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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以少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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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的語氣分外平靜,所言不是請求商議,而是告知宣布。

  宣布由自己代替喬玉柏,而喬玉柏打的是先鋒位。

  出于合作精神,“少年”對此做出了簡單的解釋“時間緊迫,重組隊形來不及了,這是最后一節,你們守住自己的位置,延續前面的打法即可,各自保證自己的安危,余下的交給我。”

  這不可謂不大的口氣讓崔瑯三人皆是愣住,那胡姓少年瞪大了眼睛“可可我怎么沒見過你”

  四下嘈雜,并沒人聽得到他們這邊的談話聲。

  “你不是我們學館里的人吧”胡姓少年連忙追問“我們的人呢”

  “從現在起,我便是你們的人了”常歲寧給了他們一個“勿要聲張”的眼神,取過喬玉柏的鞠杖“跟著我,先打贏了這場比賽再說。”

  看著那已轉身走向馬匹的背影,崔瑯張了張嘴巴“是,怎么是常”

  昔致遠低聲問“崔六郎君認得此人”

  崔瑯神情變幻不止地點頭“認得”

他起初第一眼也沒瞧出來,只覺得那少年生得好看又眼熟,直到對方開口說了兩句話,他才認出那是常家娘子可常家娘子怎么能上場替他們的人比賽這不是胡來嗎平日里他自己就足夠胡來,因此對胡來之事的包容性非常之高,但此刻仍覺常家娘子之舉胡來的厲害  胡姓少年忙問“那此人打的好嗎”

  口氣聽起來倒是怪大的。

不過反正都是替補,既然崔六郎認得,只要打得好就行  崔瑯一時被問住了。

打的好嗎擊鞠他不清楚,但打人無疑是打得很好的先是應國公世子明謹,再又是他家長兄  如此便如實答道“我只知她很會打人”

  “”胡姓少年臉色復雜“可這是擊鞠啊。”

  “這哪里還是擊鞠。”昔致遠邊跟上去,邊看了一眼昌淼等人的方向“他們不是一直都在打人嗎”

  崔瑯一聽也是,見昌淼四人皆已上馬,一時也顧不得許多“走吧走吧,死馬當活馬醫了”

最要緊的是,他實在缺少些揭穿對方的勇氣常娘子連長兄都敢打,打個他又豈在話下  “行吧”胡姓少年也只好點頭跟去。

  這最后一節,反正也做好輸的準備了。

  常歲寧已經躍上馬背。

  涼棚下,特與人換了位置坐在崔璟身側的魏叔易微側著身子靠近崔璟,含笑搖著折扇道“看來崔大都督這回要賭輸了啊。”

  先前崔璟說藍隊會贏,他便隨口說不如打個賭好了,他賭黃隊。

  “我未曾答應與你對賭。”崔璟看著場上已經齊備的兩隊學子,道“況且藍隊未必會輸。”

  他的視線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藍隊為首的那道身影上。

  午后陽光正刺目,那身形略顯單薄的“少年”坐在馬上,叫人看不甚清面容,但單是那顆束著馬尾的后腦勺,便足夠崔璟認出是何人了。

  魏叔易漫不經心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下一刻卻瞇起了眸子,定睛瞧了片刻,目露訝然之色“那是”

  崔璟“替補。”

  魏叔易一怔后,不由失笑“這替補哪里找的怪叫人意外的。”

  崔璟身旁站著的元祥也沒瞧清馬上之人的長相,此刻有些擔憂“瞧著瘦弱,怕是不經打吧。”

  想到那日自己在水中的可怕遭遇,崔璟看向昌淼,點頭“嗯”了一聲。

  賽場上,雙方人馬未動,昌淼一方一愣之后,先笑了起來。

  “這就是剛才那個嚇得要尿褲子的”

  “讓個替補來打先鋒位,怕不是瘋了吧”

  “怎么說話的,人家這最多是叫破罐子破摔罷了”

  幾人哄笑起來。

  昌淼看向那為首的單薄少年,取笑道“新來的,你既有膽子占下先鋒位,便將本領亮出來瞧瞧如何”

  常歲寧端坐馬上,神色如常地點頭“好啊,來吧。”

  這般反應不在昌淼意料之內,他聞言眼中閃過譏笑。

  竟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若真有過人本領,還做什么替補  他朝身后三人一招手“行了,都別廢話了,辦正事”

