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爾摩的冬夜,來的很快。
這里是靠近北極圈的城市,下午不到三點,天色就已經迅速暗淡了下來。
不過對于居住在這個城市的人來說,早已經習以為常,黑夜與北極的寒風并沒有驅散居民與游客的熱情,大街上依舊有著不少的人活動。
特別是現在,斯德哥爾摩整座城市都洋溢著‘節日’一般的氣息,燈光驅散了黑暗,來來往往的人群在大街上游蕩,領略著這特殊的氛圍。
對于一座城市,乃至一個國家而言,能夠主持有著全世界最高榮譽獎項的頒獎儀式,都是絕對的榮譽與自豪。
斯德哥爾摩大酒店的房間中,徐川小憩了一會,恢復了一下精力后出門帶著自己的父母與妹妹下樓到酒店的餐廳中吃晚飯。
“哇,老哥,這里居然有辣椒炒肉!”
“早知道我們住的酒店中就有這個,就不用跑出去找吃的了。”
餐廳中,徐曉看著盛放在自助餐盤中的菜肴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驚喜呼喊了起來。
徐川笑著摸了摸這丫頭的腦袋。斯德哥爾摩大酒店并不提供華國菜肴,但他作為一名諾貝爾獎得主,讓酒店臨時準備一些湘菜并不是什么事情。
或許味道并不是很正宗,但在異國他鄉,能吃到家鄉菜,已經足夠了。
一旁,徐父看到了熟悉的菜肴后,有些觸動的望了眼前面的兒子,他昨天的隨口一句吐槽,這孩子就記在了心里。
不過他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端著餐盤打著飯菜。
畢竟,他們是一家人。
“好久不見,徐教授。”餐廳中,徐川正端著餐盤挑選著菜肴,耳邊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扭頭看去,是他在普林斯頓的導師,德利涅和威騰兩人,身邊還跟著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導師,學姐,你們什么時候到的。”徐川驚喜的問道:“不是說明天才到嗎?”
威騰笑了笑,道:“本來是計劃明天過來的,但訂票的時候發現票已經沒了,所以就提前了一天。”
一旁,德利涅上下打量了兩眼自己這個學生,開口道:“看來你回國后日子過的不錯,感覺似乎長胖了一些?”
徐川撓了撓頭,笑道:“沒有吧?不過也有可能,畢竟這段時間我好像沒怎么鍛煉身體了。”
聞言,威騰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回去后都在做什么?”
對于徐川,他還是有些了解的,當初在普林斯頓的時候,哪怕研究霍奇猜想的時候,他每天都會風雨無阻在足球場上跑上幾圈,這回國后居然連鍛煉身體都沒時間了?
徐川笑了笑,道:“這個我暫時不能說,不過過段時間你們應該就知道了。”
德利涅對這個也有些好奇,不過他沒問,笑著說道:“這是一份至高的榮譽,很高興你能獲得,不過我更希望,希望這次的諾獎帶給你的是激勵,而不是滿足。”
徐川獲得諾貝爾獎,對于德利涅來說也是榮耀與榮譽。
畢竟帶出來一名諾貝爾獎得主與菲爾茲獎雙獎得主,放到誰身上都是值得稱贊的。
不過他更擔心徐川獲得諾獎后便止步不前,浪費了自己的天賦與時間。
在他看來,這個學生有足夠的能力走的更遠,創造出更大輝煌。
以二十一歲的年齡獲得諾獎,是他的榮耀,但或許也會成為他的限制。
年紀輕輕就取得了全世界最高榮譽獎項,這可能會導致他的心態發生一些變化,止步不前。
諾貝爾獎歷來選擇頒發給年歲較大的學者,也不是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作為最為全世界最高的獎項,這種終身榮譽很容易讓一個人陷入滿足,自得等各種心境中去,進而失去永攀高峰的動力。
歷屆獲得諾獎的人,有很多在后面的生涯中都沒有再做出過的什么偉大的成果,盡管這和他們的年齡有一定關系,但諾獎的影響也是肯定有的。
德利涅是真的不希望徐川也走上這條路,特別是他還這么年輕。
聽到德利涅的話,徐川一臉鄭重的回道:“請放心,導師,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去科研與學術,諾獎對我來說,僅僅是起步。”
德利涅微微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好,我和威騰先去吃飯了。”
德利涅和威騰離去,留下了身后一直跟隨著的學姐劉嘉欣。
“好久不見,學姐。”徐川笑著和學姐打著招呼。
劉嘉欣抬頭道:“嗯,恭喜伱了,獲得了諾貝爾獎。”
徐川笑著說道:“當初你在電話里面已經說過一次了,在普林斯頓那邊過的可還適應?對馬克·布雷弗曼教授的感覺如何?”
