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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難以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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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越并沒有急行軍,反而是有意放緩了行軍速度,給后續的朱永、曹慎等人追上來一定時間,同時也讓所部兵馬慢慢恢復精氣神和體力,為接下來的戰事做準備。

  一天之后,朱永帶兵疾行而來,總算是在抵達前線前,與王越統領的中軍匯合。

  朱永到了營地,第一時間去見王越。

  此時人馬已經歇宿,營地里靜悄悄的,除了少數警戒部隊外,大多數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王越提前讓伙頭兵準備了熱水,方便官兵泡腳,還破天荒讓每個人飲上一杯剛由王守仁從前方送來的馬奶酒暖身子,方便盡快入睡,這樣來日與王守仁和朱暉統領的前軍會合后,大軍立即就可以投入戰斗。

  “保國公,令郎跟伯安這一戰,打得漂亮啊。”

  王越見到朱永后,語氣中帶著幾分羨慕。

  朱永拱手道:“末將得到調令便匆忙北上,根本就不知道前線的情況,請軍門講解一下。”

  王越大致說明了先前一戰的經過,尤其提到王守仁在戰事前后的神奇表現:“……伯安見識非凡,在韃靼人調來主力后,仍不懼韃靼洶涌來勢,帶著麾下千把人馬,巧妙布局周旋,給后面官兵殺傷和俘虜韃子提供了充足時間。”

  朱永問道:“韃靼人主力已經南下了嗎?”

  “是的。”

  王越點頭道,“巴圖蒙克本或無意出兵,但伯安和東旸如此驍勇善戰,他們豈有不來迎擊的道理?且他們也是沖著我來的……”

  朱永好奇地問道:“加上后續兩撥援兵,吾兒他們只有三千人馬,竟然能在數萬韃子面前……全身而退?”

  王越笑道:“所以我說,有伯安的智謀和勇氣,還有令郎的驍勇,他倆可說是相得益彰,簡直是大明雙壁。

  “正是因為伯安統領兵馬,與巴圖蒙克南下的前軍數次交鋒,雙方雖未分出勝負,但畢竟伯安真正統領的新軍騎兵不過千許,而韃靼南下的前軍數量則至少四五千之眾。”

  “以少敵眾……竟還與韃靼人打個平手?”

  朱永驚訝地問道。

  “是。”

  王越道,“韃靼察哈爾部南下的前軍見占不到便宜,就先退了回去,如此東旸便帶人收拾殘局,又獲取首級四百余。總數下來,大概有兩千六百之數,已超過威寧海之戰的收獲。”

  “這么多?”

  朱永到這會兒,才算是聽到他想獲悉的內容。

  之前王越似乎有意遮掩,不想讓他知曉前線戰場上的真正戰果。

  王越笑道:“這還只是韃子青壯的首級,不算婦孺的,光是俘虜的,大概也有兩三千之眾。牲口及財貨還不計算在內。”

  “那……韃靼小王子的人馬……距離他們……以及咱們現在的營地,有多遠?”朱永問詢道。

  “并沒有多遠,大概有個百里路上下吧。”王越道,“不過說實話,接下來作戰,可就有些困難了。咱背靠陰山,身后還尾隨有韃子兵馬,現在等于說我們是被前后夾擊,而韃靼兵馬總數,大概在五萬上下。”

  朱永道:“可是咱……只有兩萬余,敵人數量至少是我們的兩倍以上。”

  “嗯。”

  王越點頭道,“甚至我軍能上戰場作戰的,只有萬數。”

  朱永問道:“那我們是否還要尋求與之展開戰略決戰?”

  王越嘆息道:“咱出兵草原的目的是什么?正是為了與韃靼主力正面交鋒!如今機會來了,韃靼人主動來戰,我們豈有退縮的道理?”

  朱永道:“那咱的糧草和輜重,還有火器……”

  “如果一切順利,應該是夠的,但就怕……”

  王越沒說完,神色有些凝重。

  但顯然,王越對于這場戰事能否取勝,還是有所顧慮。

  過了一會兒,王越似乎打定了主意,吩咐道:“你整頓人馬,明早先一步出發,本官領兵在后,與你遙相呼應。先把伯安和東旸的人馬給接回來,等合兵之后,再做圖謀。”

  “是。”

  朱永心中仍舊有諸多的疑問,但他還是領命而退。

  等朱永回到自己的營帳后,那邊由朱暉派過來通報消息的裨將張起,帶少數幾人入營。

  張起乃京營出身,以前并無實際打仗的經驗,但卻深得朱永的信任,主要是張起年歲跟世子朱暉相當,雙方有著不淺的交情……在朱永看來,跟兒子關系好的,無論其能力強弱,將來在都督府都能幫到他兒子。

  用親不用賢……反正都督府內草包不少,很多時候不到真實戰場上搏殺,實在難以判斷到底誰更勝一籌。

  “公爺。”

  張起見到朱永,當即單膝跪地行禮。

  “起來吧。”

  朱永一揮手,問道,“前線究竟怎樣了?”

