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假如沒有徐川的存在 月球,南極。
月華臺科研基地的微生物研究實驗室中,通過了一系列安全認證的徐川在實驗室的負責人,來自華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的吳穆教授的陪同下,進入了火星枯石菌的研究實驗室。
盡管火星枯石菌已經研究制備出了治療感染的逆向免疫蛋白,但對它的研究依舊需要在最高級別的bSL4生物實驗室中進行。
無它,這種來自火星上的微生物,感染能力實在是太強了。
尤其是在月球科研基地這樣的封閉且脆弱的生態環境中,實驗室不僅要保護實驗人員,更要防止任何地球微生物污染外星環境,也要防止外星潛在生物(如有)對地球生態的反向污染。
而更重要的則是在月球基地自給自足的生物圈內,一個火星枯石菌病原體的泄露就可能摧毀整個農業模塊,導致災難性后果。
畢竟基地中的農業模塊單元中養殖的各種速成肉類動物,如鵪鶉、白羽雞、昆蟲、魚類等等養殖產品是基地中科研人員的重要食物來源的同時,還互相構成了一套完整的生態循環系統。
比如昆蟲,作為是自然界的“轉化大師”,這些尋常時期絕大部分人都很討厭的生物能將廚余垃圾、農業廢棄物(如秸稈、爛葉)高效轉化為高質量的蛋白質和脂肪。
而且它們對空間需求極小,可以在多層抽屜式飼養箱中大規模養殖的同時,用途極其廣泛。
不僅可以直接加工成蛋白粉加入主食,也可以作為魚類和家禽的高級飼料;產出的糞便更是極佳的有機肥料,不僅可以種植動植物,還能夠作為水體的富肥有機質,快速的促進水藻與水中微生物的繁衍。
這套生態系統,在經歷了幾年的發展時間后在月華臺科研基地中已經可以算得上脆弱但成熟穩定了。
然而如果火星枯石菌泄露感染這套生態系統的話,那么月球基地中脆弱的生態系統將遭受毀滅性的打擊。
這種事,在前些年強生集團的人盜竊火星枯石菌的時候就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因此如今的月華臺科研基地對于病毒細菌泄露感染一類的風險格外的謹慎。
在地球上適應bSL2級別生物實驗室的病原體,在月球基地也可能需要bSL3生物實驗室甚至更高級別的防護。
當然,這也間接的促進了各種生物安全防護技術的提升與發展。
比如月華臺科研基地中的生物圈隔離區,就有著全世界唯一一個高達bSL4的生物安全等級的月面特化型生物安全防護實驗室。
從密封的氣閘到負壓實驗室,再到定向氣流控制系統與每一個實驗室都獨立的生命支持模塊 毫不夸張的說,你能在地球上每一個bSL4級別的生物實驗室中找到的安全防護手段與相關的技術,都能在這里找到。
實驗室中,聽著吳穆教授的介紹,徐川都砸吧了下嘴,即便是他,都對月華臺這套復雜至極的生物安全防護系統感到了不小的震撼。
按照這位吳教授的介紹,如果想要進入這個生物安全實驗室的最核心里面,每一次的進入或出來都需要穿過至少三重氣閥,進行三次化學淋浴、紫外消毒、空間消毒....穿上內置生命支持系統的全封閉防護服等等流程。
光是進入或出來,每一次的流程都至少要花費一個小時。
而在最核心的bSL4的實驗室中進行研究的科研人員,進入后會保持長達至少5個小時以上滴水不沾的活動時間。
原因很簡單,少喝水避免出現尿急,以干擾自己的研究工作。
聽著這位吳教授談笑間的描述,徐川砸吧了下嘴,感慨著開口道:“確實辛苦,在這樣的環境中做研究,真是難為你們了。”
對面,吳穆教授笑了笑,道:“其實也還好,我們都適應了。”
“而且相對比其他的研究人員來說,我們的研究任務也不重,每天工作的時間最長也不過是六個小時而已,進入bSL4實驗室的時間更少。”
“除非是有什么緊急任務,否則我們還是挺輕松的。”
聞言,徐川輕嘆著開口道:“但一旦有緊急任務需要動用bSL4實驗室的時候,你們往往都是直面危險的第一線人員。”
吳穆笑著道:“說是如此,不過我們的工作其實也沒您想象的那么危險。除非是出現了不規范的操作或什么問題,亦或者是像火星枯石菌一樣,需要研究某一種未知的生命。”
“否則正常的情況下實驗室的防護手段都足夠保證我們安全了,只是麻煩了一些而已。”
了解了一下月球基地生物實驗室的運轉情況后,徐川將話題切入了正軌,看向這位華科院的吳教授開口問道。
“吳教授,關于火星枯石菌的感染研究,有什么新的進展嗎?”
