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白車站。
鄧斯龍坐在大客車的駕駛座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車站,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是有理由高興的,之前他一直是橫門口村光棍榜坐第一把交椅的光棍頭,生活充滿了絕望,每天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而如今,他已經成功摘掉了光棍頭的帽子,因為他也是有老婆的人了!
想起比他年輕了好幾歲的漂亮老婆,鄧斯龍心中就無比滿足,這樣的女人擱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
但現在,這樣的女人卻每天洗白白的等他回去玩疊羅漢的游戲,這日子真的過得太愜意了。
當然了,說每天洗白白的等他回去玩游戲那是夸張的說法,作為其中一輛廣州車的司機,鄧斯龍跑廣州再回來,大概需要三天時間,然后每三天可以休息一天,所以他跟老婆都是每隔三天才玩幾次游戲。
在這里得說一下,族里的司機和跟車的售票員,公司都有在縣城以及廣東那邊安排住宿。
目前公司的一切都還在起步階段,住宿的條件自然沒有多好,都是租樓出來改成宿舍的,廣東那邊都是多人宿舍,而博白這里成家的就住單人宿舍,沒成家的就住多人宿舍,倒也安排得過來。
鄧斯龍一開始住的是多人宿舍,但他結婚后就跟老婆一起住進了單人宿舍。
昨天,鄧斯龍在宿舍跟自己老婆玩了四場游戲,今天一早又補了一場,但他還是神采奕奕的,只能說他還是年輕,而且多年積攢下來的子彈也充足,打個一年半載的戰爭應該是不用發愁的。
就在鄧斯龍心情良好的等待乘客上車,準備出發前往廣州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一輛廣州車從進站口那里開了進來,他驚訝的揉了揉眼睛,等看清楚之后,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我叼!”
正引導乘客們上車的售票員聞言連忙問道:“龍哥,怎么啦?”
鄧斯龍沒有說話,直接伸手朝前面指了指。
售票員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清楚那輛廣州車后,瞬間瞪大了眼睛,緊接著也爆了句相同的粗口。
不止是廣州車,目前停在車站的幾輛廣東車,在看到這輛廣州車進站后,都定定的盯著這輛突然冒出來的大客車。
因為這輛廣州車并不是他們客運公司的廣州車,而是新增加的廣州車,這意味著搶生意的人來了。
當即,就有醒目的族人跑出車站,到對面的騰龍客運公司把這個消息告訴總經理鄧昌宇。
鄧昌宇聽到這個消息倒是不意外,跑客運這么賺錢,遲早會有競爭對手出現的,這個他早就跟九公商量過了,不過這么早就有競爭對手,還是稍微有些出乎意料。
因為根據他跟九公的判斷,應該要到明年才會有競爭對手出現的。
不過現在競爭對手提前出現,那公司新增的十輛大客車也不能再等了,得馬上把車弄回來,先集中力量把這個新出現的競爭對手給滅掉了再說。
想到這里,鄧昌宇不慌不忙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繼續關注,摸清楚對方的底細。”
族人應了一聲,然后就站去了。
而鄧昌宇也開始打電話,之前銀行的貸款下來后,他就提前把大客車給預定好了,只是考慮到現在還不是春運,現在的十輛車已經足夠應付目前的乘客數量了,那么早把車弄回來也是浪費人力物力。
但那是在正常情況下,現在有競爭對手出現,就得趕緊安排車來阻擊對手,不能坐等人家做大做強。
給客車廠打了電話后,鄧昌宇又給村委打電話,讓族人把這個消息給族頭。
博白車站里面,秦家三兄弟滿臉笑容的從大客車上下來,然后就去跟車站辦理合作手續。
不過很快,秦家三兄弟就出來了,他們沒想到跟車站合作不是一次性交點錢就行,而是每個月都要交一筆管理費,最重要的是路線還要聽從車站的安排,這還合作個屁啊!