點了點頭,學姐認真的說道:“教授他人很好,也很照顧我。”
“布雷弗曼教授在算法、復雜性理論和人工智能學習方面有著很深的研究,你跟著他應該能學到不少的東西。”
當初學姐想跟著他學習的事情,他是拒絕的。
和阿米莉亞不同,這位學姐學習的領域可以說基本都不在他的研究范疇中,算法和人工智能,他上輩子就沒怎么接觸過。
不過在普林斯頓,這兩領域的頂級教授是有的,他口中的馬克·布雷弗曼教授就是代表。
這位教授會在2022年的時候獲得計算機科學家可以獲得的最高榮譽在國際數學大會上頒發的‘IMU算盤獎’。
當然,現在這個獎還叫做‘奈凡林納獎’,要到明年,它才會改名為‘IMU算盤獎’。
能獲得這份獎,可以說是最頂尖的計算機科學教授了,放到數學界,相當于拿到了菲爾茲獎。
盡管普林斯頓的計算機學科比不上一些專精此道的頂尖院校,但在計算機學科下的一些細微分支上,比如人工智能、數據分析等方面,是能和那些頂級計算機高校一拼的。
畢竟普林斯頓是數學圣地,而數學與計算機之間的關系,就不用多說了。
學姐抿著嘴點了點頭,對于前往普林斯頓,她并不遺憾,遺憾的是眼前的人回國了。
兩人正敘舊交流著,忽的,耳邊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老哥!她是誰?”
端著打好菜的餐盤,徐曉蹦了過來,站在徐川身邊好奇的看向對面的學姐,眼神中閃爍著的興奮和吃瓜的光芒。
她其實很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只不過一直徘徊著沒過來,直到徐川單獨和一個女生交流,她才沒忍住心中的好奇跑了過來。
徐川笑著介紹:“這是我在南大讀書時認識的學姐,叫劉嘉欣,目前正在普林斯頓讀博。”
“這是我妹妹,徐曉,鬼靈精怪丫頭一個,目前正在水木大學上學,今年剛大一。”
對面,聽到徐川的介紹,學姐忽的就緊張了起來,結結巴巴的和徐曉打著招呼。
至于徐曉,端著手中的餐盤就湊了過去:“厲害了,嘉欣姐,普林斯頓可是很難考的,你學的是數學專業嗎?”
“對了,嘉欣姐,你跟我哥是怎么認識的?”
