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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是否有那種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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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來沒有家法可言的常家,也歷來沒有那些繁重刻板的規矩,又因崔璟與魏叔易皆是常歲寧相熟之人,且雖是同廳但一人一幾分案而食,常歲寧便不曾避開,午時與眾人一同用了飯。

  常闊作為主家,坐于主位之上。

  其下首坐著貴客,一左一右各是崔璟與魏叔易。

  再往下,則是楚行與阿點,及其他幾位在軍中有資歷的前輩老人兒。

  如此論資排輩,常家一雙兒女便坐在了最后頭。

  眼瞧著就要坐到臨近廳門處的常歲寧,下意識地看向常闊的位置,有些不大習慣。

  常闊先舉杯敬來客,楚行等人跟著端起酒盞。

  坐在對面的常歲安伸著腦袋對常歲寧道“寧寧,我叫人將你的酒換作果酒了,你先試一試,若還是不習慣,那便吃蜜茶。”

  常歲寧看向面前擺著的果酒,點了點頭。

  想她當年在軍營中與將士飲烈酒,曾有千杯不醉之名。

  所謂千杯不醉,雖有些夸大其詞,但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竟淪落到只能喝果酒的地步。

  她跟著舉杯,將那盞果酒一飲而盡。

  “寧寧,怎么樣”常歲安小聲問。

  常歲寧如實答“很甜。”

  常歲安咧嘴笑了“是吧,我特地叫人給你加了蜂蜜。”

  面對這一片對妹妹的體貼寵溺之情,常歲寧只能道“多謝阿兄了。”

  “且動筷吧”常闊聲音洪亮,滿面熱情“崔大都督與魏侍郎都不必拘束,只當在自家便是”

  席間常闊多次舉杯。

  魏叔易也屢屢敬酒,換著名目單敬崔璟且不夠,敬主家時也不忘拉上對方一起,言辭間又玩笑著慫恿誘哄阿點去灌酒,可謂醉崔璟之心不死。

  崔璟雖不怎么說話,面對魏叔易專對著他來的諸般絮叨時,面上總略帶些漠然的嫌棄,但敬到面前的酒,卻也都來者不拒。

  看著他們推杯換盞,喝的熱鬧,常歲寧倒沒昏頭,縱是果酒也沒敢多飲。

  到底身子不是原先的身子,還是謹慎些好,前世英名不可毀,今生顏面也不宜丟。

  遂只飲了小半壺果酒即作罷,專心吃起肉來。

  那邊,面對魏叔易的恭維,常闊正笑著道“哪里的話,我不過老武夫一個而魏侍郎年紀輕輕,前途真正無可限量啊”

  而同樣的話,方才他剛說了一遍。

  常歲寧了然。

  得,這是醉了七分了。

  老常醉酒的前兆開始說一些重復的話。

  又開始招呼著眾人“來來來,說好的不醉不歸,接著喝”

常歲寧在廳中看了一圈兒,只覺在場隨便哪個看起來都比常闊清醒  怕是到頭來不醉不歸的只有他自己。

  “撲通”

  忽有響聲自對面傳來,常歲寧一抬眼,只見是常歲安趴倒在了面前的食案上,不省人事。

  常歲寧“”

  話說早了。

  常闊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抬下去”

眼看著常歲安被下人扶了下去,大抵是唇亡齒寒之故,楚行等人再端起酒時,飲酒幅度便矜持了許多,不再輕易一飲而盡崔大都督與那魏侍郎可謂后生可畏,客人且端坐,若他們一個接一個倒了,將軍府顏面何存  隨著常歲安出局,宴席也已近尾聲。

  小孩子總是坐不住席的,阿點早就想走了,此時便貓著身子偷偷自認偷偷來到常歲寧身側,蹲在她身邊小聲道“小阿鯉,咱們去園子里喂魚吧”

  常歲寧也覺廳中悶了些,便擱下雙箸,起身與常闊道“阿爹,我先帶阿點將軍出去走走。”

  常闊喝得滿臉通紅,笑容愈發憨厚慈愛“去吧去吧。”

  “魏侍郎不去嗎”阿點朝魏叔易道“咱們去比比誰打的水漂更遠吧”

方才喝酒時魏叔易為逗他開心投其所好,便隨口說自己也很擅長打水漂來著  常歲寧本欲拉著阿點離開,不料魏叔易卻笑著應了下來,迤迤然起了身“常將軍,晚輩便先失陪了。”