還不如直接在車站外面等客,車想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車票想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
于是,前后不到十分鐘,這輛讓整個車站注目的廣州車,便駛出了車站。
看到這一幕,那耶鄧氏的司乘人員都非常重視這突然冒出來的廣州車,他們跑了那么久的廣東,自然知道現在有不少個體戶跑客運都是不和車站合作的,但不代表他們沒有搶客的能力。
甚至因為不用給車站交管理費,他們賣的車票還可以稍微便宜一點。
唯一的壞處就是沿途撿客,看起來就像是雜牌軍,不如車站準時發車的正規軍。
車站里,跑其他路線的車主就當看個熱鬧,反正只要對方不是跟他們跑同一條線路,那就不是競爭關系,不管多出來多少輛車對于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鄧斯龍目送那輛準備跟他們搶客的廣州車離開,眼看距離發車的時間快到了,他就沒有再去琢磨這個競爭對手,反正有昌宇叔這個大學生總經理在,背后又有族頭這個定海神針,對方想要跟他們公司搶客,恐怕是打錯算盤了。
那耶村。
在村委工作的族人接到電話,便火速的派人把消息傳給了族頭。
鄧世榮接到消息,心中也有點意外,沒想到這么快就有個體戶看中了廣東那邊的路線,要來跟他們公司競爭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不管是這個年代還是后世,只要是賺錢的買賣,肯定就少不了跟風的人,區別只是遲早而已,對此他跟鄧昌宇這個公司總經理早就商量好對策了,只要根據商量好的對策去應付,他敢肯定對方是扛不住這種虧損的。
原本鄧世榮不打算理,由鄧昌宇去處理就行。
但轉念一想,這輛廣州車是第一個出現的競爭對手,在這個年代能買得起大客車的個體戶,都不是簡單人物,他還是得到博白去坐鎮才行,萬一出現什么意外情況,也可以及時處理。
想到這里,鄧世榮便從族里抽調了30個長得人高馬大又閑著沒事干的后生,次日一早便帶著他們前往縣城。
當然了,這么多人想要一起坐車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分批坐車上去,有些直接在村口坐車,有些到潭蓮路口等過路車,反正只要能夠到達縣城就行。
之所以想著要帶這么多人上去,也是為了有備無患,他可是清楚現在這種年代跑客運,真的是誰的拳頭大誰就能賺錢,那種沒有勢力只能老老實實跑客運的人,在這個年代是很難生存下去的。
只有到了后世法律健全了,才有老實人生存的余地。
上午十點半。
鄧世榮帶著幾位族人來到了縣城的騰龍客運公司,其他族人晚一些也會到。
“九公!”公司里的員工紛紛出聲打招呼。
鄧世榮朝他們點了點頭,看向鄧昌宇問道:“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鄧昌宇道:“今天一早,那輛廣州車就在車站外面等客了,到現在已經讓他們拉走了三個乘客。”
三個乘客看似無關緊要,但鄧世榮知道現在是淡季,一天下來不一定有十個乘客前往廣州,這一個上午就被拉走了三個,對于公司的廣州車來說自然不是好事。
鄧世榮又問道:“之前預定好的大客車,什么時候能開回來?”
鄧昌宇道:“我一早就派司機去開了,最遲大后天可以把車開回來。”
鄧世榮點頭道:“既然新車還沒有回來,那現在就只能等了,等新車回來了,就根據之前跟你商量好的方案,調幾輛新車來狠狠的夾擊對方,一定要讓對方持續虧損,直到受不了主動更換路線為止。”
這商場如戰場,明明有空白的路線對方沒有選,偏偏要選廣州這條路線,那擺明了是要來競爭的,他當然不會心慈手軟。
鄧昌宇應聲道:“我知道了九公,等新車回來了,我就安排五輛車去廣州,留五輛在博白搶客,剩下的五輛留作機動,然后四處圍堵對方,保證讓他們接到的乘客數量連油錢都支付不起。”
鄧世榮道:“你立刻讓人在廣州和博白多租幾套房子出來,然后把我帶上來的后生留一部分在博白,再派一部分到廣州去,以防對方耍橫或者使什么陰招。”
“還是九公你想的周到,我等會就安排。”
“那就先這樣,等會族里的后生全部到齊了,你安排好他們的吃住問題,這些費用都由公司出,回頭我讓人調查一下,看看對方是什么來頭,有事就讓人到穗豐飯店找我。”
“好的,九公,我知道了。”
在這個年代,看家門就相當于是定婚。
朱俊杰和鄧允珍雖然還沒有結婚,但兩人的關系跟之前還是不一樣了。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朱俊杰來穗豐飯店吃飯的次數是逐漸增多了,甚至近期幾乎每天都會過來蹭飯,已經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對此,鄧允泰夫婦自然是表示歡迎,別說這是阿珍的對象,哪怕沒有這層關系,公安局的副局長天天穿著制服過來蹭飯,也能極大的提升飯店的安全。
雖說飯店有張光宗老爺子坐鎮,這兩年多來沒有遇到過什么糟心的事情,但安全問題一直是父親一再強調的,能多加一道保險他們自然是樂見其成。
這一天中午,下班后的朱俊杰又照例來到了穗豐飯店。
“朱局長!”
