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徐川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導師愛德華·威騰,電話也打不通。
最終找到自己的師兄林風一問才知道這位老教授現在不在普林斯頓,前些天又飛去歐洲原子能實驗室那邊了。
徐川哭笑不得掛斷電話,這位老先生對自己還真是。
除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給自己布置了個任務外,就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了,也沒給他布置助教的任務,兩人后面根本就沒多少交流。
以至于到最后,導師去了哪里,他這個當學生的壓根就不知道。
搖了搖頭的,徐川剛準備返回自己的宿舍,轉念腳步一錯,朝著德利涅教授的辦公室走去。
來都來了,沒道理不和這位導師打個招呼。
敲了敲門,里面傳來聲音,徐川推開門走了進去。
相對比漫天飛的威騰來說,德利涅的行蹤倒是固定了不少,很多時候都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辦公室中。
看到推門進來的人是徐川,德利涅放下手中的圓珠筆問道:“你的研究怎么樣了?”
對于眼前這個弟子請假去做什么,他雖然沒問,但也能猜到,不出意料的應該就是在研究‘質子半徑之謎’那個問題了。
作為導師,關心學生的研究課題進展的如何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徐川:“已經完成了。”
聞言,德利涅那雙黑褐色的童孔中閃過一絲訝異。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個學生向他請假到現在,才短短一周的時間吧?
一周的時間就能將那個問題搞定?
怎么看都不可能的樣子。
“讓我看看你的新方法。”
德利涅開口道,他知道徐川肯定隨身攜帶著稿件的。
“稍等。”
徐川應了聲,取下身后的背包從里面取出來一疊稿紙,遞了過去。
德利涅教授接過了稿紙,低頭看去。
他現在對于質子半徑之謎那個問題可不像之前一樣一無所知,前些時間他和威騰聊過這方面的東西。
這是整個物理學界的難題,自從2010年出現這個問題后,質子的精準電荷半徑就始終無法得到一個相對穩定的數值。
它在0.879±0.011fm飛米到0.833±0.00067飛米之間反復橫跳。
同一種粒子,用兩種不同的方法測量出來的直徑相差巨大,大到超出了誤差允許的范圍,大到直接動搖了粒子物理這座大廈底層基座的程度。
而五六年的時間過去了,物理學界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造成這種差距的原因。
也無法確定測量出來的數值,到底哪一個更偏向正確的質子電荷半徑。
這種難題,如果放到數學界來說,無異于是孿生素數猜想級別的難題。
不過物理相對比數學來說要特殊一點。
數學能依賴的,僅僅是一支筆,一張紙,以及研究人員的一個大腦。
而物理不同,很多物理問題都可以通過物理實驗進行解決。
就好比質子半徑之謎的這個問題,它出現在物理實驗中,最終的解決也必將由物理實驗來完成。
只不過需要的時間,可能會比較漫長。
畢竟用于實驗的物理設備要發展更新迭代需要多久的時間,誰也說不準。
可能一覺醒來就突破了,也有可能十年過去依舊在原地踏步。
而數學,能做到的讓物理在設備性能不夠的情況下,提前解決問題。
比如質子半徑之謎這個問題,質子的半徑,從理論上來說是完全可以通過數學第一性原理計算出來的。
只不過目前還沒有人能做到而已。
第一性原理計算原子核內部的質子信息,難度之高,直接從孿生素數猜想級別提升到了哥德巴赫猜想級別。
德利涅不覺得自己的這個學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從第一性原理計算出質子半徑,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導師格羅滕迪克復活過來都做不到。
但即便是一種計算質子半徑的新方法,那也是不得了的成果。
辦公室中,德利涅教授翻閱著手中的稿紙。
徐川也沒客氣,找了個杯子泡了杯咖啡,順帶找了份數學期刊一邊看一邊等待。
德利涅教授辦公室中的咖啡質量很不錯,都是那種價格昂貴的手工研磨出來的手工咖啡。
但說實話,這種手工咖啡和速溶咖啡他也喝不出太多的區別。
可能口感方面更細膩一些?