實驗室中,知道徐川想詢問什么的吳穆教授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除了您研究的逆向表達蛋白外,至今都沒有什么太好的手段能夠恢復深度感染的生命。”
“我們之前研究的阻斷藥物,僅僅是只能夠保證未感染或輕度感染的生物避免感染或者抑制深度變化而已。”
說到這,這位吳教授的話語停頓了一下,看向徐川接著道:“關于火星枯石菌的感染治療研究,我倒是有個建議。”
徐川笑著道:“在這方面你們是專業的,有什么好的方法方案或建議,直說就是了。”
吳穆教授點點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后沉聲開口道:“相對比重新尋找一種廉價的治療藥物來說,我更建議將重點放在尋找如何廉價合成逆向免疫蛋白的方向上的。”
聞言,徐川若有所思的開口道:“你的意思是這種火星枯石菌的感染治療藥物,可能就只有逆向表達蛋白一種?”
吳穆教授深吸了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開口道:“是的。”
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首先這是一種人工合成制造的生命,而制造它的文明在科技上,或者說至少在生物科技上是遠超出人類文明的。”
“這一點從對方讓火星枯石菌內的基因能夠穩定有效的遺傳千萬年乃至更久遠的時間就足夠體現出來,它的遺傳基因穩定的可怕。”
“以此為基礎進行推測的話,除非我們還能從火星枯石菌的遺傳基因中找到其他的逆向治療藥物,亦或者是人類文明在基因編輯技術上超越火星文明。”
“否則想要找到另一種比逆向表達蛋白更廉價的治療感染藥物,至少站在我個人的角度來說,難度太大了。”
聞言,徐川微皺起了眉頭,開口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地球的生態環境,可能需要幾十年的時間才能恢復。”
吳穆搖了搖頭,攤手嘆息道:“沒辦法。”
“嚴格的來說,這并不是自然災害,而是一場高級文明對低級文明無意間導致的降維打擊。能夠找到治療它的逆向表達蛋白,這還依賴于您的能力。”
“如果不是您在短時間內就找到了那隱藏在遺傳基因中的數學猜想,并順利的解決了它。地球環境乃至人類的情況,只會比現在更加的糟糕。”
略微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老實說,對于一個剛發展到探索外太空初期的文明來說,遇到這種突然狀況,大概率只會比人類文明更糟糕。”
“人類和地球是幸運的,因為這個時代出了一個您這樣的學者。”
“而如果沒有您,想象一下,在未來二三十年假如人類發射航天器登陸火星,帶回了火星土壤和火星枯石菌,結果會是怎樣的?”
伴隨著這位吳穆教授的話,徐川下意識的代入了一下對方所說的場景。
如果不是先在載人登火的四名航天身上發現了異常的感染狀況,給他們爭取到了足夠多的時間研究治療藥物而是火星枯石菌伴隨著航天器直接返回地球,并且一開始就直接在地球上擴散開來了的話。
以火星枯石菌的感染傳播能力,這無論是對人類文明還是地球的生態環境來說都是一場‘滅絕性’的災難。
即便是其他的研究人員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隱藏在火星枯石菌遺傳基因中的數學猜想,研發出治療藥物.數個月的時間,恐怕全世界80億的人口,至少有一半會被火星枯石菌所感染并深度硅基化異變。
而按照被感染的人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不受火星枯石菌硅基化改造來算,也就是超過20億的人會死在這場災難中。
這個龐大的數字,是一個超越了人類歷史所有已知災難的,難以想象的終極災難。
人類歷史上最慘烈的單一事件,在此規模面前都相形見絀。
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戰(人類歷史上最致命的戰爭):總計死亡人數約7000萬至8500萬。20億是其總和的24倍以上。
而發生在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估計死亡人數為5000萬至1億。20億是其20到40倍。
一場感染,死亡二十億,這在人類史上沒有任何的先例。
更關鍵的是,這并不僅僅是人類數量簡簡單單的少了20億那么簡單。
如此龐大人口在一場疫情災難中死亡,它注定不會是平靜的。
引發連鎖反應,會導致整個文明體系的崩潰。
比如經濟與供應鏈的徹底瓦解,全球生產鏈、物流網絡將中斷。
食物、能源、藥品將無法被生產和配送,導致全球性的大饑荒和公共衛生危機,造成第二輪、第三輪的巨量死亡。
不僅如此,政府、軍隊、警察等維持秩序的力量也會因人員大量損失和內部混亂而癱瘓。法律和道德將讓位于生存本能,全球將進入一個“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狀態。
而大量科學家、工程師、醫生、教師等專業人才的死亡,將導致知識的傳承出現巨大斷層。人類科技水平將發生不可逆轉的大倒退,可能倒退數十年甚至上百年。
不僅如此,另外20億被火星枯石菌改造硅基化的人,是否還會將自己視為人類,是否會與剩下的人發動戰爭同樣是難以言語的....
