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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除非你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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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我先前無所事事,又向來喜歡湊熱鬧,不知哪些熱鬧該湊哪些熱鬧不該湊”崔瑯難得有些慚愧地笑了笑“便只沉迷那些低劣之趣且尚不自知。”

  “自我來了國子監后,才知真正的少年人應當是何模樣,尤其是端午擊鞠賽后之后我才算明白,這世上可做之事值得去做之事多了去了,相較之下,從前那般日子回想起才叫人覺得空虛乏味。”

  咳,倒也不全是回想起的有一回旬休時,他與一干狐朋狗友再去那些尋樂之處,竟覺無趣得緊,且置身其中竟莫名地生出了一種自輕自鄙之感。

  他當即便起身離去了。

  自那晚后,他便真正再不曾去過那些地方了。

  說到這些,崔瑯頗覺慶幸“我近來時常想,這國子監倒還真是陰差陽錯地來對了,若非來此,豈有機會結識常娘子這般良師,喬兄他們這等摯友,又豈有機會得遇”

  他說話時,言隨心動,目隨言走,下意識地看向身旁那少女,然而話到嘴邊,卻又不免頓住。

  崔瑯只是一笑。

  他難得說幾句聽來走心之言,喬玉綿正聽得認真“又豈有機會得遇什么”

  崔瑯看向前方已顯枯敗之象的荷塘,感慨道“又豈有機會得遇國子監內這一池青荷啊。”

  喬玉綿聽得一頭霧水“崔六郎家中沒有荷塘嗎”

崔氏六郎什么樣的荷會沒見過  “有啊。”崔瑯看著那荷塘,笑道“但這一池與我平生所見都不相同。”

“有何不同呢”喬玉綿有些好奇,也“看”向前方荷塘的方向她家中這池荷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崔瑯轉頭看向她,見她也“望著”荷塘的方向,他故作神秘地道“待哪日喬娘子的眼疾痊愈了,親自一看便知了。”

那話中并無半分取笑之意,反倒好似覺得她這雙眼睛當真有痊愈之日  哪怕自己早已不抱希望,但喬玉綿此時還是笑了笑“好啊。”

  崔瑯望著眼中泛著柔和笑意的少女,短暫的失神之后,心口處忽然有些發堵。

  “綿綿”

  喬玉柏一路尋了過來,見得妹妹無事,不由松了口氣。

  “今日之事綿綿不必放在心上,那冰人已被阿娘使人送走了,日后再不會來了。”

  喬玉柏想再安慰妹妹幾句,卻見妹妹點了頭,笑著與他道“阿兄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又道“多虧了崔六郎君開解。”

喬玉柏有些稀奇地看向崔瑯崔六郎不靠譜至此,竟幫他將綿綿給哄好了  不過崔六郎也當真義氣,看在二人這些時日的交情上,這大約是將他妹妹也當作自己的妹妹來看待了。

  崔六郎此人果真能處。

  喬玉柏于心中感慨了兩句,便笑著與崔瑯道了謝,后道“我先送綿綿回去。”

  崔瑯點頭“成,那我便去外頭等著喬兄”

  他目送著那少女牽著兄長的衣袖離開。

  因眼盲之故,她的動作總是小心翼翼,也很容易受到驚嚇。

  崔瑯忽然又想到在大云寺初次相見時,她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樣子。

  他彼時覺得,世上怎會有如此矯揉造作之人他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他后來覺得,世上怎會有如此混賬可惡之人每天睡前不給自己來一耳光反省,他簡直都睡不安穩。

一月前的夜里,他忽然從床上跳下來離開了屋子,拿黑布蒙了眼睛,在院中走了走,不小心撞上了晚歸不敢點燈的同窗那一刻他險些被嚇得靈魂出竅,莫說國子監了,整個大盛只怕都能聽到他的狗叫聲  當然,同樣被嚇得一陣吱哇亂叫險些竄上天去的還有那位同窗。