  “兩戰,一勝一和。”

  張起恭敬地道。

  朱永點頭:“果然如此。詳細說來聽聽。”

  他在想,王越在這種大事上,終歸是沒有騙他。

  “小公爺與王先生過北疆后,我等駐扎于山丘南坳,簡單休整,便察覺到北坡有韃子的營地,遂在天明后,領兵出征。”張起道,“王先生領兵沖鋒在前,本計劃誘敵而出,利用我方火炮擊之,破敵后再行反攻。”

  朱永道:“那實際戰斗情況是怎樣的?”

  張起再道:“不料韃靼部族武裝一觸即潰,隨后王先生領兵長驅直入,來回斬殺,隨后北上三十余里,徹底將韃靼土默特部兵馬擊潰。再后便是遭遇韃靼察哈爾部主力,奮起與之交戰,雙方互有得失,各自退兵。”

  “咦?韃靼人甘心打和?”

  朱永再次問道。

  張起道:“韃靼土默特部牧民四散而逃,牲口多棄之不理,察哈爾部急于招攬,擴充己身力量,同時也想搞清楚我軍的真實情況,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并沒有組織連續突擊。

  “而小公爺也在原來韃靼人的營地中清點戰果,忙著將部分傷殘的俘虜和倒斃的牲口處置掉。王先生領兵回營,與小公爺一道,帶著俘虜、牲口等繳獲逐步撤離……韃靼人奪回營地后,再無所犯。”

  朱永問道:“吾兒東旸此戰有何發揮?”

  “小公爺一直坐鎮中軍,斬獲頗多,但軍中將士對王先生諸多稱頌。都說王先生乃此戰首功。”張起道。

  “嗯。”

  朱永雖然不甘心,但光是從張起簡單的講述中,他就知道,其實主導先前一戰的,正是王守仁。

  兒子朱暉想搶首功有點難。

  何況王越不會甘心把功勞拱手讓給別人……誰說王守仁是王越舉薦的,王越就得心甘情愿把首功交給別人?

  再說了,王守仁才是軍中主帥,有居中運籌調遣之功,無論是誰,功勞都得往王越身上掛。

  “首級都帶回來了嗎?”

  朱永問道。

  “有的帶了完整的首級,有的則只能割下耳朵了事……事情太過倉促,韃靼察哈爾部主力又快速南下,王先生囑咐不可戀戰,只能便宜行事。雙方保持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這一天多來,韃靼人與我軍相安無事。”

  張起道,“或是知曉我大明中軍已至,他們不敢隨便亂來,畢竟咱們有王軍門坐鎮……

  “卑職從俘虜的韃靼人口中,獲悉一個秘辛,據說當年王軍門突襲威寧海,巴圖蒙克的妻子滿都海,也就是那個把襁褓中的巴圖蒙克綁在背上南征北戰,為察哈爾部打敗強敵,平伏叛亂的女酋首,正是死在威寧海,因此韃子對王軍門有著發自內心的畏懼。”

  朱永頷首道:“這個我倒是知道,英宗皇帝當年土木堡之變慘敗后,就被關在威寧海一年多,加上消滅滿都海的功勞,先皇才賜封王越為世襲威寧伯,但時過境遷,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八年,就算當時的情形對韃靼人的震撼有多大,現在又剩下多少畏懼呢?

  “如今更多是韃靼人摸不清我們的路數,并不是說非要避戰。如果眼下我軍被他們斷了后路……卻又無法與之正面交戰,進路和退路都將被堵死!

  “好了,你現在立即去見王軍門,把具體情況如實相告,天亮前帶人返回前軍,我明早就會帶兵趕上,不會讓吾兒犯險。”

  是夜,星月無光。

  王守仁和朱暉所部,帶著大批的財貨、牲口和俘虜等,緩慢回退中。

  韃靼人的前軍距離他們不到十里地,一直緊隨,卻并沒有徑直沖殺而來,似乎是在尋找戰機,只是一味地盯著不放棄。

  大戰一觸即發,但又維持了一種相對的平衡,誰都沒有意愿打破僵局。

  “王兄弟,韃子好像又增兵了。”

  朱暉前去找守在后軍壓陣的王守仁,善意地提醒。

  王守仁手上拿著望遠鏡。

  但烏云籠罩下的夜晚,光線太過暗淡,只能由近及遠看到一條火把長龍發出的光亮,直觀感受是無邊無際,但并不能準確判斷出韃靼人擺出的陣勢。

  王守仁自言自語:“不知這一戰破局點在何處?”

