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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手眼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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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曹順便與沈祿一起去見張巒,由沈祿引薦,雙方坐下來喝茶談天,很快就熟絡起來。

  張巒知道曹順是舉人出身,表現得很恭謹,但他也不明白沈祿為什么要帶此人來見自己,只知對方是沈祿的朋友,但交情好到什么程度卻不清楚。

  隨便應付一番后,沈祿出去送曹順離開。

  張延齡探過頭問道:“爹,那人是誰?”

  張巒道:“是你姑父在通州的老友,人家是舉人老爺,曾做過官,為人處世老成持重,跟他比為父還有很多要學的地方。”

  “學當官嗎?我覺得那個……爹壓根兒就不用學,反正爹的志向也不是考學當官吧?”張延齡笑著說道。

  “你懂什么?若為父不想當官,入國子監作何?以爹這年歲,國子監出來好歹能謀求個一官半職,哪怕當不了高官,但在衙門口也能露露臉。”

  張巒說著,一甩袖,“趕緊收拾收拾,上路了。咦?怎沒見那個覃百戶?”

  張延齡道:“好像出去辦事了吧。”

  張巒思忖了一下,搖頭道:“覃百戶為人挺不錯,就是怎么看他……都覺得別扭,這在朝為官,心機都很重啊。”

  “爹是在指桑罵槐嗎?”張延齡問道。

  “你以為我在說你姑父?他那人沒太多心機,待人以誠。別看他只是個舉人,他在京師可是手眼通天,誰讓他是銀臺出來的?若是為父在國子監求學個幾年,也能進銀臺司的話……”

  宋廷設銀臺司掌管天下奏狀案牘,因司署設在銀臺門內,故名。大明通政司職位和銀臺司相當,所以也稱通政司為銀臺。

  張延齡驚訝于老父親大白天就開始做美夢,趕緊出言提醒:“咱趕緊走吧,到京城后還要安頓下來,就算父親您要想事情,路上大可慢慢想,千萬別耽誤了行程。”

  要做夢?

  路上趕車的時候你慢慢做。

  一行繼續出發。

  沈祿為方便路上跟張巒談事,特地讓自家車夫幫張巒趕車,他則與張巒同乘。

  沈祿的馬車走在最前面,覃云有意往馬車靠近,顯然沈祿通政使司經歷的身份,讓覃云覺得可以利用一下。

  張鶴齡睡眼惺忪,一邊揮舞馬鞭,一邊抬頭往前看,好奇地問道:“姑父是干嘛的?他在京師有大宅子嗎?咱去了,能不能住他家?”

  張玗聽到這個問題,不由把簾子掀開,想聽聽二弟的答案,她也好奇沈祿到底是如何背景。

  張延齡道:“京官一般都是進士充任,而舉人出身卻能做到咱姑父那級別的,在本朝實屬罕見。”

  張玗道:“二弟,你這話怕是不對吧,我昨天問過娘,她說姑父只是七品官,跟知縣老爺沒什么區別……咱興濟的縣令不也是舉人嗎?”

  “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吧?”

  張延齡拿出孩子炫耀的神色,笑著展現自己見識淵博,“京官正七品,下放地方至少能加三級,也就是說姑父放到地方去,輕松可以做到一府同知,稍微活動下,甚至有機會做到那些中小府的知府。”

  張玗驚訝地問道:“都是七品,差距這么大嗎?”

  張延齡低聲道:“你們可知道現在通政使司內誰說了算?”

  張鶴齡對這話題不感興趣,繼續耷拉著腦袋趕車,張玗則急忙催促:“你知道就趕緊說啊。”

  “乃李孜省……此人系皇帝近臣,聽說是個道士,做事不循常理,但凡朝中官員升遷,都要過他那一關,以至于通政使司本來是朝廷一個很不起眼的衙門,現在卻人人巴結,咱這位姑父能在通政使司任職,實力那是杠杠的。”張延齡道。

  “啥叫杠杠的?”張鶴齡問道。

  “就是很頂。”張延齡解釋。

  張玗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這個不起眼的姑父是個厲害角色,她隨即帶著幾分期待問道:“那不知他府上光景如何?”

