迅速,應對得當,常歲寧雖未能傷到他,但一軍將領被敵方一名裝束平常的小兵打落馬下,在對陣中,難免會重傷士氣。

  偏那飛身而至的小兵挑釁一般落坐在了他的馬背之上,一手握著韁繩,另一只手中長槍劃過地面,又朝他掠去。

  葛宗在地上滾了幾圈,幾名下屬上前將他扶起,一群士兵端著長槍,朝著常歲寧一涌而上,要將人連同馬匹掀翻在地。

常闊握著斬岫,已率一隊鐵騎及時上前,雙方廝殺間,后退的葛宗見士氣已去,到底未敢意氣用事,狠一咬牙  “撤”

此時局面不利,待回營后稟明徐大將軍,商定良策后,再戰不遲  徐氏大軍得令,邊戰邊退。

  常闊率軍追出三里后,慢慢勒馬,抬手示意身后將士停下。

  “常大將軍,為何不追了”驅馬上前的云回不由問“為何不趁機將他們一舉驅趕出和州境內”

徐氏大軍在三十里外扎營,應趁著士氣高漲,一鼓作氣將他們徹底擊潰才是  常闊看向他,眼底有一絲欣賞,不答反問“你小子便是和州刺史之子”

  “是”云回于馬上抱拳,又急聲道“還請常大將軍下令剿敵”

  常闊看向退離的徐氏大軍“還不是時候。”

  殺敵心切,一腔恨意急于宣泄的云回還要再說,卻被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阿回,一切聽從常大將軍安排”

  聽得阿娘的聲音,云回似才被從那滔天的恨意和戾氣中拉回來。

  “不著急,會有報仇之時的。”一道清亮的聲音自身側響起。

  云回看過去,只見正是那小騎兵,“他”騎著的還是那葛宗的戰馬,戰馬健碩,而“他”身形單薄,但云回眼前閃過“他”方才殺敵時的模樣,卻不敢有半點輕視之心。

  對上那雙似半點不曾沾染血腥的清亮眸子,云回也慢慢冷靜下來,點頭向對方“嗯”了一聲。

  看向所剩不多的和州將士,云家夫人紅著眼睛下令“大勝,歸城”

  城門緊閉的和州城內,留下守城的士兵正阻攔著要出城的百姓。

  這些百姓多是男子,手中都抄著斧頭鋤頭或其它農具,亦或是尋常棍棒。

  為首的男人怒容急聲道“我們要出城支援夫人和二位郎君快開城門”

  “不可夫人與二郎君離去時有令,應讓城中百姓自后城門速速出城”守城的士兵神情肅嚴,但眼底也浸著淚“你們若不走,便是辜負了夫人和郎君的苦心”

  二郎君之所以要出城迎敵,而非留下死守城門,并非意氣用事。

  前幾次拼力守城之下,可用于守城的布防抵御之物已被耗盡,城門城墻也均有不同程度損毀,城門這道屏障已經不堪一擊。如此之下,待大軍臨城,到時敗局已定,被動困死之下,士氣潰散,令他們五百人留下守城,和八千人守城已并無太大區分。

  于是,二郎君才有此孤注一擲之舉,夫人與兩位郎君親自領兵出城以振士氣,欲借這份士氣,將和州的屏障一分為二。

  一道是城門,一道是夫人郎君與眾將士的血肉之軀。

  這兩道屏障存在的意義,是盡量拖延敵軍攻入城中的時辰,以換取百姓自行離城的生機。

  雖都是被迫離開和州,注定成為流民,但總比男丁家產皆被征募搶掠一空后要好上百倍。

  形勢所逼之下,這已是夫人與郎君唯一能替百姓謀劃的后路了。

  可誰知城中這些百姓竟有大半不愿離去,反要逼著他們開此城門。

  “走什么走和州不止是刺史一家的,也是我們的大敵當前,夫人身為女卷,三郎君尚是稚子,且能在外舍命殺敵我堂堂七尺男兒,若就此茍逃,縱是僥幸存活,這輩子也要良心難安”

  “來日到了九泉之下,豈有顏面去見刺史大人”

  “說得沒錯放我們出去”

  “讓婦孺孩童離開,我們去找夫人和郎君”

  那些人說著,見守衛不肯讓開,便一擁而上,要強行去開城門。

  騷亂間,城樓之上忽然響起士兵的報聲“有大軍正朝城門處而來”

聽得“大軍”二字,那些百姓便立刻變了臉色,夫人他們只率了數千士兵出城,這“大軍”肯定不是夫人郎君了定是叛軍  想到云家夫人和兩位郎君或已戰死,有男人眼中迸出淚光,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今日便和這些賊子們拼了”

  有人尚存一線希望,快步登上城樓,緊緊盯著那越來越近的大軍隊伍。

  忽然,有呼吸屏住已久的士兵瞪大眼睛,喊道“是咱們的旗”

  策馬跑在最前方的一名報信的士兵,他舉著和州城旗,邊疾馳邊喊“大勝”

  “開城門”

  城樓之上,士兵百姓沸騰起來。

  眾百姓涌上前,一同將城門打開,往城外跑去,迎去。有人笑,有人放聲大哭,有人又笑又抹眼淚,聲音混雜。

  “夫人”

  “郎君”

  “快看那是朝廷的兵馬是援軍”

  他們看到許多受傷的士兵被帶回來,于是趕忙讓至兩側,不敢耽誤了救治。

  也有人看到,被馬上的二郎君護托在身前,胸口處還插著斷箭的三郎君。

  云歸不過十二歲,面頰尚且圓都都帶著稚氣,此刻唇上無半分血色,慘白的臉上掛著血跡,雙眸緊閉,再沒了平日里的活潑討喜的神采。

  云回沒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悅,也顧不上去感受百姓洶涌的情緒,他在刺史府外下馬,抱著弟弟快步往里走,口中大喊著醫官。

  不多時,云家夫人緊跟而至,下馬匆匆跨過府門,卻在邁過門檻的一瞬,“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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