反正他對咖啡無感,不過現在也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可以打消時間了。
徐川一杯咖啡慢悠悠的喝完,德利涅教授都還沒有看完手中的稿紙。
又等了一小會,他才整理了一下稿紙文件,將其重新遞還了過來。
“相當精密的數學計算,你在泛函分析方面的數學能力比我想象中還要深厚很多,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很難想象這些東西出自一個還沒有滿二十歲的年輕人。”
哪怕是面對自己的學生,德利涅也沒有吝嗇自己的夸獎。
事實上,這篇計算方法中使用的數學方法哪怕是對于他來說都很精妙,特別是最后解決原子彈性散射界面電荷干擾問題時使用的質子電荷三維空間分布的傅里葉變換。
他都從里面獲得了一絲啟發,不然也不會翻閱思考那么長的時間了。
而且,夸獎這個東西,或許對于其他學生來說可能會讓其膨脹產生自負等不好的影響,但對于眼前這個弟子來說,他有足夠的資格膨脹。
放眼整個數學界三十歲以下的所有數學家,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上。
聽到德利涅的夸張,徐川靦腆的笑了笑,道:“和老師您相比,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德利涅:“這篇新的計算方法很不錯,雖然我無法確定它對于物理界是否是正確的,不過里面的數學方法相當精妙,你準備將它投給誰?”
徐川搖了搖頭,道:“這個還不清楚,我暫時也還沒有想過,或許應該讓威騰導師看過后再來決定?“
德利涅看了下桌上的日歷,道:“今天是七月四號,威騰可能要等到接近十號才能回來,你可以先整理一下文檔,輸入電腦后用郵件發給他看看,也可以先將其掛到arxiv上。”
arxiv預印本服務器最初就是物理學家用于交流的地方。
盡管它現在已經被計算機給占領了,但不可否認的是,依舊有很多的物理學家在上面交流自己的想法。
徐川點了點頭,道:“我會這樣做的。”
德利涅笑了笑,道:“如果這篇方法正確的話,物理界會因你而震動的。”
這話他并沒有夸大,質子半徑之謎這個難題自從出現后就引起了整個粒子物理界,甚至是基礎物理界的困惑和追逐。
解決這一謎團對理解物理定律意義重大,不僅僅是物理學界擁有了一項更精確的數據。
更對物理學的發展有著巨大的促進左右,比如描述光和物質如何相互作用的量子電動力學理論等。
從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回到自己的宿舍,徐川將手中有關‘質子半徑之謎’的計算方法整理了一下,輸入進電腦中。
這是一項很枯燥的工作,但又需要十二分的耐心與細心,需要不斷的核對輸入電腦中的每一個字符,檢查是否有無錯誤的地方。
這種論文,輸入錯一個字,或者一個字符,甚至是一個標點符號,都有可能造成嚴重的后果。
輕則被審核編輯認為你不專業,重則可能導致整篇論文的證明過程報廢。
特別是在數學界,并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過。
此前米國的一位數學家,在完成了對某個帶指數函數的實數理論的推擠時,就將某個數學符號上傳時錄錯了。
結果導致在期刊進行審核的時候,直接駁回并表示論文核心證明過程有嚴重錯誤。
但好在后面檢查的時候發現了這一錯誤,完成修改后最終還是順利的通過了審核。
徐川可不想犯這種錯誤,這是會讓人貽笑大方的,說出去都丟人。
花費了一天多的時間,徐川才將稿紙上的計算方法全篇輸入計算中。
檢查完確認沒有問題后,他先將其上傳到了arxiv預印本服務器上,然后找到導師威騰的郵箱后,將其發了過去。
想了想,徐川又打開了郵箱,從聯系人中找到了自己在南大的導師陳正平,將有關‘質子半徑之謎’的計算方法也給他發了過去。
從名義上來說,他還是南大的博士生呢。
來普林斯頓讀博是以交換留學生的名義出來的,不過他使用的并非學校的交換生名額,而是自己的邀請函,所以在留學時間期限上并沒有限制。