“嫂子!”
進入飯店,朱俊杰先跟嫂子打過招呼,然后想跟阿珍說話的時候,眼尖的他看到了跟張老爺子坐在一起的準岳父,他快步走上去打招呼:“鄧叔!”
鄧世榮點頭道:“朱局長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有點事要讓你幫個忙。”
朱俊杰坐下來,拍著胸膛說道:“有什么事鄧叔你盡管吩咐,能辦到的我絕不含糊。”
鄧世榮很滿意他的態度,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讓伱幫我查幾個人。”
作為公安局的副局長,朱俊杰想要調查幾個人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他立刻問道:“鄧叔,需要調查什么人,你說。”
鄧世榮道:“幫我調查一下車站外面那輛廣州車的車主信息,越詳細越好。”
朱俊杰一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從跟鄧允珍開始處對象后,他對于這個未來媳婦的家庭情況已經了解得七七八八了,當然清楚博白車站那十輛廣東車是騰龍客運公司的,也知道這騰龍客運公司是由準岳父牽頭在族里成立的。
如今有新的廣州車出現,就意味著有新的競爭對手,那提前調查競爭對手的信息是很有必要的。
“鄧叔放心,等會回去我就安排人調查這事。”
“行,趕緊吃飯吧!”
下午一點。
秦家三兄弟的大客車在拉了四個乘客后,便出發前往廣州。
四個乘客雖然不多,但三兄弟對于這個開局都挺滿意的,主要是現在生意才剛剛開始,他們都還需要時間來熟悉,等他們把這條路線摸熟,就是他們賺大錢的時候了。
秦寶心中已經有了賺錢的計劃,在正常搶客的同時,背后再找人給博白車站的廣州車使一些陰招,比如把車胎的氣放空,或者干脆把車胎扎破,還可以派人去威脅恐嚇,總之想辦法去干擾對方,讓對方沒辦法正常運營,到時他們的生意自然就能火爆起來。
等賺到錢了,就多買幾輛車回來,然后再如法炮制,到時錢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想到這里,秦寶心中那叫一個美啊!
該他們兄弟發財啊!
對于博白車站的人來說,真的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昨天剛剛新冒出來一輛廣州大客車,今天居然又有一輛廣州大客車開進了博白車站。
騰龍客運公司的司乘人員,在看到這輛廣州車的時候,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這都約好了是吧?全都瞅準了廣州,是廣州有錢撿還是咋地?
不管是什么原因,現在又多了一輛廣州車,那肯定是要第一時間把消息告知公司的。
于是,立刻就有族人向公司匯報消息去了。
這新冒出來的廣州大客車正是黃強與黃七合伙買的,兩人意氣風發的從大客車上下來,黃強滿臉笑容的說道:“七叔,我們先進去找我妹夫,跟車站辦理合作手續,把行車路線與時間確定下來。”
黃七點了點頭,一起走進了候車廳的辦公室。
“陳武!”
黃強進入辦公室,便朝他的妹夫打了聲招呼。
陳武笑著打招呼道:“強哥,你怎么來了?”
黃強笑道:“我跟七叔合作,搞了輛大客車回來,找你辦一下合作手續。”
陳武聞言有些驚訝,他之前跟老婆回她娘家走親戚的時候,確實跟大舅哥提過這個事,說現在買大客車能賺錢,尤其是幾兩酒下肚,更是把牛逼吹上了天,說現在跑廣東的大客車,就跟撿錢差不多。
可沒想到,他這大舅哥真聽進去了,甚至沒過多長時間,就連大客車都給買回來了。
心中驚訝過后,陳武也有點佩服他這個大舅哥的魄力,夸贊道:“強哥你這速度可以啊,你們打算跑哪條線路?”
黃強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是跑廣州了!”