  常闊“魏侍郎這就走了酒還沒喝完呢”

  “晚輩酒量淺薄,再喝下去怕是要失儀,便先認輸了。”魏叔易笑著施禮罷,目光落在崔璟身上“魏某無用,這份重任便只能交給崔大都督了。”

  常闊哈哈笑道“魏侍郎謙虛了”

  卻也不再糾纏。

  他雖愛酒,也熱情待客,卻并非是會在酒桌上死纏爛打灌酒之人。

  魏叔易便與常歲寧一同離了席。

  出了膳廳,見魏叔易似要開口,常歲寧不愿被他探究,便先發制人“魏侍郎不是要與崔大都督把酒敘舊嗎,怎這就跟著出來了”

  “人還是要知進退的。”魏叔易嘆道“兩年未見,這崔令安酒量竟又見長,想要灌倒他,眼看是不能了。如此若再不識趣,只怕要將自己搭了進去。”

  末了,頗覺遺憾地道“真是可惜,今日又沒能見著崔令安醉酒之態。”

  “別說你了,我都沒見過呢。”阿點在旁說道“他們都說,小璟和殿下一樣,都是喝不醉的”

  魏叔易卻笑著道“我卻是見過的,甚是有趣。”

  “不過,那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我與他尚是孩童時”魏叔易說著,輕“嘶”了一聲“興許我是唯一見過他醉酒之人說不得他早早存下了要將我滅口之心。”

  阿點恍然“難道小璟正是因為這個才不待見魏侍郎的嗎”

  魏叔易訝然失笑。

  常歲寧不由地點頭可見是真的很不待見了,竟連阿點都看得出來。

  “那倒不全是”魏叔易“嘩”地一下展開手中的折扇,那扇面之上空無一物,他笑著道“崔令安不待見我,大抵是因為我有的,而他沒有。”

  常歲寧脫口而出“話多”

  魏叔易手中折扇收起,“啪”地一下敲在了她頭頂“非也”

  常歲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此人竟敢敲她的頭  怕不是真喝多了。

  “崔令安生母早逝,他那阿父待他嚴苛慣了,偏他不喜順從,又生得這一身反骨,于家中便實在不算討喜而我家中父母雖說不著調了些,卻勝在從不拘著我做任何事。”魏叔易嘆息著搖頭“或因此,我與他幼時雖有相像之處,卻逐漸養成了截然不同的性情。”

  這便是他有的,而崔璟沒有的。

  常歲寧不置可否。

人的性情各不相同,所求所圖想做的路也不同,而偏偏出身父母不能選,縱合不到一處去,生出百般無法消解的隔閡,甚至見之如仇敵,然在禮法孝道之下,卻也難以割離  正如魏叔易所言,他有幸得了一雙好父母,家中氣氛融洽松弛,也無人拘束他。

  但崔璟沒這份好運氣。

  她也沒有。

  常歲寧看向前方。

  但好在,她已割離干凈了。

  雖過程如削骨。

  “但有一樣東西,是崔令安有,而我沒有的。”魏叔易說話間,微瞇著眼睛看向那輪熾熱的春陽。

  阿點跟著他看過去“是太陽嗎”

  魏叔易笑著點頭,不知真假地道“點將軍說對了,正是太陽。”

  阿點遂驕傲地挺起胸膛。

  常歲寧沒有深究他話中所指,與魏叔易恰恰相反,她并不喜歡過分探究一些與自己無關之事。

  魏叔易看向她,似要開口。

  常歲寧再次先發制人“魏侍郎覺得何人會接任禮部尚書之位”

  魏叔易笑著搖頭“此事可不是我能妄加揣測的。”

  圣人選擇對裴家下手,是大有講究的。

  故而由何人接任裴岷原本的禮部尚書一職,便尤為重要。

  但也并非就是圣人說了算的。

  那些世族大臣不會輕易讓步。

  而圣人說了都不算,他就更加不必多說了。

  故而只嘆息道“這兩日朝中正為此事爭論不休,圣人頭疼不已且有的吵呢。”

  “不過常娘子竟也關心朝堂之事么”他笑微微地看著常歲寧,玩笑般問道“不知常娘子覺得何人可以勝任”