至于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主要是等待威騰教授的回復。
如果他確定沒什么問題的話,那么這篇論文基本就沒有什么問題了,到時候就可以選擇一個期刊進行投稿發布。
至于投稿給哪個期刊這點,徐川陷入了沉思中。
這可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在物理上真實的展露自己的能力,論文期刊的選擇對象,自然得選最合適做好的。
物理界的頂級期刊不少,比如《物理評論快報》《應用物理快報》《nature物理學》《sce》《物理評論a/b》《物理學進展》等等。
但說實話,要將這些頂級的物理學期刊像數學期刊一樣分一個四大神刊出來,在物理期刊上恐怕做不到。
這些物理學期刊除了少部分期刊收物理全類外,其他的基本都有自己的側著重點,有點百花齊放的感覺。
在當今的物理界,以現在雜志的聲譽、知名度來說,《nature》和《sce》級別是最高的,prl(物理評論快報)相對低一些。
所以,普通的科研人員對于他們獲得的一般研究成果,通常都是先有個預判,如果覺得適合發表在nature或sce,一般都不會先投稿到prl的。
如果是華國的科研工作者,往往會先投自然《nature》,如果被拒稿,再投科學《sce》,最后才會選擇prl(物理評論快報)。
但說實話,徐川不怎么喜歡《nature》這個期刊,盡管這個頂級期刊的名聲非常大,影響因子也很重。
因為它多次被爆出過論文出現過‘學術不端’的事情。
最嚴重,且被鬧的全民皆知的莫過于兩次諾貝爾獎級別的醫學論文造假了。
第一次是著名的小島國小保方晴子的萬能細胞論文造假事件。
另一次則是在以后才會爆出來的米國明尼蘇達大學神經學家sylvainlesne發表的20多篇論文中可能存在學術不端行為。
其中就包括2006年lesne在nature發表的一篇開創性論文,一篇被引了2300余次的開創性論文。
這篇開創性論文牽涉到21世紀被引用最多的阿爾茨海默病(俗稱“老年癡呆”)研究。
在這篇論文中,lesne介紹到在實驗室中發現的物質——aβ56。
這一發現在當時的ad研究領域引起了轟動——作為特定的aβ寡聚物,aβ56與認知能力下降之間存在聯系,這為阿爾茲海默癥領域的藥物研究指出了一條路。
而后,醫學界將大量的注意力投入到了這方面。
從那時起,nih對“淀粉樣蛋白、寡聚物和阿爾茨海默病”研究的支持,從零上升到2021年的2.87億米元。
然而,在ashe和lesne的實驗室之外,鮮有后續發表的論文提到過aβ56。同樣,其他研究aβ蛋白的科學家也表示,他們無法確定aβ56是否真的存在。
據《科學》報道,許多阿爾茨海默氏癥研究人員嘗試過但無法復制這些關于aβ56的發現。
其中一位是布列根和婦女醫院的dennisselkoe,他是“淀粉樣蛋白假說”的主要倡導者。2008年,selkoe報告說無法在人類皮質提取物和腦嵴液中找到aβ56。
而后《自然》雜質的老對手《科學》雜志,用了長達六個月的調查時間,并著名獨立圖像分析師和頂尖的阿爾茨海默病研究人員,對這些論文進行了深入的調查。
最終發現這些論文中有超過上百張的圖片存在可疑痕跡。
分子生物學家、著名的學術打假人尹麗莎白·比克表示:“這些圖片似乎是作者通過將不同實驗的部分圖片拼湊在一起來合成的圖像。”
“或許是作者獲得的實驗結果可能不是預期的結果,然后將這些數據更改為更好地符合一個假設圖像。”
兩次的嚴重造假事件,都以醫學界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浪費了無數財力物力,以及大量科研人員的精力。
這讓徐川嚴重懷疑的《自然》雜質的審核是否像他們說的一樣優秀。
盡管《自然》的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科學雜質之一,為科學的發展做出過巨大的貢獻。
但無法否認的是,他們在審核工作上有著接二連三的‘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