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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窮則思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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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孜省和覃昌押送著大批布料,從京師往西北,一直到臘月下旬,即將過年時,他們尚未抵達大同鎮。

  這天隊伍又不再前行。

  李孜省有些不理解,趕緊找到覃昌,問詢是怎么回事。

  “覃公公,話說從宣府出來,各處的積雪基本都已融化,就算有些道路很泥濘,但并不影響我們前行啊。”

  李孜省質疑道,“如果就此耽誤的話,會不會影響行期?”

  在李孜省看來,這次來西北,純屬是為鍍金。

  皇差要緊!

  我得辦好了,才顯得我有能力,以后皇帝還會委任我更加重要的差事。

  覃昌的心態則跟李孜省完全不同,一臉無奈:“據夜不收探知,前路似乎不太安穩,而咱又押送大批物資,不能冒進。只能先等在這里,看后續事態發展。”

  李孜省一聽就來氣。

  心想,你不會是故意跟我抬杠的吧?

  我回去后,雖說不能加官進爵,但我卻有更加重要的差事要做,那就是去修黃河,完成黃河改道,那是千古留名的大事。

  而你覃昌回京,十有八九是要被投閑置散回家養老的。

  就算這樣,你做事也不能這么敷衍啊!

  李孜省道:“一路上咱走的都是關內的大道吧?咱又沒沿著城塞走,之前沿途又未見有韃靼人活動跡象,這怎么快到大同鎮有駐軍的地方,卻畏縮不前了?”

  覃昌打量李孜省,問道:“聽李尚書的意思,你是不信咱家啊?”

  “怎么會呢?”

  李孜省笑道,“只是想探尋個究竟,僅此而已。”

  覃昌道:“李尚書,咱大明西北遭受了雪災,將士們苦不堪言,難道更北邊的韃子日子就好過了?”

  “這個……”

  李孜省瞬間明白過來,試探地問道,“所以說,他們也遭了大災?連更南邊的大明西北都下這么大的雪,那豈不是說,他們的災情只會比我們更加嚴重?這分明是好事啊!”

  “什么好事。”

  覃昌搖頭道,“韃子遭災,日子過不下去了,不就想著來我大明邊陲劫掠?本來日子還能過得下去,這大冬天的也能相安無事。現在倒好,往常幾年都未曾有韃靼侵犯的地方,諸如這臨近大同的邊塞,都有韃子前來侵掠。

  “若是咱押運的東西落到韃子手上,那不是幫他們渡過難關?”

  李孜省點頭道:“此言有理。”

  覃昌瞪了李孜省一眼,雖沒明說,但好似在質問。

  既然你知道有道理,還來催我出發?

  “不過呢。”

  李孜省補充道,“咱西北將士,既經歷雪災,天寒地凍,又要面臨兵禍,若將士們仍舊沒有過冬的衣物和糧食,如何抵御強敵?以在下的意思,咱得想辦法趕緊往西疾行,越是困難,咱越得抓緊時間。”

  覃昌一聽就來氣。

  心想,你這趟是出來建功立業的,我就是臨退休前要完成一件苦差。

  別總拿你的心態來影響我。

  老子可不伺候!

  “李尚書憂國憂民,心中惦念西北將士,實在可敬可嘆。”

  覃昌隨口搪塞,“但有些事,總得伺機而動。若這批布料被韃子掠了去,他們或就有衣物御寒,能少凍死不少人,以后還會對我大明行侵略之事。

  “要不您看這樣,咱家這就去信給大同巡撫,讓其派兵前來接應,你看可好?”

  “這……”

  李孜省心想,你果然是在推諉啊。

  這通信一來一回,三五天算是少的,慢的話恐怕要十天半月,到時候花兒都謝了。

  “要是不行,那李尚書就得自行想辦法了。”

  覃昌見李孜省面色不悅,出言威脅,“或許你可以問問隨行將士,看看他們是否愿意繼續西行。性命攸關,就算我們再惦念邊塞前線挨凍的將士,也得先為自己身邊人的安危著想。

  “咱家想來,如此才是稱職的主官。”

  紫禁城,乾清宮。

  懷恩正拿著幾份來自三邊和大同、宣府之地的奏報,跟皇帝詳細說明如今西北邊關遭遇到的困難。

  “……西北有不少地方,都發生韃靼擾邊的情況,相繼有人畜被劫掠的奏報傳來,越是往西,情況越嚴重。

  “尤其是在寧夏等地,韃靼一次犯境就有數千人馬,甚至有叩關南下的跡象,不過有賴前線將士英勇奮戰,才未導致韃靼人進一步南下。

  “其中寧夏副總兵呂宏領兵擊退韃靼犯境一次,斬首四級。令韃靼不得不從花馬池等地轉移他處,如今寧夏本地的防務日緊,而延綏等處也相繼奏報,賊寇重新占據河套等地,并將我大明在河套平原所設立的土堡摧毀……”

  朱祐樘越聽,臉上的神色越凝重。

  剛當上皇帝,自己可說是什么都不懂。

  剛把文政方面的事情理出個脈絡,感覺開始上道了,這邊又來了軍政上的麻煩,等于是讓他這個門外漢又要接觸很多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對于一個自閉癥患者來說,朱祐樘很怕接觸那些自己不明白的東西,本能地就想逃避。

  但身為皇帝,朱佑樘有一定的責任心,逼迫他必須去聽,去學。

  這導致他內心很是糾結和矛盾,人都快分裂成兩個了。

  懷恩說到最后,似乎也理解皇帝的苦衷,總結道:“陛下,還是應當早些把糧食運去西北前線,將士們能吃飽飯,方能化解韃靼犯邊的野心。”

  朱祐樘問道:“岳父那邊,錢糧籌措到底如何了?”

