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時的雪并不怎么大。
但昨日的杭城,可是下了大半天的大雪的。
再加上今日早上的小雪。
浙大的校園里依舊是銀裝素裹的。
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雪西湖。
對于浙大的校園來講,同樣是如此的。
程行帶著她穿梭在浙大的校園里。
姜鹿溪便左看看,右看看。
其實對于在北方待久的人來說,確實是挺向往南方的。
就如南方人向往北方的雪,北方人向往南方的海一樣。
此時的許多青枝上,便掛著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有著學生在嬉笑著在校園里打著雪仗。
也有玩鬧的男生,在女生經過一棵掛著雪花的樹時,忽然晃動了樹枝,雪花簌簌而落,引得女生嗔驚呼后一陣嗔怪,不過因為撞了樹,自己沒有來得及逃離現場的原因,自己身上也落了一身雪花。
因此也就讓那本來覺得惱怒的女生噗嗤一笑,不過這男生究竟是真的躲閃不及,還是故意的想要博美人一笑,那就不可得知了。
本就青春的校園里,因為這場雪,變得更活躍了幾分。
杭城每年落雪的次數不多。
這場雪落了,再等下一場雪,恐怕就得等到明年了也說不定。
“文學院的美女是不是很多?”東看看西看看的姜鹿溪忽然轉身問道。
“呃?”程行聞言愣了愣,隨后說道:“還行。”
他還真沒法說違心的話。
因為浙大是出了名的美女眾多的大學。
而身為女生最多的文學院,自然有不少漂亮的女生。
“倒是實誠。”姜鹿溪瞥了他一眼,然后說道。
浙大的美女確實很多。
剛剛姜鹿溪東看看西看看,就發現了不少漂亮的女孩。
其中還有幾個甚至能比得上陳青秦念了。
姜鹿溪自以為不論是陳青也好還是秦念也罷,她們都挺漂亮的,能達到她們那個級別,就是很漂亮很漂亮的了,這樣的女生,華清她也就只見過一個,那就是也是文學院的劉曼曼。
而她剛剛短短的就只是在浙大走了一會兒,就見到了兩個。
“浙大人杰地靈,山好水好,所以出幾個漂亮的女生不奇怪,倒是安城,沒什么好山也沒什么好水,卻出了一個比她們還要漂亮還要有靈氣的姜鹿溪,這才奇怪。”程行笑道。
姜鹿溪聞言,雖然表面上很淡靜,沒什么表情。
但程行還是很細節的看到了她那微微往上揚起來了一些的嘴角,還有那微微泛紅的耳垂。
與姜鹿溪相識那么久了,姜鹿溪的一些小習慣,程行也算是知道了。
她的耳垂是很敏感的。
只要是一害羞,耳垂就很容易紅。
所以,就算是她害羞時能控制住自己表面上可以看起來云淡風輕,但是那耳垂就像是她的心一樣,是控制不了的,至于另外一個,就是她的嘴角了。
如果與她相熟,細心觀察,姜鹿溪在心情愉悅的時候,嘴角就會微微往上揚一些的。
“我可沒有她們漂亮。”姜鹿溪道:“她們可是能讓我們程大作家專門寫詞的人,我哪里能比得上。”
程行額頭上一陣黑線,這小妮子,又來了。
“我也給你寫過。”程行忽然道。
只是馬有失蹄,即便是程行情商再高,也有疏忽大意失足的時候,比如此時他就失足了,程行這句話說出來之后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這句話說錯了。
“我跟你什么關系,她跟你什么關系?”姜鹿溪轉過身來,然后看著他問道。
“那你說怎么辦吧?”程行一攤手,擺爛道。
“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不準再給別的女生寫東西了。”姜鹿溪看著他道。
程行聞言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說道:“肯定不會。”
“還有,誰讓你把手松開的?”姜鹿溪又看著他問道。
程行聞言,又慌忙將她的手給牽了起來。
這小丫頭,怎么感覺自從自己追到她兩人真正的在一起之后,她比以前難對付多了?
而看著程行此時樣子的姜鹿溪,則是轉過頭去,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她這次翹的程度,要比剛剛大多了。
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想怪罪程行的意思。
程行給陳青寫那首情詞的事情,她確實是挺難受也挺吃味的。
不過那確實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現在的程行是跟陳青沒有任何關系的。
這次程行出的文集里,也沒有那首詞。
對于姜鹿溪而言,這就夠了。
他們并沒有真的談戀愛。
所以程行的初戀還是自己。
只是姜鹿溪之所以這么問,就是想看小程行吃癟啊!