  那一夜,他反復回想身處黑暗中的恐懼,枕著手臂一夜未能合眼。

  而此時,看著那少女漸漸走遠,崔瑯不禁嘆了口氣。

  “郎君,您嘆什么氣呢”一壺走過來好奇地問。

  崔瑯抬腳踹在他屁股上。

  “那時候你怎也不攔著我點”崔瑯埋怨道。

  一壺滿臉冤枉“郎君,哪時候呀”

  “還有我從前那般沒個正形,成日和他們廝混,你也不知道勸著些”崔瑯哭喪著張臉。

  一壺也扯出張哭臉“小人縱是敢勸,那您也得聽啊”

  “若勸了不聽,你當將我罵醒才是”

  “若罵也罵不醒呢”

  崔瑯恨恨道“那便將我腿打斷啊”

總有法子的吧  “”一壺嘆為觀止。

  崔瑯懊悔到無以復加,恨不能抄根棍子回到從前自己動手。

他從前怎就做了那些混賬事呢  他嘆口氣甩甩袖子離去。

  一壺趕忙跟上。

  “郎君,您肯學好本是好事,您自反省反省且罷了,怎至于如此呢”

  是啊。

他怎至于嫌棄自己至此呢  崔瑯一時也被問住了。

  旋即眼前卻閃過方才少女跌倒后沾了泥土草屑的衣裙。

  那裙子分明已經臟了,但她看起來仍是那般干凈,像新發的青荷,淚珠似晨露。

  相較之下,衣衫整潔如新的他,卻像是那荷塘里的污濁淤泥一團了。

可他潛意識里與人一個小娘子比這個作甚呢所以,他這般恨不能將過去的自己腿打斷,竟是因比輸了么崔瑯,你腦子沒毛病吧  少年自我懷疑地捫心自問。

這個問題尚未得出明確的答案之前,另有一個念頭卻已無比清晰  他忽然停下,看向一壺。

  一壺屁股一緊,拿雙手捂住。

  “我想將喬娘子的眼疾醫好,你覺得怎么樣”崔瑯正色問。

  “小人覺得”一壺愣了愣“挺好啊。”

  “誰問你好不好了我是問你覺得此事是否可行”

  “這小人也不是郎中,不好說啊。”見自家郎君眼神期待,一壺也不好直接潑冷水,只能道“這些年來想必喬祭酒也是試了許多法子的,想來是不太容易”

  “行了行了。”崔瑯擺斷他的話“不管那么多了,先試一試再說”

  他快步往前走去。

  “郎君,您怎突然大發善心了呢”

  “那是喬兄的親妹妹,又是我師父的阿姊,我想幫一幫不是很正常嗎”

  “還有呢”一壺試探問。

  “書上說了,助人為樂嘛”

崔瑯看向前方,嘴角揚起他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喬小娘子能重見光明,便十分高興欣喜,這不是助人為樂又是什么  京師這陣議親的風,也刮到了興寧坊驃騎大將軍府。

  消息傳到鄭國公府段氏耳中,叫她不由感慨“真沒想到,這京師之中,眼光與膽量兼具的人家還真不少啊”

  說著,看向坐在那里的兒子“子顧,你如何看”

  剛早朝歸來的魏叔易聞得此問,不答反問“母親又如何看”

  段氏咬牙在心底罵了句“臭小子”,面上仍笑盈盈的,卻也直截了當“母親想問問你的意思可需母親也著人上門提一提親事”

  魏叔易輕嘆氣“這個話題之前兒子似已與母親說過了。”

  彼時他剛從合州回來,他的阿娘便迫不及待地同他提過此事。

  “那時你與歲寧不過初相識,阿娘承認自己心急了些,你不答應也在情理之中”段氏做出了一些因時制宜的反省,循循善誘道“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阿娘瞧著你二人實在般配,你幾時與哪個女郎相處的這般融洽過”

  “融洽嗎”魏叔易好笑地搖頭“常娘子大約并不這么想。”

