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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九章 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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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恩離開。

  楊守陳回頭看向劉健,不解地問道:“懷公公到底是何意?他在這里坐了一上午,具體都談了些什么?”

  “說的多為內閣之事。”

  劉健隨口回答。

  楊守陳當即便明白了,劉健不想對他直言。

  無論怎么看,楊守陳距離入閣還相差十萬八千里,所以劉健的話更像是在說“我們談了一些不能與你明說的機密大事”。

  楊守陳又問:“那……陛下親自出席,檢校兵馬,目的是為何?西北戰事似乎并未徹底平息,韃靼小王子是往京師來了,但韃靼一些部族還在延綏、甘肅等地犯邊。韃靼人此時前來商談開邊市,是否意味著……如若大明不恩準他們,他們回去后,仍舊有不臣之心,繼續領兵來犯?”

  劉健道:“我已經問過徐閣老了。徐閣老傳達出的意思,陛下想借此展現大明軍隊的實力,尤其是通過新式火器的應用,讓韃靼人知難而退。如此再給予開馬市的便利,做到恩威并濟,能讓西北平緩個幾年,如此也就解決了邊塞錢糧短缺的問題。”

  不打仗,西北各大軍鎮的開銷就會快速降低,從屯田,再到開墾荒地,就又能有序推進。

  似乎也是為鹽稅改革后將導致的西北商屯不足,以及錢糧調度上可能出現的偏差,做好鋪墊。

  如果邊疆持續打仗,那朝廷鹽稅改革,就會產生很多不可測的副作用,導致前線錢糧需求將進一步增大,會給朝廷帶來巨大的財政壓力。

  劉健自然是站在儲備內閣大臣的立場上,以決策層的思維去考慮這個問題。

  楊守陳則更像憤世嫉俗的年輕人,只在意是否能彰顯大明國威,更注重眼前利益得失,對于李孜省和張巒的每一個作為都重點關注,好挑出其中的毛病。

  楊守陳道:“誰能相信,在京舉行一次演兵般的兵馬檢校,就能震懾住韃靼人?如果如此作為就有生效的話,那縱觀前朝對外夷一場場摧枯拉朽般的勝利,就顯得毫無意義了。”

  劉健沒有作答,而是直接問道:“你可知道,王威寧已到京城來了嗎?”

  “什么!?”

  楊守陳微微皺眉。

  “陛下寬赦了王世昌的罪行,讓他到京閑住,還賜予宅院,同時準備在合適的時候對他委以重任。你可知陛下如此做有何目的?”

  劉健繼續發問。

  楊守陳不解:“陛下的意思……以此人來震懾韃靼使團一眾宵小?”

  劉健道:“未嘗不會如此。不過有關王世昌的情況,到現在仍未是個謎。只從懷公公口中得知,他人已到了京城,但具體住在何處,又曾拜訪過何人,有何動作,到現在仍舊無人知曉。”

  因為王越并不是以官員的身份來到的京師,沿途沒有住大明的官驛。

  有關王越的動向,朝廷上下關心的人很少。

  只是在這么個特殊時候,韃靼可汗巴圖蒙克恰好到了京城,跟著王越便有了消息,如果其出現在閱兵儀式上,那對韃靼人的心理還是有一定影響的。

  不管怎么說,王越都算得上是個“危險人物”。

  前前后后那么多年跟韃靼作戰,從大同到延綏,王越從無敗績……

  戰場外的事情不討論,單就說打仗這回事,王越真算得上行家里手,這點連韃靼人都不得不服。

  楊守陳道:“陛下總不會是為這場檢校兵馬之事,特意把他調回來的吧?”

  “應該不會,但他此時回來,很可能因緣際會,索性就讓他參與一番,在韃靼人面前露個相。”

  劉健道,“話說王世昌雖飽受非議,但就算是翰林院中,同情和支持他的人也不少。朝中有不少人覺得他受過太重。你說如果王世昌和李孜省一同出現在西北……”

  “嘶……你別說了。”

  楊守陳黑著臉道,“無論如何,不能讓某些人覬覦軍權……狼子野心不可姑息!”

  顯然楊守陳也意識到,王越回京,很可能要跟張巒、李孜省同流合污。

  一旦到這步田地,就會出現當權文臣控制不了軍隊的問題。

  萬一讓張巒逐漸掌握軍權,在軍中的聲望和號召力增大,那傳統文臣這邊就會陷入極大的被動。

  而這次閱兵的目的就不言自明了……乃張巒為了自己在軍中的聲望而進行的一番試探。

  想到這里,楊守陳驚出一身冷汗,反對張巒的心思越發堅定了。

  日落時分。

  司禮監諸位太監已經準備散班。

  而此時懷恩才姍姍來遲,在外面奔波勞碌近一天的他,現在只是前來值房隨便看看,有什么重要事務別人可以詢問他的意見。

  雖然已處于半致仕狀態,但懷恩心里明白,覃吉等人目前還頂不起來,尤其是一些涉及國策、軍機的大事,非得來征詢他的意見不可。

  “厚方。”

  趁著覃吉前去乾清宮,給皇帝送分門別類整理好的奏疏前,懷恩及時叫住了他。

  聽到召喚,覃吉趕忙放下手頭的活計,靠了過來,小聲問詢:“懷公公,您有事嗎?”