他先要給這新來的幾分顏色瞧瞧  鼓聲起,內里挖空的彩繪珠球被高高拋起,于午后日光下折扇出璨然光彩。

  眾人催馬,揚起煙塵,持桿奪球而去。

  女眷這邊的涼棚下,最靠近前方之處此時空了幾個位置。

  喬玉柏去了醫堂,王氏跟了過去,喬玉綿也去了。

  段氏未見常歲寧,便只當她也一道陪著同去了,此時看著場中黃隊四人,越看越覺不順眼,皺著眉搖頭道“這些年輕學子,為了贏竟連臉面都不要了。”

  這般行徑不止是壞,更是蠢得出奇。

  當著眾人的面,再三使出如此卑劣手段,贏了也不會真的光彩。

  見那邊的昌家夫人此時臉上的得意之色已要遮掩不住,段氏于心底嗤笑一聲小門小戶給昌家養出來的續弦,眼界也就芝麻大小了。

  事實上,昌家本身也沒什么底蘊可言。

只不過昌家有女嫁入了明家,而明家多年前送了個女兒入宮被封作才人,后來那才人一步步成了明后,最終又成為了當今圣人  故而,身為應國公夫人昌氏的娘家,昌家便也跟著水漲船高了。

  這小破船一高,船上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便有些分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

圣人之所以重視國子監這場擊鞠賽,歸根結底為的不過是考驗查看監生資質,可不是拿來給他們胡亂鬧騰傷人的真以為只要贏了擊鞠賽,便會得到圣人的夸贊賞識,替自家掙來臉面嗎  贏也是要分怎么贏的。

而此番若真叫這些個又蠢又壞的東西贏了去,最覺晦氣的除了藍隊學子之外,應當便是殿下了  段氏看向明洛面前擺放著的那只長匣,不禁“嘖”了一聲“若殿下在天有靈,怕是寧可親手將這鞠杖折了燒了丟糞坑里去”

  話音剛落,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晃了兩下。

  段氏轉頭看向身側的女兒。

  “阿娘,好像不對”魏妙青喃喃著道。

  段氏“什么不對”

  “阿娘您看那個替補”魏妙青顫顫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場中“是不是有些眼熟”

今日,她應是這世上最關注常歲寧的人  旁人緊張賽事時,她在盯著常歲寧。

  旁人關心喬家郎君傷勢時,她在盯著常歲寧。

故而從常歲寧離座,幫喬玉柏正了骨,再又從賽場上離開后的一舉一動都被她死死看在眼中但她還是不太敢信常歲寧頂替了藍隊學子上場的事實那黃隊的人個個跟追著人咬的瘋犬沒有區分,那些七尺男兒們都應付不來,她一個小娘子跑去干什么她不怕挨打嗎傷了臉可怎么辦魏妙青無比緊張地看著場上的少女竟有人如此不知珍視女媧娘娘的心意  認出了那場上的替補少年正是常歲寧,而昌淼已縱馬朝她撞去,段氏不由驚呼出聲“天爺”

  手上一顫,隨著“啪”地一聲響,段氏手里的茶盞跌落摔了個粉碎。

  眾女眷卻顧不得去留意那碎掉的茶盞。

  場上崔瑯焦急提醒道“快躲開”

  下一刻,兩匹馬相撞,發出嘶鳴。

  昌淼撞罷人便揚桿逐球而去,未曾停留片刻,只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笑意。

  胡姓少年又急又無奈“傻了吧,他怎么都不躲的”

竟就傻呆呆地在原處等著人撞上來好在沒撞出個好歹來  見常歲寧的馬雖被撞得后退了幾步,人卻沒事,崔瑯這才略松了口氣,騎馬跑過去對常歲寧急聲道“還是我來打先鋒吧”

下回再撞上,她可不一定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從來不靠運氣的常歲寧握緊了韁繩,未轉頭去看他“你打哪門子先鋒”

  崔瑯“”

這是什么話  “我方才只是試一試他的馬撞起人來疼不疼而已。”常歲寧言畢,一夾馬腹,手提鞠杖,疾馳上前。

  崔瑯“”

馬撞人當然會疼,這有什么好試的也聽到了這句話的昔致遠亦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這位來路不明的替補的腦子真的沒問題嗎  另一邊正守住球門方向的胡姓少年忽然驚聲道“他去作何”