聽到廣州這兩個字,陳武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昨天那輛新冒出來的廣州車原本也是想來車站辦理合作手續的,后面可能是嫌每個月都要交一筆管理費,就不愿意合作了。
但不管跟不跟車站合作,博白多出一輛廣州車是不用懷疑的了。
陳武搖了搖頭,說道:“強哥,七叔,我建議你們換一條路線。”
黃強皺眉道:“為什么?”
陳武解釋道:“因為昨天又新增了一輛廣州車,也是像你們這樣的個體戶搞的,只不過他們沒跟咱們車站合作,而是打算自己在車站外面攬客,如果你們還跑廣州這條線的話,那這條路線的競爭就太激烈了,所以我建議你們選其他沒人跑的路線,估計賺的會比跑廣州要多得多。”
黃強與黃七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沒想到竟然還有個體戶和他們想到一起了,并且還比他們早一天把大客車給買了回來。
黃強問道:“七叔,你怎么看?”
黃七想都不想就說道:“既然廣州那邊的競爭激烈,那咱們就換路線吧,之前我們不是打聽清楚了嗎,目前到廣東湛江的路線還沒有人跑,我們跑這條路線,那所有從湛江來回的客都是我們的,不用跟別人搶,這不挺好的嘛!”
黃強點頭道:“也行,那咱們就跑湛江吧!”
他們兩個沒有太大的野心,看到廣州方向競爭大立刻就更換路線,不像秦家兄弟是想著做大做強,一步步的蠶食其他廣東車的市場份額,達到獨霸市場的目的。
都是個體戶,前后腳進入客運市場,因為做出的選擇不同,雙方的后續發展,肯定也會截然不同。
見大舅哥聽勸,陳武也就放下心來。
合作手續都是有模版的,雙方很快便簽訂好合同,從明天開始,博白到湛江,也正式通班車了。
不得不說,公安系統的調查能力,還是非常牛叉的。
雖然沒有那些無腦里出現的那種大佬給下面的人打電話,要求“三分鐘之內要知道某個人的一切資料,包括小時候尿了幾次床”那么夸張,但幾個小時的時間,查清楚秦家三兄弟的情況還是沒問題的。
下班之后,朱俊杰便來到穗豐飯店,向準岳父匯報他查到的關于秦家三兄弟的資料。
“鄧叔,昨天新出現的這輛廣州車是博白鎮城東村秦金、秦元、秦寶三兄弟買回來的。”
朱俊杰簡單的介紹道:“這三兄弟在村里屬于那種性格比較霸道的人,因為年輕的時候沒少打架斗毆,讓他們在縣城也打出了一點名聲,在村里擁有了不小的號召力。
他們也算是運氣好,這兩三年一直在家老老實實的辦豬場養豬,沒有像以前那樣吊兒郎當隔三差五的就出去跟人干架,否則去年的嚴打就把他們都抓進去了。
原本他們兄弟三人這兩三年來養豬也挺掙錢的,但前不久他們把豬都給賣了,然后一起湊錢買了這輛大客車回來,看樣子是不想再繼續養豬,而是打算跑客運賺錢了。”
鄧世榮聞言心中就有底了,點頭說道:“行,我知道了!”
張光宗端起酒杯跟鄧世榮碰了一下,問道:“要不要我出面警告一下?”
鄧世榮喝了口酒,笑道:“暫時不用,只是商業競爭的話,那我們都已經有對策了,而且我上來的時候也從族里帶了30位后生上來,再加上車站那里的司機和跟車的售票員,還有在公司宿舍休息的族人,加起來的人數也不少,不怕對方耍橫的。
況且,對方真要不遵守規矩的話,就怕到時他們玩不起。”
以朱俊杰跟鄧允珍現在的關系,自然是知道他這個準岳父在族里擁有恐怖的號召力,對于準岳父來說不過是件小事,他連忙擺手道:“鄧叔,咱們沒必要搞這么大的場面,現在還是嚴打期間呢,真要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我在這里給你表個態,要是對方不遵守規矩耍橫的,那我就派人去警告他們,要是還有第二次的話,那就直接把人抓進去蹲上一段時間,看他們老不老實?”
張光宗接話道:“對方要是不守規矩,到時我也派人去警告一番,我相信他們兄弟就算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再動歪腦筋。”
鄧世榮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這兩邊同時施壓,其他人能不能扛得住不知道,但他斷定秦家三兄弟是扛不住的。
“行吧,那這事就這么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