段氏暗暗磨牙,若不是她急著娶兒媳,若不是娶歲寧回來必需一個兒子不可,她才懶得同這嘴巴里沒句實話,腦子里都是彎彎繞繞的臭小子費這般口舌  魏妙青的想法大差不差。

她若生作兒郎,還有阿兄什么事  “母親難道沒聽說嗎,近日凡去往常大將軍府的媒人,無不碰壁而歸”魏叔易已然起身,“母親若不在意兒子這張臉面,自去便是了。”

  說著,抬手行了個禮“兒子還有公務,便先回去了。”

  段氏難得沒有罵上兩句,或是將人喊住。

  而是怔了好一會兒之后,問女兒“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魏妙青張了張嘴,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兄長有意,但又覺得人家常娘子必會拒絕,如此一來,回頭他這張堂堂東臺侍郎的臉就沒處放了”

  “對吧”段氏一拍茶案“他就是喜歡上人家了”

偏還不好意思直接承認還擱這兒跟只傲個沒完的孔雀似的,同她裝風輕云淡呢  “兄長說罷這句話就走了,分明是刻意的,他就是想讓阿娘幫他試一試,但又不想丟了面子”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段氏信誓旦旦“他大約是說罷便臉紅了,不想叫咱們瞧見”

  魏妙青點頭如搗蒜,轉頭交待身側仆婦“芳管事,你幫我跟上去瞧瞧兄長有無臉紅”

  芳管事也很激動,但還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這不好吧”

  直接去盯著郎君的臉瞧行不通,高低得找個借口才行。

  “婢子就說,夫人的話還沒說完,請郎君回來”

  郎君肯定不會回來的。

  但誰在意郎君回不回來。

  “好好好,就這么說,快去”段氏擺手催促。

  “這小子”段氏開始回想琢磨起來“是何時開了竅的”

  “定是登泰樓那晚”魏妙青篤定地道。

若問她為何如此篤定,不外乎將心比心四字她就是那晚徹底淪陷的誰能拒絕那晚在登泰樓中的常歲寧呢  “興許是。”段氏懶得再深究這無關緊要的過程,只道“既然八字有一撇了,那這成敗二字就看歲寧的意思了直接上門議親,是足顯誠意,但子顧之言也并非沒有道理,若人家一旦拒絕,顏面不顏面的倒不重要,往后怕是再沒機會提第二遭了,見面也要不自在的。”

  魏妙青點頭附和“沒錯,這不留后路的法子,還是不用的好。”

  段氏思索著“那不如換個法子,私下言辭試探一二”

  “那阿娘先邀常娘子明日來家中說話吧。”魏妙青先敲定了第一步。

  她已算過了,常娘子今日會從國子監回興寧坊。

  段氏立即使人去寫帖子。

  次日,常歲寧倒也果真赴約。

  段氏先與之閑談一番,從國子監的事說到常歲寧的無二社,繼而才談到家常。

  談著談著,就談到了自家兒子身上“我家子顧實在不叫人省心,實在比不上歲寧你半分。”

  是啊,不省心。

  常歲寧險些點頭。

  到底從前段真宜在信中與她埋怨兒子時,她每每回信都表達了贊成之意。

  然今時不同往日,她此刻只能偽裝成一個友善的正常人“夫人應多瞧瞧魏侍郎的優點,如此或能省心許多。”

  段氏訝然“他能有什么優點”

  常歲寧“”

怎么覺得怪怪的  她竟有一種段真宜在與她挖坑的感覺。

但,段真宜挖的坑么  至多也就半指深,連只小雞娃子都埋不住,別說是人了。

  常歲寧也就往下跳了或也稱不上跳,到底這坑大約就跟走平路似的。

  她便順著話夸了魏叔易一番,從樣貌家世到學識出息修養便不夸了,全叫那張嘴給拉低了。

  “他哪里有這么好,怕不是你這丫頭逗我開心呢”段氏笑個不停“我是不信的,除非你愿意嫁給他”

  常歲寧“”