  懷恩笑著說:“王世昌已經回京了,這事你知道吧?”

  覃吉聞言眉頭一皺,顯得很納悶,好似在問,這件事我應該知道嗎?

  “他沒去找過你?”

  懷恩又問了一句。

  “未曾。”

  覃吉搖頭道,“懷公公的話,我怎么不太明白呢?我與王世昌素無交情,他被赦免罪行回京,跟我這把老骨頭有何關聯?為何會來找我呢?”

  懷恩笑而不語,似乎是讓覃吉自己去琢磨這個問題。

  覃吉心下滿是疑惑,本想多問一句,卻發現懷恩根本就沒心思再跟他交談,已經轉身離開了。

  覃吉把奏疏送到朱祐樘那邊,發現小皇帝神采奕奕,干勁十足,似乎是打算熬夜把奏疏批閱完。

  就在覃吉準備陪皇帝一起挑燈夜戰時,朱祐樘顯得很關切,勸覃吉早些回去休息。

  “老伴,你年歲不小了,讓李榮和蕭敬他們陪我熬夜就行……你回去陪陪嬤嬤。”朱祐樘言語間顯得很溫暖。

  覃吉感激涕零:“多謝陛下關心,奴婢還撐得住。”

  朱祐樘顯得很堅持:“這兩天沒發生什么事,你早些回去吧。明天早朝也不必來,最近你太累了,該多休息休息。”

  “陛下隆恩,老奴沒齒難忘!”

  覃吉一點兒沒有受冷落的感覺,不能陪皇帝一起處理政務,無法參與到那么多國家大事的決斷,他還覺得這樣挺不錯。

  這心態不比懷恩。

  懷恩很多時候只想大事小事一把抓,生怕皇帝太過稚嫩,而被下面的大臣蒙蔽利用,再或是做出什么不好的決定,導致朝政出現混亂。

  覃吉出宮后,乘坐馬車,打道回府。

  即便現在他已位高權重,也不過是在馬車旁多了兩名騎馬沿途護送的錦衣衛,走得并不快。

  一路到了家門口,透過車簾,覃吉發現已有人在此等候。

  覃吉并不覺得有多意外,畢竟這些年他都未曾換過住所,知道他宅邸所在的人,并不在少數。

  只是像這般公開來拜訪他的卻很少見,畢竟他不是梁芳,沒有那么大的權力給別人帶來實惠,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老好人,而在大明,外臣跟內臣往來通常都被認為是一種禁忌。

  “覃公公。”

  就在覃吉下了馬車,疑惑對面那位是什么身份時,卻見前方看起來形容憔悴、滿臉滄桑的男子,已快步朝他走來。

  就在其距離越來越近,即將被上前阻攔的錦衣衛拿下時,那人“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朝覃吉磕頭。

  覃吉大吃一驚,因為他根本就不認識對方。

  “草民王越,見過覃公公。”

  對方自報身份。

  這可把覃吉嚇得不輕,趕緊伸手虛扶:“你可是王威寧王公?你曾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且不可如此……咱家……我……老朽……”

  都把覃吉給整不會,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雖然覃吉在朝中接觸的權臣不少,即便是王公貴胄都會跟他和顏悅色,但要說真能在他內心引起巨大波瀾的大臣還真不多。

  而王越作為曾經大明赫赫有名的疆場煞神,那絕對是極為恐怖的存在,只是起來得快,跌落得也快,覃吉一直都在東宮當伴讀,端茶遞水伺候太子,根本就沒機會接觸這么牛逼的英雄人物。

  突然見到,對方還給他行這么大的禮,甚至還是在懷恩提前預警過的情況下,難免會讓他內心翻江倒海。

  王越并沒有拘泥,聞言立即站起來,諂笑著道:“公公,您貴人事忙,草民已在此等候多時,略備薄禮,望公公不要嫌棄。”

  說著讓人抬了兩口大箱子過來,光看那輕重程度,就知里面裝著的并非是簡單應付了事的“薄禮”。

  覃吉并沒覺得多驚訝。

  以前就風聞王越喜歡給人送禮,且每次出手都非常大方,只是他沒想到,這次王越到京城后,竟會給他送禮,且還這么“多禮”。

  但是……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

  覃吉明知道王越來者不善,卻還是把人請到院子里,隨后帶到自家正堂。

  王越顯然也沒想到,當朝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的覃吉,日子會過得如此“艱苦樸素”,居所不過是個小四合院,除了自家婆娘外,就只有個上了年歲幫著端茶送水的婆子。

  一看就很寒酸。

  不過這也讓王越心中有了一定計較。

  想要知道當今皇帝是什么人,只需看看他身邊的人是怎么樣的,就知曉了。

  覃吉跟王越相對而坐。

  等著婆子送上茶水,覃吉才問道:“王公何故到此?”

