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竹林,郁郁蔥蔥,零星的湖泊分布在山巒盆地之間,映著一角云天,深邃而美麗。
兩座綿延的松山之間原本是一個鄉鎮,如今這個鄉鎮已經消失了,筑起了一座灰色的要塞。
這座要塞就像是巨大的古斗場,仿佛是人們在迎接著來自于地獄深淵的挑戰。
在要塞的兩翼,有兩層薄薄的壁壘銀穹,將身后那一片繁華城市給籠罩。
到了如今這個時代,即便某地出現了可怕的變異,人們也不會輕易的搬離他們的居所,畢竟在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階段,到哪里不是流浪呢,與其顛沛流離,不如齊心協力的去面對,去改變……
何況在侖山城人們的心中,這就是一場種族戰役,人類與異度昆蟲之間的戰爭,一旦要塞那邊崩潰了,侖山城也不復存在,而侖山城不復存在,這整個家園就沒有安寧之所了,人們是見識過異度昆蟲的繁衍速度的!
空間漫游已經啟動。
女媧神端終于是離開了赤港……
但暗域渺茫,女媧神端的出港就像是一艘星船在無垠的大海之中飄蕩,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可能抵達新的大陸。
這個航行階段,人們也將迎來最恐怖的生存挑戰。
源源不斷的異度昆蟲在白色蟲洞另一端排隊等候,它們沒有之前那么溫順,僅僅是派遣一些偵察兵在人類的家園中探查,仿佛是傾巢而出,勢必要將人類的家園給屠宰的沒有一個活物。
女媧神端已經沒有退路了。
一旦被赤潮拍打回到赤港中,那將是死無葬身之地,包括女媧神端母體也會被憤怒發狂的高維昆蟲給肢解。
濃郁的殺氣,冰冷又如九幽冰息,同時怒火如一座即將噴發出熔漿的海底火山,這多重暴躁的能量在小小的白色蟲洞中展現,讓侖山城另外一半區域的天空與山林都在變幻出詭異的顏色,猶如一重重冰與火交疊的煉獄,煉獄之中傳來無數令人心悸的咆哮!
人們不理解,為何一個小小的蛀洞會讓那一片區域像一個煉獄世界一樣巨大可怕,那些在異度荒塵中行走多年的靈醒者們都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他們站在要塞之中,雙腿不由的發抖,神情也從自信逐漸轉為不安與緊張,畢竟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接下去要面對的是什么。
一切恐懼來源于未知,一切恐懼也來源于火力不足。
可他們既對白色蟲洞另一端感到未知,又嚴重火力不足!
“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我們要這樣倉惶的逃逸?”負責鎮守在要塞的總指揮汪鹽不解的詢問道。
起初女媧神端離開赤港的時候,還算風平浪靜。
而且家園內人們在發現女媧神端終于再次行進時,也紛紛慶祝了起來,畢竟擱淺的時間太久,一種深深的枯燥感與不安感就會蔓延開,一眼就看不到頭的地方,且處處都透著詭異,沒有幾個人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在這里棲息一輩子的。
每跨過一道洶涌的赤潮,人們就止不住歡呼,越遠離赤港的港口,越感覺到一陣自由與放松……
可這乘風破浪的灑脫沒有持續多久,女媧神端就像是被暗域無數雙恐怖的眼睛給盯上了一般,惡毒的怨念像海洋上的潮氣涌入到家園內,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那種惡意與憤怒。
像是停靠在了神秘島嶼,奪走了島嶼土著的圣物,從那之后整艘輪船上的人就會做起噩夢,開始行為舉止怪異,跟被集體詛咒了一般。
要塞之上,吳痕站在一座哨塔上。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一切都非常突然。
那天和李奉解構了人類命運后,他就一直守在這侖山城了。
關于李奉如何獲得元幽礦,又是如何瓦解掉高維昆蟲植入恐懼基因的計劃,吳痕一概不清楚。
那些被接引走的人,是完全與世隔絕的。
如今他們是生是死,吳痕也一樣不了解。
死兆法則雖能夠觀測到生死,可前提是吳痕要與他們有新的接觸。
總之,女媧神端開始了逃逸。
并且在暗域中進入到了空間漫游。
時間漫游是否啟動吳痕也不清楚,畢竟人在女媧神端內其實是感知不到外界時間的變幻的,因為不同時間的流速一樣需要參照物。
“異度昆蟲相當的憤怒。”
“就好像被戲弄了一樣。”
吳痕自言自語了起來,他只能夠通過此刻的狀況去做一些推測。
推測李首席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那么良善,在讓女媧神端捏造出四成人類真實身軀的時候,其實還留了一個很大的心眼。
留了怎樣的心眼,吳痕不太清楚,但他依稀記得在熱帶館時,李首席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冷血動物,面容冰冷、瞳孔如石玉……仿佛為了生存泯滅了所有作為一個人類該有的道德、文明,只保留著殘忍、狡詐!