一連串的問題從徐曉口中蹦了出來,她對這位姐姐現在可感興趣了,這好像還第一次見到他身邊有女性朋友出現來著。
夜晚的時間過去的很快。
瑞典時間,十二月十日下午兩點,斯德哥爾摩大酒店的門口,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
這些記者或肩扛攝像機或手持話筒,望向酒店大門,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一個時機,等待著諾貝爾獎獲得者從酒店中出來。
而這其中,來自華國的CTV媒體記者,早已占據了最前排的位置,正語氣激昂的對著鏡頭解說,在鏡頭后面,是數千萬人的觀看。
“大家好,我CTV本臺記者,這里是斯德哥爾摩大酒店現場,是歷屆諾貝爾獎獲得者在領獎前臨時居住的地方。每一年,出席諾貝爾獎頒獎儀式的獲獎者都會從這里出發。”
“我將全程直播,帶您領略本屆諾貝爾獎的頒獎典禮。”
“可以看到,這里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除了其它媒體的記者之外,還有很多在瑞典的華僑同胞們,以及斯德哥爾摩當地的市民,大家一起參加了這場盛會”
鏡頭前,穿著厚厚羽絨服的美女記者激情的解說著,扛著攝像小哥肩上的鏡頭也隨著旋轉了一下,現場氣氛火熱,人山人海。
相比較現場的熱鬧,還有更多的人蹲守在手機或電視機前。
盡管徐川并非第一個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科學家,在此之前還有楊振寜和李政檤等人。
但作為史上最年輕的諾獎得主,以及史上第一位諾貝爾獎與菲爾茲獎雙獎得主,依舊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在屏幕前等待著那個人的出現。
與此同時,所有人期盼的身影,正站在窗戶旁邊,俯瞰著樓下的人群。
諾貝爾獎的頒獎典禮,正式開始時間是下午四點,在斯德哥爾摩音樂廳舉辦。
當然,他們這些諾獎得主與受邀嘉賓肯定要提前一些時間出發,好在斯德哥爾摩大酒店距離斯德哥爾摩音樂廳并不遠。
站在徐川身邊的,是徐川一家人。
徐父徐母第一次穿著西裝和民族服飾,有些緊張和忐忑的看著下面的人群,對于他們而言,這是第一次面對這么多的人。
當然,除了緊張外,臉上也有著自豪與潮紅。
這是他們的孩子帶來的榮耀,全世界絕大部分的人都沒有機會體會這樣的場景。
至于一旁的徐曉,穿著夜禮服,有些稚嫩的臉上雖然同樣有些緊張和忐忑,但更多的是興奮和期待。
雖說她年齡更小,但她經歷的鍛煉可不少。
畢竟有徐川這樣的一個哥哥在,從高中開始,無論是星城一中,還是水木大學,每逢校園有什么重大活動,她基本都會被安排上臺做代表發言演講。
三四年的時間下來,她已經有足夠的勇氣面對這樣的場景了。
“老哥,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也不激動的樣子?這可是諾貝爾獎誒?”站在徐川身邊,徐曉好奇的看著一如既往淡定的徐川好奇的問道。
徐川扭頭看了眼自己這個妹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笑著說道:“看來這些年你在學校得到的鍛煉不少啊。”
聽到這話,徐曉驕傲的一仰頭,嘴角翹起:“那是,每年的開學演講,我都會上去做報告的,這點人數,灑灑水啦。”
徐川笑了笑,沒再說話,這丫頭大概也就這會囂張了。
學校里面的鍛煉,終究還是和社會上有區別的,等會出門她就知道了。
在酒店的房間中等待了一會,出發的時間也到了。
帶著父母和妹妹,徐川跟著瑞典皇家科學院的工作人員,一同來到了酒店樓下。
在酒店的一樓大廳中,他見到了今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另外一名學者,阿瑟·阿什金教授。
這位在激光領域做出了巨大貢獻的學者,和他一樣被家人陪伴著,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的。
盡管兩人是除此見面,但依舊互相認出來了,大廳中阿瑟·阿什金教授友好的點了點頭,朝著這位年輕的諾獎得主打了個招呼。
徐川笑著點頭回應,隨后帶著家人朝著酒店外面走去,看著越來越近的酒店大門,他那顆一直保持平靜的心也逐漸激蕩起了情緒。
原本以為前世兩度獲得過諾貝爾獎能讓他以足夠平靜的面對這一刻的到來,但當這一刻真正到來時,他才發現心中的波瀾依舊會涌起。
因為,這是他向全世界發出的最洪亮的聲音!
而跟著徐川身后的徐曉,在即將跨出大門時,望著門外無數的攝像機與人群,忽然就緊張捏起了衣角。
之前的吹噓,在這會完全消失不見。
倒是徐父徐母,在下樓前就已經調整好了足夠的心態,反過來輕聲安撫著女兒。
斯德哥爾摩大酒店的門口,明亮的燈光驅散黑夜。寒冬下的天氣很冷,但氛圍卻無比炙熱。
看到徐川帶著家人走出來,現場一陣騷動。無數的記者爭先恐后的調整手中的攝像機,摁下了快門,閃光燈白茫茫一片。
而早已占據了前排最好位置的CTV的媒體記者,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手中拿著黑色的話筒,臉色潮紅的站在了同伴的攝像機前,望著那緩緩從酒店大門中走出來的身影。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