從概率上來說,人類文明因為這場巨大的災難徹底滅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腦海中的思緒轉動著,在思考到這嚴重的后果后,徐川下意識深吸了口涼氣。
毫無疑問,如果這位吳穆教授所說的話成真了。
那么它絕對不會是一個比歷史上發生過的任何一場瘟疫‘更大的災難’,而是一個完全不同維度的、文明級別的滅絕事件。
當然,這個文明滅絕級事件它并非指人類這個物種會完全消失,而是指我們所熟知和賴以生存的現代全球文明必將終結。
在這場大災難之后,世界將永久性地被劃分為“之前”與“之后”。
幸存下來的人類大概率將會生活在一個資源匱乏、科技倒退、秩序混亂、充滿悲痛記憶的“后末日世界”里。
恢復現有的人口數量可能需要一整個世紀甚至是更長的時間。
而恢復社會的復雜程度、科技水平和人類的精神世界,可能需要數個世紀,甚至永遠無法恢復到之前的水平。
它帶來的不僅僅是20億個生命的逝去,更是對剩余40億人以及20億硅基人未來命運的徹底改寫,是人類作為一個整體所面臨的最黑暗、最絕望的深淵。
這是徐川之前從未想過的事情。
當然,或許也有另一種可能即便是沒有他的存在,地球和人類文明也能順利的渡過這場災難。
但不得不說的是,如果按照這種推測來算,他的確拯救了整個人類文明,也拯救了地球上的生命。
畢竟雖然現在地球的環境中依舊充斥著大量的硅基異變生物,但它還是可以恢復的。
而更讓徐川所感到驚悚和可怕的是,火星枯石菌僅僅是火星文明遺留在火星上的一種微生物。
它并沒有針對人類文明的惡意,也沒有毀滅人類的思想。
然而就僅僅是這樣一種微生物,卻差點就在不經意間毀滅了人類文明,差點徹底改變了整個地球的生態環境與生命種類。
沒有威脅,沒有警告,甚至沒有一絲敵意。
但人類文明上萬年的存亡,我們引以為傲的愛與恨、藝術與戰爭……在對方的面前,其分量,輕不過旅人鞋邊的一粒沙。
它們無需‘毀滅’我們,它們只是存在著,它們打個哈欠,伸個懶腰,進行一次最日常的“移動”,其微不足道的余波,就足以讓我們這個建立在脆弱化學鍵和渺小物理規則上的世界,萬劫不復。
宇宙的深邃與文明的渺小,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沉默了良久,徐川終于回過神來。
他原本以為探索宇宙是邁向偉大的征程,但這一刻才明白,這更像是在無垠的黑暗森林中,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生來便是火堆旁的螻蟻。火光照亮的并非前路,而是我們自身無法逾越的界限。
當然,這種渺小感給他帶來的不是絕望,也并非恐懼,而是某種徹骨的清醒與謙卑。
至少在這一刻,他對于宇宙,對于其他文明的認知重新得到了塑織。
或許,認識到自身的渺小,才是智慧真正的起點。
深吸了口氣,將腦海中的那些思緒清理出去后,徐川看向了站在對面的吳穆教授,開口道。
“不聊這些了,和我說說火星枯石菌對細胞重塑減緩衰老的項目吧,情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