“采廷,我不太理解,不是說好將元幽礦藏交到我們手上,等到一點點轉移到女媧神端來,再逃逸的嗎?”師君采煌走了上來,詢問道。
逃逸前,吳痕將采霓和采煌一起帶上了。
倒不是說對這兩位重組塑料家庭成員有了感情,而是之后的路途上他們能幫上大忙。
“現在情況有變,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吳痕說道。
“你們元幽礦總量不夠,是不可能完成暗域航行的,哪怕離外界只有幾步的距離,最終也會被赤潮給拍打回到赤港,你們這樣逃逸太魯莽,太冒險,也太瘋狂了!”采煌有些不滿的說道。
他本以為吳痕這邊有什么萬全計劃,沒想到竟是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賊船都上了,采煌現在想下都難了。
而且采煌是猜到赤港背后究竟是什么的,現如今這白色蟲洞如煉獄一樣涌動,異度昆蟲大軍在另外一頭集結,他自然明白高維昆蟲正在頒布追殺令!
“說來也是奇怪,我們的元幽總量一直在增加,可能是領航者們找到了一座新的元幽礦……按照這個增長的趨勢,高維昆蟲即便在暗域截殺我們,也會被女媧神端的時間漫游能力給甩開。”沈文海表示道。
“即便是斷聯的人,他們獲取的元幽也會歸屬到女媧神端中嗎?”吳痕有些不解的問道。
“自然,只要是我們這一脈的子民,哪怕是徹底脫離了我們家園,到其他神度中生存,他每每獲取到的元幽都會完成一次對女媧神端的滋養。”沈文海說道。
“這個供養是類似于我們拜神一樣?將祭品放在桌上,凌駕于空間之上的一種儀式,而且完成儀式后,貢品不會消失,人們可以收起來繼續食用。”吳痕說道。
古代祭拜,包括現代祭拜神明,也都是將貢品放在桌上。
在人們看來神明是可以感應到這份供奉的,且供奉的人越多,那位神明的位格在天界就越高。
女媧神端子民采集元幽的方式也類似這種供奉。
獲取到元幽,就等于是完成了一次供奉儀式,女媧神端作為神明,已經獲得了來自于人間的供養力量……同時,供奉結束后,作為貢品的元幽人類還能夠自己食用。
“是的,你的理解很正確,古代的雞鴨魚肉作為貢品放餐桌上,等待神明食用,神明食用后,人們再取下來食用。”沈文海說道。
“那我明白了。”吳痕點了點頭,臉上也透出一種被真相給沖擊內心的愕然。
“明白什么了?”沈文海不解道。
一旁的采煌也是滿臉疑惑,不明白他們在討論些什么。
被吳痕帶到這女媧神端中來,采煌感覺自己不僅上了賊船,還可能充當苦力,前途也不怎么光明。
“被長生派接引走的那些人,他們接觸到元幽的話,也一樣能夠為我們提供元幽總能。”吳痕說道。
“啊??”沈文海沒有想到這一層。
在他看來,指望那些叛徒們為女媧神端獲取元幽,不如期待失聯的領航者們找到一座了不起的元幽礦山。
“他們怎么可能那樣做,要知道那些出逃的人大部分都是拒絕接觸異度的,他們只會坐享其成……”沈文海說道。
吳痕搖了搖頭,對此他也不知道怎么作答了。
現在他只知道,攻打長生派的人類精英全部都回到了女媧神端,且絕大多數被部署在了侖山城,用來承受接下去高維昆蟲的憤怒追殺。
而攻打長生派、且為女媧神端源源不斷獲取元幽礦的人,怕是變成了被接引走的那四成人類……
這讓吳痕不由困惑。
難不成那四成人類全部都是心性堅定、且做好了為全人類犧牲準備的英雄?
不太像的樣子。
那李奉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埋在那些投奔長生派的人身上的種子,究竟又是什么?
他們明明已經舍棄了原有的信仰,要成為長生派的子民,高維昆蟲足夠聰明的話,即便拿他們做植入基因的實驗,應該也不會過早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
李奉怎么讓那四成投奔者成為攻打長生派的最中堅力量??
“難道是為他們捏造身軀的時候……”
吳痕突然渾身一冷,沒有再往下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