  這話問一個剛及笄的閨中女郎,怎么聽怎么像是揶揄打趣。

  常歲寧卻并無被打趣的羞惱,反倒語氣篤定地答道“我認為,非褚大人莫屬。”

  魏叔易眉心微動“褚大人常娘子說的該不會是曾為先太子殿下之師的褚太傅吧”

  “正是。”

  魏叔易笑了起來“常娘子倒對朝中官員有些了解,那常娘子可知那褚太傅高齡幾許了”

  常歲寧不假思索“得快七十了吧。”

  魏叔易幾分訝然,笑意卻不減“那常娘子也當知曉,我朝官員七十致仕”

  常歲寧反問“如此豈不正正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魏叔易眼神微動,笑意淡了許多。

  片刻后,他才笑著問“常娘子此番見解倒頗有另辟蹊徑之處不知是自何處聽來的”

  常歲寧看他一眼“還須從別處聽嗎”

  魏叔易笑意微滯“”

  平生第一次被如此冒犯到。

  看著身側神情平靜的少女,他含笑道“從前竟不知,常娘子對朝政之事竟也有興趣。”

  常歲寧不置可否。

  由不得她不感興趣。

  “常娘子若有此志,來日或可入宮中內廷,考個女史來做。”魏叔易有幾分認真地道“如此方不埋沒常娘子之才。”

  常歲寧“那倒不必。”

  魏叔易“哦”

  “當今圣人雖同為女子,但朝中真正有參政之權的,不過只明女史一人而已。”常歲寧淡聲道“女子于宮中為官不易,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自有大天地在,她何苦要去這方小天地與本就不易的她們爭搶這塊小點心。

  且入了宮中,勢必處處受限。

  而她如今自保能力有限,稍折騰些只怕就要被人碾死了,宮中真正的權勢傾軋,可不是如面對明謹那般打一架便能脫身的。

再有,若從內廷小女官做起,想要得到參政之權,少說也要十來年的累積  太慢了,不喜歡。

  且要侍奉明后,更不喜歡。

  她要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不想與女子爭搶”魏叔易笑問道“那常娘子是要與男子相爭了”

  “我可沒這么說。”常歲寧目往前走著,忽然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道“我何來與人相爭之力啊。”

  她微抬起頭,只覺今日的太陽,曬得人有些燥熱。

  說話間,園子就在眼前了。

  阿點進了園子就開始撿石子兒,不忘分給常歲寧一些,帶著魏叔易往園中最大的池塘而去。

  另一邊,膳廳內的酒席已經結束。

  楚行等人離開后,常闊卻拉著崔璟單獨去了書房,稱是有要緊之事要問他。

  “將軍所指何事”進了書房,四下無旁人,崔璟正色問。

  常闊坐在椅中,一時沒說話,只定定地盯著他瞧。

  崔璟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一貫耐得住性子,便由著常闊盯著他瞧。

  好一會兒,常闊才遲遲開口“此處沒有外人,我且問崔大都督一句,你是否對我閨女動了那種心思想做我常家女婿”

  崔璟神色微驚“”

常將軍分明喝酒時,也是吃了菜的  怎至于醉到這般地步。

  “豈會。”他答得沒有猶疑。

  甚至只覺荒謬,不由費解皺眉“將軍何出此言”

  常闊攤手“那你為何要贈一半銅符給我閨女嘛”

他在大云寺時便知曉了,一直沒找到機會當面問崔璟罷了  崔璟如實道“常娘子當日為替阿點前輩出頭,動了明謹,恐來日會有麻煩纏身,前輩是玄策府的人,此為我之失職,贈銅符只為稍作彌補而已”

  常闊了然“哦原是這么回事啊”

他本以為對方贈銅符是一反常態,竟主動與人有牽扯之舉,殊不知正是不愿相欠不愿牽扯  “將軍若覺不妥,崔璟收回便是。”

  “倒也沒什么不妥的”常闊眉眼舒展開,將心放回了肚子里,此刻便有些歉意地道“此舉并無出格之處,實是也怪我家閨女委實過分招人喜歡了些,我這就難免多想一層,忍不住多問一句這當爹的心情,想來崔大都督應當也能理解吧”

  崔璟“”

  很顯然,他不太能。

  “總之是我想岔了,勿怪勿怪,我且自罰一杯”常闊說著,抓過一旁的茶盞,咕咚咚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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