看小程行無奈吃癟的樣子是很好玩的。
比如剛剛程行攤開手一臉無奈然后又慌忙牽起自己手的樣子,就很可愛。
程行喜歡叫自己小鹿溪。
那自己叫他小程行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姜鹿溪覺得以后就這樣叫了。
好像不論是名稱還是其它東西,前面加個小字,好像都挺可愛的。
不過要說前面問出的那句話,確實是想看程行吃癟時的樣子的話。
那后面那句話,就是真的想讓他繼續牽著自己的手了。
畢竟浙大美女那么多。
誰知道有多少秦念那樣漂亮的女生喜歡他。
他牽著自己的手,代表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這樣他就能少招蜂引蝶了。
程行帶著她走到了教室。
不過要說在教室外的校園里,姜鹿溪還好意思讓程行牽著她的手的話,那到了程行上課的教室里面,姜鹿溪可就不敢了,因此在快要進教室的時候,姜鹿溪就掙扎了起來。
只是程行可沒管這些。
手是你讓我牽的。
那程行就直接牽著她的手走進了教室。
姜鹿溪只能俏臉微紅的跟著他走了進去。
兩人剛走進教室之后,便瞬間吸引了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當看到程行帶著一名女生走進教室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了愣。
學校里確實有不少人在上課的時候,會帶著自己的女朋友一起上。
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而且還能一直黏在一起不分開。
只是這個人是程行啊!
那就確實讓人震驚了。
對于男生來說,程行有女朋友這件事情確實不算是什么大事。
只是可能程行身邊的這個女孩兒確實長得夠漂亮,夠驚艷。
但是對于教室里大半女生來說,則是齊刷刷的心涼了一大截。
以前她們雖然也不覺得,自己能有追到程行的機會。
因為像她們文學院秦念這樣優秀的女生主動表白都沒追到,她們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對于女生來說,她們喜歡程行,就像是追星一樣。
她們可以不跟程行在一起,但也同樣不想程行屬于別人。
但此時,無疑是心碎了。
程行此時沒管別人怎么想。
他帶著姜鹿溪在后面一排沒有多少人的位置坐了下來。
“非要牽著,剛剛進門的時候,你這些女同學估計恨不得吃了我。”姜鹿溪回想剛剛她們的眼神都覺得有些害怕。
“沒事,吃你之前,我肯定已經先在她們肚子里了。”程行笑道。
姜鹿溪聞言眨了眨眼,隨后抿了抿嘴。
“不知道跟誰學的,肉麻死了。”姜鹿溪道。
“你就說好不好聽吧。”程行笑道。
“不好聽,這有什么好聽的?”姜鹿溪聞言睜大了眼睛問道。
“哦,這樣啊,那以后就不講了,我還以為你喜歡聽呢。”他笑道。
“別啊,講,肯定是可以講的。”她控制不住的臉紅了紅,然后說道。
“反正你喜歡講話。”姜鹿溪說完后又添補了一句。
“我喜歡講話?”程行聽到她這不是有些牽強而是根本就沒有任何邏輯的添補有些無語,他道:“合著我喜歡講話就要講是吧?”
“是啊!”結果姜鹿溪聽到他的話之后還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喜歡講,要是不講的話,多難受啊?我可不想讓你跟我在一起會不舒服難受,好的戀愛關系,就應該是能讓對方暢所欲言,什么話都能講的。”姜鹿溪道。
“看來這一年半的華清沒白待啊,沒想到華清不僅其它教得好,連嘴皮子功夫也教的那么好。”程行笑著說道。
姜鹿溪的嘴皮子功夫,確實利害了很多。
程行上午這節大課是一節古文課。
授課的是浙大古代文學一位在業界很有名的老教授。
沒過多久,上課鈴響起,這老教授就走了進來。
這教授姓張。
張教授走進教室里之后,就在教室的黑板上寫了一段文章出來。
睹新昌而增慟兮,陳舊物而憶初。亦有時而暫弭兮,旋觸緒而欷覷。信人生之如夢兮,了萬世之皆虛。嗚呼!悲莫悲兮生別離,失內位兮孰予隨?
“大家誰知道,這段文章的出處?”張教授此時看著臺下的眾位學生問道。
雖然是一節古文課,跟姜鹿溪所學的專業沒有任何關系。
但當上課了之后,姜鹿溪就在很認真地上課。
她在這位張教授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就一直在注意他寫的內容了。
只是這段時間姜鹿溪看書看的也不少了,古代的一些經典文學或者是一些好的詩詞文章也看了不少,但這段文章,姜鹿溪確實不知道出自何處。
其實,都不只是他,就連教室里許多文學院大二的學生在看到這段文章時也是一臉懵。
不過看這段文字的問題,應該是一篇賦無疑了。
所謂賦,就是古代講究需要帶韻的一種文體。
對于古文來說,無韻不成詩,而同樣,無韻也同樣不成賦。
賦,更像是古代的散文。
只是,知道是賦很簡單,出自哪里,就很難了。
姜鹿溪皺了皺眉,她顯然是看不出來的。
看著底下的眾人沉默不語。
他又道:“這篇賦雖是名人所做,但本身確實不太出名,大家不了解這段文章的出處沒關系,但這段文章里悲莫悲兮生別離這句,大家應該了解吧?”