她聽到了什么不該屬于這世間的話題魏妙青手中的茶盞險些掉了不是吧,這就是母親深思熟慮了一整夜的言辭試探之法  段氏瞥見少女錯愕受驚的神態,忙笑著道“莫要當真,一個即興的小玩笑罷了”

  “”常歲寧定了定心神。

  這即興的還挺有心機。

所以,她拿段真宜當好友,段真宜現下竟想叫她做兒媳  “哎呀,瞧我這張嘴沒嚇著吧”

  “來來來,吃顆栗子”

  接下來的漫長時間里,段氏都在為自己那句即興的小玩笑做善后之事。

  待常歲寧離開鄭國公府后,段氏母女二人相看嘆氣。

  魏妙青渾然一副“兄長涼了,抬下去吧”的喪氣神態。

  “別灰心,今日也不全是壞消息呢。”段氏之心不死,專看那好消息至少方才來看,常家娘子全無議親打算,可見并無心上人。

魏妙青心中便也又燃起了一絲火星子那就再把兄長抬回來,試著再救上一救  昏暮時分,魏叔易在府門前下轎,語氣隨意地問迎上來的仆從“今日家中可有來客”

  “回郎君,是有兩位客人來過。有一位冰人,想替郎君您說親的。”

  魏叔易失笑“這京中竟還有冰人肯操心我的親事,此人毅力非常人可比。”

  仆從想嘆氣,合著郎君也知道啊。

  “那另一位呢”魏叔易問。

  “另一位便是常大將軍府上的常娘子了。”

  魏叔易似有些訝然“真將人請過來了啊”

  他自回了院中更衣,處理公務。

  其間,有女使將飯菜送了過來。

  “郎君,現下可要擺飯”長吉詢問。

  魏叔易執筆的手微微一頓。

  所以,母親未曾使人喊他去膳堂用飯。

  母親是個急性子,凡有稱心的好消息,必不可能忍得過今日。

  “先放著吧。”

  長吉未覺有異,應下去吩咐了。

  只是未想到,這飯菜一放便是深夜。

  魏叔易自書房中出來時,一輪彎月已至中天。

  他仰頭望著那月,忽而極輕地笑嘆了口氣。

  如此倒也是意料之中。

  但好在只由母親出面,而他不曾自示。

  往后尚可一切如舊,這樣就很好了。

  他不見黯然神傷,他想這又算不上什么噩耗,自然沒什么好黯然神傷的。

  魏叔易步下石階。

  “郎君,可要讓廚房另送些飯菜過來”

  “也好。”魏叔易語氣如常。

  翌日,常闊早朝罷,察覺到有好幾道目光在背后盯著自己,趕忙大步離去,喊住了前方的崔璟。

  “崔大都督”

  崔璟遂留步。

  常闊走近,壓低聲音道“好些人想纏著老夫說話,替我擋上一擋。”

  崔璟回頭看去,果見幾位官員正朝著常闊走來,而經他這么回頭一看,那幾人眼神一縮,均若無其事地散開了。

  “果然還是你好用。”出了宮門,常闊感慨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崔璟“”

在他很好用此一事的認知上,這算是一脈相承嗎  “將軍為何如此避著他們”他不禁問。

  “有人想搶你閨女,你避是不避”

  崔璟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覺有些納悶“如今朝中竟出了這么多個姚廷尉嗎”

  姚廷尉的行徑有目共睹,以至于成了搶閨女的替代詞匯。

  “不一樣,這些人是想將我閨女搶回去做兒媳孫媳的”常闊嘆道“這些人家倒也不錯,尤其是眼光很好。”

  崔璟點頭,的確。

  他問“那為何不考慮一二”

  常闊擺手“歲寧根本無意議親,現下不想考慮這些,回回那些人找上門來,我都明說了此事,這些日子想必也該傳開了,可下一個人總覺得他家兒郎過于出色必然會是例外”

  說著,不免煩躁起來“每日應付這些人,實在頭疼今日恰逢歲寧在家,待會兒回了府中,且瞧著好了,必然又有冰人在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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