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些心懷鬼胎的家伙踢走，戴安妮才掛秭小偉胳膊上，順著臟兮兮的街道穿行。
十多年下來違章建筑們都很舊了。
電纜線交錯纏繞，凌亂的分割開頭頂天空。
破碎的空間感牽引出時光的滄桑，似乎循著那些線條，便能走向已經回不去的舊時光。
中文系畢業生給孩子媽懷舊：“你看看外面都變成什么樣兒了，哪怕北郊學生美食街也是幾十年前的老房，但起碼門臉、管網改造還是盡量現代化，這里跟十多二十年前都沒區別，讓我想起了學生時代第一次跟姑娘在外面同居租房的唏噓時光……”
本來還有點依戀目光的戴安妮，氣得差點給他記升龍拳。
怎么就不能一直浪漫溫馨呢！
動不動就出戲。
可秭小偉的真實感受就是這樣，這種破舊城中村呈現給人的都是斑駁墻面，照上去的陽光就像進了老古玩鋪去做舊了一回。
甚至在某些陽臺上還能看見很老式的魚骨天線，仿佛《射雕英雄傳》正在房間里的一臺小電視上播放。
泛黃的墻壁上，許多地方都涂層剝落，露出灰色的墻磚、
破舊歸破舊，但煙火氣濃郁；
不少小屁孩在街面上叫囂沖刺，要不是周圍七八個站遠點驅趕的保安，還有小蓮和丁明貴前后緊盯，沒準兒都能撞到孕婦。
如果不是這里的一切都是違章建筑，秭小偉真想把這種感覺都封存起來。
做成另類的“老街”給未來的游客體驗。
畢竟到這個年代，已經有很多何不食肉糜的孩子，根本不相信世上還有窮人，還有城市貧民吃不飽飯。
而且這種城中村氣息尖銳如針，能在有類似經歷的人心里扎出難以言表的滋味。
反正熟悉了這種情感氣氛后，很容易感悟到人間生機。
所以秭小偉還掏出手機來拍照了。
戴安妮卻拖著他往那邊角落去，表姑婆居然還在街角賣豬腳飯。
可能秭小偉是真有點玉樹臨風的獨特氣質，老太婆還記得他，看坐過來就哎喲：“你就是妮兒那個老公啊，聽說好能賺錢，妮兒幾個月了，我叫你表姑表叔來看……”
親戚族譜都是如樹枝分開，楊家是二代目楊媽這邊的，秦家是一代目老太太那邊，表姑婆卻是姓戴那一支然后嫁了別家的。
所以雖然還有個別姓戴的卻是整個親友里面最不起眼的旁支。
只是這胖乎乎的表姑婆叼著煙的市井熱情，卻很對秭小偉的胃口。
戴安妮也和顏悅色：“七個月了，不用麻煩人，就隨便走走看看，給他裝一盤豬腳飯吧。”
表姑婆趕緊掐了煙挑最肥的給湊上：“喜歡吃就經常來吃，每天給你們留著！”
還是有點激動，唾沫四濺，也不見說戴個那種廚師透明口罩。
不過秭小偉也不講究：“現在生意有變化嗎？”
表姑婆繼續噴口水：“差不多，都是那些老顧客來，聽說要拆了，我還琢磨到哪里去搞呢。”
秭小偉有算計：“旁邊玉坪鄉去過沒，就那邊隧道穿過去，我們要在那邊搞一大片住宅區，拿個門面給你做餐館，專門賣豬腳飯，能有十幾個幫工廚師跟著你做事的那種。”
表姑婆吃驚得差點剁了自己手：“十幾個幫工？我這都自己一個人做的。”
秭小偉輕松，把一大盤子口水飯端給一直東張西望的丁明貴吃了，那家伙簡直驚為天味，端了蹲到附近門檻臺階上猛刨，連筷子都舔。
但目光還是精準的掃描周圍，都沒看攤子這邊。
秭小偉自己伸手拿小刀切了只豬腳慢慢啃，還挖最肥美鮮香的肉塊喂孕婦：“伱當老板指揮怎么做嘛。”
表姑婆不傻：“我的配方他們學會了就去自己開店了，那不是逼死我嗎？不干不干！”
很多手藝人就是這樣用獨門絕技把自己逼死的。
秭小偉嚼著肉出主意：“想辦法把某個環節藏起來啊，配料包只有你自己才用，配好了關鍵時刻只有你自己關上門倒進去，很多環節都可以保密的，然后每天十倍百倍的出貨量，我再找人幫你打打，這生意不就起來了。”
戴安妮指使小蓮去買了兩杯檸檬水過來，舒坦的坐在小板凳上吃喝：“你聽他的沒錯……那個一年賣出百萬只鴨子的，以前還不是縣城街頭擺攤賣十幾只，小偉幫你就照著做，你全家都會來圍著你親熱了。”