有學生突然舉起了手。
“你來回答一下。”張教授讓那名學生站了起來。
“老師,悲莫悲兮生別離這句的典故,應該是出自辛棄疾的《水調歌頭·壬子三山被召陳端仁給事飲餞》,這篇詞里有一句,叫做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那名學生答道。
“還有嗎?”張教授眼睛一亮,然后笑著問道。
他以前問這個問題時,基本上都是回答不出來的。
沒想到這一屆竟然有學生回答了上來。
這說明這學生的書是真的沒少讀的。
因為辛棄疾的這首詞,也是挺冷門的一首。
當這名學生回答出這個問題,說出辛棄疾的這首詞時,確實引起了教室里許多人的一陣驚訝,這首詞,教室里確實有很多人沒聽說過。
“沒了。”那學生搖了搖頭。
“請坐。”張教授笑著讓那名學生坐了下來,不過眼里閃過一抹可惜之色。
“還有學生知道嗎?”他又問道。
此時就真的沒有學生再舉手了。
“你知道嗎?”姜鹿溪忽然小聲地問道。
程行看了她一眼,道:“知道。”
“那你為什么不舉手回答?”姜鹿溪不解地問道。
“關于這個問題,我不太想回答。”程行搖頭道。
“為什么?”姜鹿溪問道。
“沒什么。”程行看了她一眼,然后搖了搖頭。
只是有些事情,有些問題,不是他想不回答就可以不回答的。
比如此時張教授在看到沒有人舉手回答之后,就把目光投向了程行。
“程行,你來回答一下。”張教授直接道。
“老師,這個問題我能不回答嗎?”程行問道。
張教授聞言愣了愣,隨后眉頭一皺,道:“不行。”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程行他是認識的。
張教授還以為程行這是怕回答不出來故意這般說的。
畢竟他的名氣不小,一旦回答不上來,那對他的名氣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但張教授就是一個實事求是的人。
會就是不會,不會就是不會。
所以程行要是想在他這里耍滑頭,那是想都別想的。
程行聞言,只好說道:“黑板上的這段文章,出自清代乾隆皇帝的《述悲賦》,是為了紀念他已故的結發妻子孝賢皇后所寫的,乾隆一生寫了四萬多首詩詞,幾乎把寫的最好的詩詞文章,全都給了他這位結發妻子富察皇后。”
程行說完后又道:“這句悲莫悲兮生別離,失內位兮孰予隨的悲莫悲兮生別離,的確跟辛棄疾在《水調歌頭·長恨復長恨》這首送答之作里的意思一樣,不過這句,最早卻不是出現在辛棄疾的這首詞里面,而是還得再往前推上一千多年。”
程行道:“這句最早出現于戰國時期的《楚辭》,也就是屈原所做的《九歌·少司命》里,其句是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其第一句的意思是,這世上最悲傷的事情,也沒有比生死別離更要悲傷的事情了。”
張教授聞言忍不住大笑道:“不愧是能讓袁老教授連連夸贊的學生,果然名不虛傳啊!”
只是緊接著他又不解地問道:“你不是都知道嗎?為什么剛剛我讓你回答的時候,你卻不想回答?”
剛開始他還以為程行這是故弄玄虛,只想保住自己的名聲才這般做的呢。
所以他有些不解,自然會的話,為什么不直接說?
程行聞言看了一眼就坐在自己旁邊的姜鹿溪,然后道:“老師,因為我最喜歡的人,不止一次的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我不愿意在她面前去提起這樣的事情。”
“而且,老師。因為這篇文章,是乾隆寫給他已故的最愛的妻子富察皇后的,全篇都是他跟他妻子的生死離別,可謂字字泣血,而我現在看不了生死別離。”程行說完后又道。
因為愛的人就在身邊。
因為想與她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所以,程行現在看不得這樣的文字。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如果他沒有經歷過與最親的人生死別離的話,那姜鹿溪經歷的不止一次,所以他又怎么忍心在姜鹿溪面前提起這些呢?
而就坐在程行旁邊的姜鹿溪聞言愣了愣。
她忽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強行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這一刻,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剛剛程行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了。
悲莫悲兮生別離。
這確實是這世間最痛苦最悲傷的事情啊!
這樣的事情,她不想再有一次了。
那張教授聞言也愣了愣,隨后他看了一眼坐在程行旁邊的那個女生。
他教過程行不少次課,這還是第一次見程行旁邊有女生坐著。
再加上來到學校后聽到學校里的一些風言風語。
他身邊坐著的那個女生,應該就是他的女朋友無疑了。
只是一想到剛剛程行說過的話,張教授又開始沉默了起來。
他最初沒有往這方面想。
悲莫悲兮生別離。
要說生死別離。
以他現在快六十歲即將退休的年齡。
他見過的生死別離,要比許多人都多得多。
想一想,不知不覺間,父母也都已經走了有十多年了。
恐怕再過不久,自己也要到了要離去的時候了。
張教授忽然搖了搖頭。
看來,明年自己得換篇文章去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