  王越解釋道:“在下能得朝廷赦免,感恩萬分,如今攜家眷到京,是為聽候朝廷差遣。得知覃公公住在此處,距離王某下榻的地方不遠,便尋了個機會前來拜訪,還望您老不要見怪。”

  此時的覃吉,瞬間明白懷恩為什么會提前“提醒”他了。

  因為現在但凡朝中消息靈通之人,都知道懷恩馬上就要致仕,而曾經司禮監的二把手覃昌如今又被放逐在外,那接替懷恩為司禮監掌印的,十有八九會是他覃吉。

  當下司禮監中的排次,決定了上位幾率,掌印之位怎么都應該是首席秉筆覃吉的,再加上覃吉跟皇帝之間亦師亦友的交情,最終翻盤的可能微乎其微。

  覃吉感慨道:“您實在不該來的……王公實在要感謝的話,應該感念陛下。還有……”

  還有誰,覃吉不好意思往下說。

  如果直接把張巒的名字提出來,這不明擺著把王越往張巒陣營中推?

  懷恩擔心一群既有實權又有能力的人勾結在一起,威脅到當下大明政局穩定,而自己還要做“幫兇”的話,那不等于是給司禮監挖坑嗎?

  但他也明白,對面坐著的并不是傻子,難道王越不知道如今朝中最得勢的權臣是誰?

  但顯然,王越這樣喜歡巴結權貴之人,對于如何去討好張巒,似乎并不上心,反倒喜歡跟他這樣的內臣往來。

  本來應該是當局者迷,滿腦袋漿糊才對,但覃吉突然就“融會貫通”了。

  王越笑道:“沒有覃公公在陛下身旁美言,陛下怎么可能會有心赦免王某的罪行呢?”

  “這……”

  覃吉心說,原來你王越喜歡巴結的,是跟你不在同一條晉升渠道上的人。

  所以你之前一直結交的都是宦官,而不是外臣。

  哪怕對方是個外戚國丈,你也會認為,跟你的晉升方向有一定沖突,所以你才會在到京城后的第一時間就來拜訪我,而不是張來瞻?

  覃吉是個熱心腸,當即道:“王公,您真的不知陛下為何會赦免你嗎?在這件事上,老朽可不敢居功。此等事,我可沒資格參與……”

  王越道:“這不得多虧您和懷公公的恩德?”

  “呵呵。”

  覃吉苦笑了一下。

  心里在想,那位懷公公還是看走眼了啊。

  本來還擔心王越回來后,會馬上討好張巒,成為外戚臂助,結果人家一心想的都是巴結內臣。

  也難怪……

  為何當初汪直倒臺,卻能牽累到赫赫有名的威寧伯?原來王威寧巴結人的時候,真就是不遺余力,說他們好到穿同一條褲子都不為過。

  覃吉道:“王公能回京,主要是因為您曾為大明立下累累功勛,再乃是因為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陛下急需王公這樣的大才輔佐。望王公能一心為朝廷,不要有任何私心才好。”

  “是,是。”

  王越忙不迭應聲,就像是聆聽長輩教誨一般,無比尊敬,過了一會兒才又囁嚅地問道,“那……覃公公,不知在下的爵位……幾時才能……”

  說到后面頓住了。

  覃吉不由一怔。

  說了半天,原來你還有所求呢?

  現在回朝了,你連個官職都沒撈到,就想著拿回失去的爵位?

  先皇賜給你伯爵之位,然后褫奪了,然后當今皇帝再發還給你?

  真當大明的爵位鬧著玩呢?

  覃吉搖頭道:“這件事,老朽不敢多言。不過料想要是您能再為大明立下功勛,賜還爵位不是不可能。”

  在不建功立業的情況下,直接想把威寧伯的爵位討回去,怕不是豬油蒙了心,癡心妄想呢?

  王越道:“在下雖已上了年歲,但這些年并未荒馳軍略和日常弓馬等,若是朝廷有征召,隨時可以上疆場。不知幾時……”

  覃吉無奈道:“王公,這件事難道您心中沒數嗎?非得來問老朽?”

  “哦!?”

  王越一時顯得很疑惑,茫然地看向覃吉。

  覃吉道:“韃靼使團已經到了京城,這次的朝貢完成,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西北大致都會保持太平,至于其余地方……似乎也無戰亂,您這……”

  你這是有心報國,但奈何國泰民安,哪里有表現的機會給你呢?

  再說了,就算有戰亂,也輪不到你王越一個剛被赦免罪行、連官職都沒有的人操心啊。

  就說人家李孜省,現在剛打了勝仗,朝廷用他不香嗎?

  西北還有那么多巡撫、總兵官,朝中有這么多能征善戰之人,除非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不然哪里有你的用武之地?

  王越起身,異常恭敬,抱拳道:“還望覃公公您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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