表姑婆聽說可能半年后才開始，終于猶豫著慢慢點頭。
特別是戴安妮說的最后那句。
總之秭小偉的工人新城第一個商家有了。
兩人驅車前往玉坪鄉的時候，戴安妮才給孩子爸八卦：“她一直都做這個，其實錢沒少賺，奶奶剛開始做批發、進原料還找她借過錢，但手頭寬裕就瞎用，兒子兒媳好賭打牌，老公偷人摔了瘸腿，回頭你教她做成氣候，我安排人給她把賬管了，估計就能扭轉。”
秭小偉體會到了：“精神文明建設迫在眉睫啊……網紅園區那邊，現在美女帥哥扎堆，有錢沒錢的貧富差距也大，還有攝影攝像、配音策劃，工程師這些各種高收入群體混雜，亂搞成風的話，整個北郊地區的口碑就砸鍋了哦，可我又沒資格底氣來要求私德問題。”
戴安妮不顧大肚子，又哈哈大笑：“這下你知道沒資格開口了？你就是道德最敗壞的那個！”
秭小偉立刻反唇相譏：“那會兒不是你穿那么燒勾引我，我會忍不住？”
戴安妮滿意：“生了寶寶我就要重塑體形……”然后又忍不住打聽：“賣車的勾引你沒？”
秭小偉嫌棄她：“提她干什么，都不是一碼事兒。”
戴安妮好學：“狐貍精呢，狐貍精的照片給我看看，我保證不收拾她，看看她哪點吸引你，身材還是臉蛋？婷寶寶很帶勁吧，我看她就活潑好動的體力旺盛，你這確實吃不消啊。”
秭小偉不想理她，軟肋。
最近常月玲有點按捺不住了，生活愈發覺得灰暗。
局面也確實是這樣。
工人新城是劃片開始的，最早由內衣園區去申請地塊已經開始哐哐哐施工打地基，后面長江汽車申請的才圍起來，江安據說剛送審，那就完全是荒山。
但面積大啊。
從最早的地塊也就七八萬方住宅量，最后疊加起來都快二十萬方了。
然后三塊住宅園區都湊得很緊，營造出現代“城中村”的商業宜居氛圍，然后把省出來的空間全都集中到外面一直連片到郁郁蔥蔥的山上。
這樣就能形成一大片浩渺的濕地湖泊公園。
沒有圍墻完全免費，能有相當部分的邊際線都包圍住了住宅園區。
生活環境就不會有那種逼仄得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秭小偉開著龍貓在僅有的幾條街道上觀察，給戴安妮指間隔六七公里的兩側山脈：“已經裝了幾根太陽能攝像頭在高處，做延時拍攝的素材收集，過幾年就能看到我們對這片地塊的努力成果了。”
戴安妮明顯不具備這種空間想象力，很勉強的想了想，還是到后座躺著睡會兒吧。
孕婦吃飽飯就容易瞌睡。
秭小偉卻非常認真的在低處、高處，都分別驅車落位觀察，留下些照片。
當然也順便給孕婦拍了兩張。
還是很辛苦的。
最后當然順勢驅車到汽車工業園區看了看，接近三公里長的脈動生產線已經基本外觀成型，大量的廂式貨車正拖運各類機械設備過來測試安裝。
街對面的宿舍住宅小區也在瘋狂施工外立面，爭取在兩個月之后交付使用。
已經九月初了，必須在年底前讓這里運轉起來！
雖然還沒有汽車生產線的工人，可整座廠區跟住宅區的繁忙肉眼可見。
更清晰的當然是艾維塔廠區。
本來只占據江安汽車園區一二三期工程的一小塊角落，現在明顯是在瘋狂招工！
這邊全都是六車道、八車道的工業開發區大路面，都能被匯集過來的工人占據相當部分。
整個江安都在竭盡全力的利用自己地頭蛇身份，招募江州最好的熟練工，來滿足艾維塔的幾十萬輛大定產能。
哪怕鎖單要到下個月底才見分曉，但整個艾維塔都知道，這回有熊主播深入參與帶領的轎跑，算是徹底帶著艾維塔走上富貴路。
從此以后，艾維塔就要成為國內市場不容忽視的一尊大神。
這強龍地頭蛇都在瘋狂搶進度的時候，領先牌廠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