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逐漸補全的實驗數據，徐川眼眸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那黑色的瞳孔，已經被興奮和充滿興趣的色彩填滿。
“原來如此.....”
盯著面前屏幕上的能譜圖，他輕聲開口，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著說出了一句期待已久的話語。
或許在其他學者的眼中，這只不過是一張張再普通不過的達里茲圖，里面蘊含的信息尚未被解密出來。
但對于早已經有所猜測的他來說，透過那一點一點匯聚著的弧線，超光速曲率空間中所有隱藏的秘密已然映入了腦海中。
他的推測是對的！
航行于超光速曲率空間中的光粒子之所以消失，是因為在那里有著什么東西正在監視著這一切。
而人類文明的實驗已然觸碰到了那隱藏在廣袤宇宙中的底層協議，并且對方給他們留下了一些神秘的東西。
在這片宇宙中，高級智慧文明也并不止人類一個，無論是在火星上遺留下火星枯石菌的火星文明，亦或者是在超光速曲率空間中設下物理規律與底層協議的高級文明.....都證實了這一點。
人類，在宇宙中并不孤獨。
如果說原本的他們就像是隱居在一處深山里，人跡罕至并不通路的村子。
那么現在，已然有了一條蜿蜒的小路可以通向外面的世界，可以勘探到廣闊宇宙中一絲‘大城市’的訊息。
或許這距離讓人類文明走出太陽系這個偏僻的村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至少它已然足夠給人類指明一條前進的方向。
并且讓我們不再是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如果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這就像是一個遙遠農村的孩子在零幾年的時候第一次坐火車去大城市一樣，有一個去過的老人在臨行前和他說了一句，‘一定要看好自己的錢包和隨身物品’一樣。
或許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能夠讓這個第一次出遠門見識世面的孩子保住自己身上那可憐的幾百塊錢。
當然，也有可能這個孩子會比較叛逆，對老人的話不屑一顧，認為大城市是美好的。
那么結局是否會如他想象中的一般美好，那就不得而知了。
2028年03月25日，對于國際物理學界而言，這絕對是意義不凡的一天。
在經歷了長達一個多月的準備時間，針對超光速航行曲率空間消失的光粒子重新驗證實驗已然展開。
這場實驗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受到了物理學界乃至全世界的廣泛關注。
原因無他。
在一個多月前的cRhpc報告會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徐川教授先后否決了基普·索恩教授與愛德華·威騰教授提出來的‘常規因素’，并提出了超光速曲率空間存在外星文明底層監視協議的推測。
這一理論一經發表，立刻在物理學界乃至整個互聯網上掀起了爭論的浪潮。
致力于凝聚態物理、天體物理和粒子物理等領域的研究，在2004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弗蘭克維爾澤克教授在接受媒體記者的采訪時表示：
“...不得不說外星文明在超光速曲率空間中設立了宇宙規律和底層協議，并且干擾了我們的超光速航行實驗這一推測聽上去真的太讓人驚訝，甚至是匪夷所思了。”
“盡管早在兩年前火星枯石菌被發現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知道了宇宙中存在著其他的高智慧外星文明。但不得不說一個能在超光速曲率空間中攔截超光速飛行的光粒子的文明還是太讓人難以想象了。”
“很難想象如果這樣的文明存在，他們的科技水平會發展到一個怎樣的高度？”
“當然，相對比好奇這個未知文明，我更好奇徐川教授該怎么證明自己的觀點是對的。”
“盡管在報告會上他列舉出了自己在數據庫中尋找到的一些規律性信息，但老實說，至少在我看來那并不能完全當初高級文明存在的證據。”
“畢竟我們對超光速曲率空間幾乎是一無所知，或許那些規律信息只不過是超光速空間中的一些規律性的背景輻射？就如同可觀測宇宙的背景輻射一樣，在整體上呈現規律性分布。”
“如何將超光速空間中的規律性信息是高級外星文明制造的與曲率空間自帶的背景輻射分別開來，這是一個目前來說我幾乎無法想象的難題。”
“畢竟無論是高級文明進行曲率航行留下的航跡，還是曲率空間自帶的背景輻射，其物理本質都是時空的扭曲。它們可能都表現為引力場異常、微小的時空漣漪或某種特殊的輻射譜。”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就像你要在一條奔涌的河流中，區分出哪一朵浪花是魚游過造成的，哪一朵是自然形成的，除非你能直接用肉眼看到這條魚的存在，否則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很顯然，對于目前的人類文明而言，想要發現一個能在曲率空間中設置底層協議和攔截超光速粒子的高級文明同樣是不可能的事情。”
宇宙古老而廣袤。古老的航跡會被宇宙的膨脹和自身的熵增所“稀釋”和“污染”，與背景輻射完全混合在一起，難以提取出有規律的“信號”。
而一個尚未掌握或剛剛掌握曲率驅動技術的文明，去試圖解析一個可能發展了數百萬年甚至更久的神級文明留下的痕跡，這就像石器時代的原始人試圖通過觀察飛機云來推斷噴氣式發動機的原理一樣，存在巨大的技術代差和認知鴻溝。
有些時候，從‘隨機’中尋找‘秩序’，這往往并不是看單一的波動。
而是通過大范圍、高精度的測繪，尋找統計上不符合自然隨機分布的、具有精密結構、方向性、特定分布模式的異常現象。
但這一點目前的人類科技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無論是在cRhpc機構，還是在理論物理學界，支持弗蘭克·維爾澤克教授看法的學者都不少。
不少人都認為那位徐教授提出的‘高級外星文明的存在干擾’這一說法實在是太過于離譜了，離譜到讓人難以置信。