  張延齡笑著打趣:“姐,你不會是想嫁給咱那些表哥、表弟什么的吧?咱要有追求,非太子不嫁。”

  “瞧你說些什么?討打!”

  張玗用拳頭懟了弟弟一下,隨即將車簾放下。

  過了半晌,張玗再度把車簾掀開,問道:“延齡,你以前也沒讀過幾天書,怎么知道怎么多?都是爹教你的嗎?我看爹有時候遇到麻煩也要問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

  在這問題上,張延齡覺得有點不太好解釋。

  張鶴齡咧嘴笑道:“老二他就是吹牛逼,吹著吹著不但自己信了,連爹也信了。姐,你有腦子,可別聽他的。”

  張玗道:“老大,你說你有腦子,爹怎么不聽你的話呢?照理說,家里有事不該由你去幫爹頂著嗎?”

  “我……我這不正在學嗎?”張鶴齡有些不太高興。

  作為張家嫡長子,張鶴齡一直覺得自己牛逼轟轟的,可在姐姐這里卻一無是處。

  張延齡不搭理他們倆爭論,目光看著遠處道:“以我估量,咱到京城后,朝廷為太子甄選太子妃的活動差不多就要開始了,最遲不會超過正月……姐姐的對手應該不會太多。”

  張玗終于聽到自己想聽的內容,顧不上跟腦袋空空的大弟爭執,急忙問道:“有多少人應選?”

  張延齡道:“估計會有個三四百人吧。”

  張玗咋舌:“就這還叫沒對手?”

  “呵呵。”

  張延齡樂不可支。

  以張延齡所知,大明為太子選妃不順是從天順六年英宗為太子朱見深即后來的憲宗選妃開始的。

  當時朝廷詔令發出后無人應答,普通人家都不敢隨隨便便把女兒送到宮里去,因為能做皇后和正妃的就那么幾個,剩下的很可能會被充入宮廷從此出不來,民間對于皇室的妖魔化可是很嚴重的。

  天順七年英宗怒而敕諭禮部尚書姚夔:

  “去年為皇太子選求婚配,至今未有相應者。今再出榜曉諭在京并北直隸、南京、應天、淮安、揚州、山東等地方大小文武官員、庶民良善之家女子年十四至十八,容貌端莊,性資純美者盡數報官。如本家隱匿不報,許親鄰人等首報,待遣選擇。”

  意思是,去年為太子選妃很不順利,這次不能讓他們自行申報,而是要鄰里街坊互相檢舉。

  想逃避給我當兒媳婦?

  門都沒有!

  有一個算一個,都拉來選!

  結果證實,最后選上去的三位,日子過得都有點慘不忍睹,畢竟整個成化朝,最得勢的外戚還是萬家,別的連個陪襯都算不上。

  在這一背景下,給當下毫無勢力可言的太子朱祐樘選妃,能有多少人響應?

  張延齡道:“應選三四百,但其實出身不錯且有一定才學也就是會琴棋書畫的,能有幾個呢?”

  大明太子選妃,雖不要求什么才華橫溢,但基本的識字還是需要的,且要研習過女學,讀過女孝經,光這一點,基本上就把大多數人阻擋在外。

  “且姐姐姿容出眾,除知書達理外,還明曉是非……就是隨便出手打弟弟這件事,不太好。”

  就在張玗聽得心花怒放,以為自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時,聽到弟弟的話,瞬間一蹙眉頭,拳頭差點兒就又要重新落到弟弟后背上。

  張延齡笑道:“姐,咱可不能窩里橫啊,有本事,以后把姐夫管得服服帖帖,讓他對你忠心不二。”

  張玗道:“既要我當太子妃,還要讓太子獨寵我一人,怎么可能呢?”

  張延齡道:“姐姐這就不知道了吧?太子也可以終生只娶一個妻子的……以后姐姐有這方面的疑問,盡可來找我,我來幫姐姐排憂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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