  朱暉聽得一頭霧水,心說,這做大事的人所思所慮,就是與眾不同,他在說什么?為何我聽不懂呢?

  “王兄弟你是說……?”

  朱暉皺著眉頭問道。

  “韃靼主力南下,以他們的謹慎,不可能與我們正面交戰。”

  王守仁撫著下巴,皺眉道,“即便王中丞的人馬開過來,雙方最多形成對峙,交戰只會是各有得失,無法將其徹底擊潰。”

  朱暉不以為然道:“都對峙了還想怎樣?大不了咱主動出擊便是!也就是咱目前只有三千人馬,不然的話,連我都想帶兵跟他們拼了。”

  王守仁緊盯著朱暉,火光中,眼神深邃。

  過了好一會兒,王守仁才道:“韃子怎么可能會給我們正面交手的機會?這是他們的地盤,定會發揮其所長,與我們迂回作戰。

  “我們的騎兵,很難追上他們!即便他們不迂回,也會采取進退之策,與我們對壘,以雙方兵馬的懸殊,我們很難占到便宜,更別說是徹底平定草原了!”

  陰山之北,大明官兵跟韃靼主力之間,馬上要發生一場大戰。

  而在京師,經過長途跋涉的李孜省,終于趕在京城落下第一場雪之前,趕到了崇文門外,準備接受皇帝委派的新差事。

  本來皇帝給他的密旨,是告訴他,要調他為大同巡撫,回來后可以直接入宮面圣,當面接受派遣。

  但他還沒來得及進城,這邊司禮監秉筆太監李榮已經親自趕到崇文門迎接,告知他回城后不用入宮面圣,直接去見張巒便可,有什么要求會由張巒……

  雖然對李孜省來說,難免有些失望……畢竟他很想面圣,感受一下皇恩浩蕩,順帶對黃河河工事進行述職。

  但眼下皇帝不肯賜見,讓他去見張巒,他隱約明白自己的立場應該是跟張家牢牢地綁定在了一起。

  皇帝乃有意讓他加深這個概念。

  想到自己就是依托張巒成就大事,心中的失望也降低了不少,于是他索性不再進城,直接去張巒在城外的別院求見。

  “我進去后,只要不出來,任何人都不要前來打擾。”

  李孜省在去見張巒前,對龐頃進行一番耳提面命,“我跟來瞻有要事商談,幾時出來……等通知吧。”

  龐頃道:“早前已派人去大同那邊探路,現在得到的反饋是,沒有任何消息說您要被調去大同任職……道爺,這事,會不會有詐?”

  “什么詐?”

  李孜省冷聲問道。

  龐頃臉色為難,但他還是把自己所想如實說出來:“您修黃河河工,雖不到一年,卻完成旁人可能十幾年都未必能成就之事。就在黃河改道即將完成時,調您回京,等于說剝奪了您的功勞。”

  李孜省沒好氣地道:“你平日腦子里都在考慮些什么東西?是我厚著臉皮跟來瞻提請,要調去西北治軍!協助賢侄延齡平定草原,我這是為了建功立業!修河的功勞再大,能為我獲得身后的名聲嗎?況且來瞻父子也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該我的功勞怎么都跑不了!”

  龐頃道:“但問題是直到現在,大同巡撫好像也沒有調回京城的意思啊。”

  “目前大同巡撫還是左鈺嗎?”

  李孜省問道。

  “道爺,您這是多久沒過問吏部事務了?您想要調去大同,連自己去接替誰都不知道?”龐頃言語中頗有些感慨,好似在說,你已經過氣了,早已不復當年權傾朝野時的心態。

  李孜省道:“問你話,直說!”

  龐頃道:“乃許進。”

  “難怪啊。”李孜省感慨道,“此人能力不俗。他在大同巡撫任上,的確很難由我來接替。”

  “道爺,您這話是何意?”

  龐頃心說,你雖然對如今朝中人事漠不關心,但對于大臣是靠能力上位,還是靠跑關系坐的位置,卻是門清。

  其實只要看看人家是否給你送禮就能了解。

  李孜省擺擺手,顯得不耐煩道:“到底我是來見你,還是去見來瞻的?你廢話怎這么多?走了!”

  “那道爺,可是需要我再去大同打點一二?”

  龐頃問道。

  “暫且不用。”

  李孜省一揮手道,“我也覺得這事情可能存在變數,等我從來瞻那兒出來后,再給你確切答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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