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一中的管理還是很嚴的,而在三班的那么多代課老師里,要說最嚴的,莫過于眼前的鄭華了,前世程行高二跟高三的班主任都是他,兩年學生生涯可沒少吃鄭華的小木棍。
鄭華有個半米長的小木棍,幾乎是隨身帶著。
只要是誰給他惹事,他就會在你手心里給你來幾下。
安城屬于北方,而在本省的十幾個市里,其經濟程度也是屬于倒數的。
北方民風彪悍,北方的孩子也是自小就頑皮,所以哪怕到了10年,這里的學校還在用著棍棒教育,沒辦法,如果老師都像是南方老師那樣細雨連綿,是沒有學生會聽你的。
這個年代,北方一些小城里的混亂程度,是后世許多人不敢想象的。
如果是其它代課老師,周遠可能不會把手里程行的那封情書上交,換成其他老師,頂多也就是站著聽一節課,或者是拿著書到外面的走廊站著。
但是面對鄭華,周遠卻是不敢公然違逆他的話。
如果把這封情書撕了或者是不給,只是被鄭華打幾棍子還好說。
但公然違逆鄭華,所受到的處罰可遠遠不止這些。
上一個在班級里跟鄭華頂嘴公然違逆他的學生,可是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被猛踹了十幾腳。自那以后,班級里就再也沒有人敢當眾頂撞他了。
鄭華給人的印象就是嚴厲,平時一直板著臉,基本上見不到他笑的時候,所以學生們私底下都給他起了一個獄長的稱號,表示在他的班級上課,就跟在監獄里沒什么區別。
鄭華將周遠手里的那封情書拿了過來。
他看了一會兒,本來冷著的臉竟然舒緩了下來。
“大家想不想知道程行在這張紙上寫了什么?”鄭華忽然問道。
“老師,我認錯。”看著鄭華有想要當眾讀這封情書的意思,程行立馬認錯道。
他現在的心理年齡可不是十幾歲的時候,那時候可以沒皮沒臉的,但現在可不行了,少年時年少輕狂極易沖動,做什么事都可以按心中所想去做。
哪怕是做錯了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可丟臉的。
因為畢竟自己才十幾歲,有許多事情可以錯,有許多事情允許錯。
只是如今三十歲靈魂的程行可做不到這一點了。
高中時因為自己的文筆很好,每次老師讓他寫檢查的時候,他都會洋洋灑灑的寫下一大篇,然后每次老師都會當眾讀他的檢討,他還會以此為榮。
只是以現在的眼光再去看曾經寫的東西,程行只會覺得羞恥,并不會覺得文筆有多好,而且不論是檢討也好還是情書也罷,都不是什么值得當眾念出來的東西。
更何況這篇情書寫給的是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的人,如果是自己喜歡的人,那還不會覺得太過尷尬,因為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便沒有什么事情真的羞恥的。
“想看。”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起哄想看樂子的人。
而且對于程行給陳青寫的情書,班級里的學生確實也都很好奇上面寫的是什么,只是坐在教室第三排的陳青臉卻紅了起來,她此時別說有多惱程行了。
“倒也沒寫什么,只是一首宋詞,詞牌名大家都不陌生,是破陣子。看得出來程行剛寫完還沒來得及寫后面的題名。”
鄭華說完后道:“天上星疏云淡,人間夜冷風清。長歌一曲驚白鶴,三疊陽關最動情,別時日漸明。君執江南墨筆,我橫塞北長纓。人生多歧求盡醉,但愿長思更短思,唯愿不獨行。”
鄭華讀完,教室內的學生全都沉默了下來。
幾秒之后,驚嘆聲此起彼伏。
“陳青,程行這首詞寫的好好啊!”李丹驚愣道。
陳青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點頭道:“確實是好詞。”
“該不會是程行從哪抄來的吧?畢竟古代寫破陣子的詞那么多,我是不信他這個年齡能寫出這樣好的句子出來。”王顏搖頭道。
都是十六七歲的年齡,王顏不信程行能寫出來這么好的句子出來。
“不會。”陳青搖了搖頭,道:“古時那些名家做的破陣子我都知道,里面并沒有這一首,況且程行的文筆一直都很好,他的語文作文基本上全都接近滿分,許多作文獄長也都在教室當眾讀過,而且……”說到這里她的臉又紅了紅,道:“這詞下半闕是寫情的。”
“但愿長思更短思,唯愿不獨行。確實欸,這程行是想拉著我們陳大小姐一起走呢。”李丹捂嘴笑道。
“說什么呢。”陳青撓了他一下,臉更紅了。
“有誰知道詞中的三疊陽關出自哪首詩嗎?”鄭華忽然問道。
陳青此時舉起了手。
鄭華道:“陳青,你來說一下。”
陳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出自唐朝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回答的很好,請坐。”鄭華道。
“不愧是陳青,真厲害。”李丹夸贊道。
“這你也知道啊!”王顏驚訝道。
“讓你們平時多看點書。”陳青笑道。
鄭華將手里的那張紙放到了程行的桌子上,道:“2001年,江省有個考生叫蔣昕捷,他的整體成績并不好,但卻在那年寫了一篇名動天下的滿分作文,也就是因為這一篇名動天下的滿分作文,最后被南城師范大學破格錄取。”
“那篇作文,你應該也聽說過。”鄭華道。
“赤兔之死。”程行道。
“嗯。”鄭華點了點頭,道:“把你的筆墨,用在正途上。”
說完,鄭華便轉身離開了教室。
“這就結束了?”周遠愣愣地問道。
先不說沒追究程行寫情書的事情了,就光是午自習人家都在好好學習,他們倆在這嬉戲打鬧,放在以前,都少不了要挨上幾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