即便是提出者是學術界的第一人，即便是在數學物理界擁有著近乎神明一樣威望的那位徐教授，在學術這個講究嚴謹與邏輯的領域，也不可能用一個離譜至極的想法說服所有人。
這也是學術界最鮮明的風格了。
在這里，榮譽與聲望并不能幫助你掌握全世界，唯有真理才會讓所有人信服。
而就在整個物理學界以及所有關注著這件事的時候，終于，在3月29日京城時間的上午八點，新一輪的超光速航行實驗的最新數據上傳到了cRhpc機構的官方數據庫中。
隨著消息擴散開來，無論是cRhpc機構內的物理學家，還是與cRhpc機構有合作的高校、物理研究機構、乃至各國的相關蔀門機構，都紛紛在第一時間下載了這份龐大的原始數據，并展開了實驗分析。
而就在所有人都忙碌著處理這些原始數據的時候，cRhpc機構的官網上，一場由徐川親自主持的報告會，已經掛載了上去。
當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物理學家都愣住了。
盡管大家都知道那位徐教授做研究的速度很快，快到別人需要七八年才能解決的千禧年難題他平均一年一個。
但對于理論物理學界來說，從龐大的原始數據中將有用的信息拆分出來這一步，即便是動用超算也需要至少十天半個月的時間。
尤其是對于超光速航行實驗這種物理學前沿領域的研究來說，可沒有什么數學模型能夠幫助他們加快分析實驗的數據。
然而這才僅僅兩天的時間，他就已經搞定了這一切嗎？
cRhpc機構總部。
中宮報告廳內座無虛席，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這里不僅有cRhpc的常駐研究員，也有不遠萬里趕來這里的其他研究機構的物理學家，甚至還有各國政府機構的相關代表。
畢竟超光速航行粒子的消失對于人類文明來說無論從哪方面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那位徐教授提出的‘高級外星文明的存在干擾’更是各國政府重點關心的存在。
正如不少社會學家以及網友所討論的一樣，如果人類真的觸及了這個高級外星文明所劃分的‘禁區’，會不會下一秒就被扔一張‘二向箔’被毀滅了。
這種事情，如果從概率學的角度上來說，還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讓各國稍稍安心的是，至少在cRhpc機構和物理學界，以及從那位徐教授的態度來看，假如這個高級外星文明真的存在，相對比黑暗森林來說，光明海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報告會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了，幾乎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著。
坐在會場的前排，基恩·索普教授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嘈雜的會場，最后落在了現在還空蕩蕩的報告臺上，有些感慨的開口道。
“.....這才兩天的時間，我帶領的團隊連原始數據的分析工作都還沒做完，他就已經搞定了所有的工作，簡直難以想象。”
一旁，愛德華·威騰教授聳了聳肩，開口道：“對他來說這很正常，更別提他還能夠調用量子超算中心處理實驗數據了。”
略微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事實上真要算的話，時間應該也不止兩天。”
“在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內，我相信他針對這個問題已經研究很久了，包括可能用于分析原始數據的模型，大概也編寫出來了。”
“否則即便是有量子計算機的支持，也做不到在兩天的時間內就完成數據的分析工作。”
沉默了一會，基恩·索普忽然好奇的開口問道：“你說，他到底在那些規律性的信息數據中解析出來了什么東西？”
事實上，到了現在，在cRhpc機構內部，或者說至少參加了新一輪超光速航行驗證實驗的物理學家們對于徐川提出來的‘高級外星文明的存在干擾’的推測已經沒有什么太大的質疑了。
無論是在上一輪報告會上徐川拋出來的達里茲圖，還是在前幾天的實驗中所表現出來的種種跡象，都表明那個人提出的推測正在飛速的增加可行度。
聽到這個問題，坐在一旁的威騰思索了好一會，才聳了聳肩開口道：“警告？禁令？還是說是什么其他的東西？”
“如果能看到分析后的實驗數據，或許我還能解析出來一些什么東西。但現在，恐怕也就只有等他的答案了。”
相對比徐川的動作來說，其他機構對原始數據的解析工作可以說慢的像蝸牛一樣。
兩天的時間老實說還不夠他們做好準備的。
而在沒能獲取到分析數據的前提下，試圖去猜測外星文明的信息根本就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
畢竟他不可能從一大堆以pb為單位的實驗數據中去找到那可能只能幾Kb的有用信息。
能做到這一步的那已經不是人了，那是上帝才能夠做到的事。
十分鐘的時間并不長，
幾乎是踩著點，在忙碌了整整兩天后，臉上帶著一絲疲倦的徐川沿著后臺走廊踏入了中宮報告廳。
而就在他踏入會場的瞬間，會場內嘈雜的討論聲音就如同是大地震之前快速褪去的潮水一般，瞬間安靜了下來。
看著座無虛席的會場，徐川走到了報告臺上。
調整了一下話筒的高度后，他對上了一雙雙或期待、或凝重的視線，沉穩的開口了。
“我知道大家都在期待什么，而這也正是今天這場報告會的核心。”
沒有多余的開場白，直接進入正題的徐川繼續說道。
“在耗費了數十億的資金后，在經歷了漫長的等待后，在新一輪的超光速航行實驗中，我們終于補全了來自曲率空間中的信息。”
“正如我所推測的一樣，在遙遠而又神秘的虛空中，至少有著一個遠超目前人類文明的高級外星文明，在那里俯瞰著任何試圖進行超光速航行的生命。”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伸手按了一下手中的激光筆。
身后的熒幕上，一張帶著眾多達里茲圖圍繞著一個神秘公式的圖片印入了所有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