崔瑯二人看去,只見常歲寧縱馬沖向昌淼,單槍匹馬奪球而去  見此一幕,段氏立時驚出一身冷汗。

昌淼正要進球,忽覺身后一陣勁風襲來,尚不及反應便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大力撞向一旁,連人帶馬險些翻倒  常歲寧單手揮桿擊球。

  “咻”

  這看似連方向都未仔細去找的一球,以極快的速度從空氣中掠過,比眾人的視線更快一步飛向了球門之內。

  “藍隊得旗一面”

裁判官的聲音讓眾人遲遲回過神來那替補從撞人搶球再到進球,不過一瞬之事  賽場上不會給人思考反應的時間。

  “我看他是吃了豹子膽了”才挨了撞的昌淼惱羞成怒,剛穩住心神,只見那剛被拋起的彩球甚至沒有經第二人之手,便又被那替補少年搶了去。

  球已經被對方擊飛,而后在他瞳孔中被無限放大、迅速靠近。

  “嘭”

  那球直沖他而來,重重砸在他右邊肩膀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痛叫一聲,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昌二郎君”

  “淼兒”女眷中,昌家夫人被嚇得花容失色,站起身來顫聲道“哪里有這般打球的”

  盧氏訝然看向她奇了不是,怎么就突然學會說話了呢。

  “上一場令郎就是這種打法兒,已說了不算犯規,小孩子間磕碰而已,夫人何必大驚小怪。”說話的是那胡姓少年的嫡母,她與祭酒夫人王氏一向交好。

  昌家夫人聞言面色一陣變幻,見對面涼棚中的丈夫皺眉看向自己,便只好坐了回去。

  接下來,她的視線再不敢離開兒子片刻。

但還不如離開來得好  “藍方得旗兩面”

隨著又一面彩旗被插入藍隊球門上方,崔瑯幾人終于認清了現實他們的“替補”,靠得并非是運氣  一時間,幾人士氣大振。

  崔瑯將球擊向常歲寧的方向“接著”

常歲寧揮桿  “嘭”

  這一球重重打在昌淼胸前,換來一聲慘叫。

  女眷中,昌家夫人也跟著顫聲尖叫。

  崔瑯則出于驚艷地咽了下口水。

他算是看明白了一球給球門,一球給昌淼對待昌淼與球門,常娘子很是雨露均沾這福氣舍昌淼其誰  隨著昌淼受挫,黃隊四人既驚又怒,又見藍隊已進了兩球而他們尚無所獲,在昌淼的呵斥示意下,開始猛攻向那出人意料的替補少年。

  崔瑯幾人見狀忙催馬上前,邊罵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領”

  看著迎面從馬背上被撞飛的黃隊學子,崔瑯猛一勒馬。

  “撲通”

  那名青年摔在崔瑯馬前,疼得齜牙咧嘴。

  下一瞬,只見又一人捂著流血不止的鼻子從馬背上側翻墜地。

  崔瑯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以多欺少見得多了  以少欺多,他第一次見。

  常歲寧手中鞠杖橫掃向那彩球之際,也“順便”將又一名黃隊學子掃落馬下。

  民間傳聞不假,先太子很喜歡擊鞠。

  但她最喜歡的不是與她那位父皇擊鞠,而是在軍營中同將士擊鞠。

  軍營中的擊鞠多以增進將士間的協同默契為主,更便于彼此間并肩作戰。

  但此處不是軍營。

  打幾個上不了臺面的孩子,她一個人就夠了。

  見昌淼已紅了眼驅馬朝她而來,常歲寧抽空看了眼滴漏,極快地皺了些眉。

  “”崔璟莫名就領會到了她眉眼間那一絲遺憾,好似在說好煩,竟統共只能打他半刻鐘,沒剩多長時間可打了。

  “元祥”魏叔易側首對元祥說道“還真叫你給說著了,果然是不經打啊。”

  元祥“”

  崔璟看向馬背之上那少女揮杖的動作。

  戰場上的打法,放在擊鞠場上,便如巨人欺負稚齡孩童無異自然是不經打的。

  若說昌淼他們的打法兇橫,那她的打法,便是兇殘了。

  一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

  但她始終很小心。

  就連擊出的球每次落在昌淼身上的位置,都很精準。

但那昌淼顯然不曾意識到這一點,可謂半點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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