  “據說是沒啥問題了。”

  懷恩道,“這不,已派人去傳召了,想來張國丈如今已在入宮的路上,要不要派人去催催?”

  朱祐樘感慨道:“就算現在起運,也得很長時間才能運到西北邊塞各處,要發到將士手上,所需時間只會更長。有什么好辦法呢?”

  懷恩嘆道:“本來靠鹽稅,鹽商將糧食運到西北,發放鹽引到他們手上,而將士們也有了糧食,這是兩利之事。奈何如今鹽政出了很大的問題,有鹽引卻支取不到鹽的情況越發嚴重,如果不及早變革,只怕是……唉!”

  “懷大伴,你也認為應當推進改革嗎?”

  朱祐樘一臉期待地問道,“先前我問過東宮的先生,他們認為,應當遵循舊法。不應輕啟變更,還說如此會導致大明邊政急速崩壞。”

  懷恩道:“窮則變,變則通,若是要固守陳法,也應當找出行之有效的手段來避免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但……很難。”

  朱祐樘嘆道:“我聽明白了,現在是不變比變更艱難?那或許實在沒必要守著舊法了!可是,如何變呢?”

  “這個……”

  懷恩道,“眼下看來,只能另行商議。”

  “我知道了。”

  朱祐樘一揮手道,“懷大伴,你有病在身,不宜勞作,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岳父來,我正好問問他的意見。”

  “奴婢不累,也想聽聽張國丈的見解,或有所啟發。”

  懷恩當然不愿意每次都讓皇帝跟張巒單獨接觸,便想打破這種默契。

  朱祐樘笑了笑,道:“岳父深謀遠慮,想來是能出一些好主意的。你先去休息,把病養好,才能跟朕一起打理朝事。”

  懷恩看出來了,人家皇帝就是不想讓他在旁邊打攪。

  他識趣行禮,恭敬地道:“那奴婢先行告退。陛下,您也一定要多休息。午膳不能誤了。”

  “知道了。”

  朱祐樘隨口應付一聲,繼續低下頭批閱奏疏。

  張巒入宮后,亦步亦趨地跟在覃吉后面。

  覃吉走得都比他快,甚至幾次轉頭催促趕緊前行。

  張巒苦著臉道:“覃公公,你腿腳好,我不行啊。你忘了我這條腿之前剛折過?走得太快的話,傷處容易再崩斷,畢竟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唉!實在撐不住啊!”

  “張先生,陛下等著呢。”

  覃吉也很無奈。

  你個張巒,從來不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居然在我這個老家伙面前裝腿腳不利索?

  你身體再不好,也才四十多歲,要點兒臉不?

  張巒仍舊是我行我素,慢悠悠地走,嘴上也不閑著:“覃公公,你說這次陛下叫我來,是作何的?”

  “應該是為邊關將士籌集錢糧之事吧。”

  覃吉回道。

  “咦?不是都起運了嗎?二十萬石糧食,沒見少,甚至還有富余呢。”

  張巒說到這兒,連連搖頭,“這么大的事,戶部沒一點動作,全靠我一人來辦,還真是稀奇。

  “你且說說看,朝廷留著那幫官員到底是干嘛使的?”

  覃吉恭維道:“國丈爺本事大,能者多勞嘛。再者說了,您本就是戶部侍郎,這事兒您不負責,誰來負責呢?”

  張巒問道:“后續的糧食我就沒辦法了。聽說還得籌集上百萬石糧食才能滿足缺額?西北一共需要多少啊?不會是靠我一個人管九邊所有將士的死活吧?

  “我可沒那么大的本事,慚愧慚愧……要不我跟陛下說說,換個人來打理這件事?”

  覃吉先是無語,隨后趕忙道,“張先生,這么大的事,您都已經接手了,還是負責到底吧。

  “眼前就快到乾清宮了,咱是不是加緊兩步?陛下久等了呢。”

  張巒不緊不慢地道:“上吊還得喘口氣呢……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覃吉仍舊無語。

  不過好在二人再龜速,也算是挪步到了乾清宮殿門前,迎面見到懷恩從里面走出來。

  懷恩見到二人前來,還往這邊點頭示意,卻沒有駐足等候,而是帶著兩名小太監直接往司禮監值房方向去了。

  張巒奇怪地問道:“那位不是懷恩懷公公嗎?怎么不留下一起出個主意啥的?”

  “怎么?您還需要他出主意嗎?”

  覃吉有些詫異。

  “當然是為了籌措錢糧,集思廣益啊。眼看這京師米價,都快一兩銀子一石了,平民百姓連飯都快吃不起了!再籌下去,我怕就連京城的百姓都要餓肚子。”張巒搖頭道,“據我所知,在京官員發不下俸米,都在借錢度日呢。”

  覃吉問道:“那您府上……”

  “哦,我家倒不至于餓著,我只是為他人著想。”張巒道,“這沒個變通,就靠臨陣磨槍,這次勉強能撐過去,下次可就夠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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