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玉女峰,白雪覆于青瓦。
又是一年轉瞬即過,人間滄桑,半是白頭,半為韶華。
灶房南側的木架上擺放著冬葵、蘆菔,干松蘑。
寧中則開辟了幾畝菜畦,緊鄰山間泉池,溫度較高,種的又是抗寒品種,所以在冬月,難得還能收獲幾茬新鮮菜蔬。
而諸如米面、油鹽、肉食,只能派弟子去華州城采買。
勞德諾推門而入,看了眼身后,又小心地把門關上。
他在木架后面藏了兩壇酒,拍了拍壇身,聽見里面傳來沉悶的聲響,心中頓時一松。
“還好,還好……別讓我抓到那個偷酒賊!”
之前那兩壇‘醉清風’,除一壇分給眾人喝了,另外一壇,卻跟見鬼似的,每天憑空少好幾斤,任由他將那壇酒怎么轉移,最后還是半滴不剩。
勞德諾自詡是個精細人,門派事務經他的手,未曾出過紕漏,靠著這份謹慎,才能贏得岳不群的信任。
他很小心地將木架朝里面推了半步,最后看了一眼,才離開灶房,心中想著:“這兩壇酒要留至歲除之夜,一定不能再出差錯,偷酒賊還沒找出來,這幾天可要盯緊點。”
這種人有個特點,習慣聽命行事,只要主子有指令,且不管是真正的主子,還是眼前的主子,也無論是非對錯,他都會一絲不茍地去執行,這種勤勉恭謹的態度,很容易贏得上位者的好感。
“嘿!”
勞德諾正低頭想著事,忽然被人在肩頭拍了下,他大吃一驚,轉身看去。
“二師兄,你干什么呢?”
勞德諾松了口氣:“原來是小師妹啊。”
岳靈珊看向勞德諾,笑道:“鬼鬼祟祟的,老實交代,是不是在…灶房藏了好吃的!”
勞德諾苦笑道:“小師妹,你說這話就是沒良心啊,師兄下山采買,那次沒給你捎華州城里的新鮮玩意兒?有好吃的,好玩的,還不是第一個緊著伱。”
岳靈珊點頭道:“那到也是,對不起二師兄,是小妹冤枉你了!”
她鄭重其事地拱手道歉。
勞德諾見她今天格外高興,心中微動,笑著問道:“小師妹,你來灶房作甚,離用飯時間還早著呢,莫非這就肚子餓了,”
岳靈珊笑道:“誰會那么好吃?爹爹今日出關,我來灶房,是想為他燉一碗松茸肉湯。”
勞德諾神色微變,道:“原來如此,看來師父傷勢已經無礙了。”
岳靈珊舒了口氣:“是無礙了!聽娘說,丹田中的先天之氣穩住了,險之又險,沒有跌落武道境界,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就好,那就好啊,師父是華山派的擎天立地柱,他老人家無恙,這可太好了。”
勞德諾神情有些慌亂,岳不群服用丹藥破境,氣息不穩,這消息是從他嘴里透出去的。
南宮煌明知岳不群外寬內狹,愛惜羽毛幾近成癡,故意勾結馬成舟,讓人當眾用言辭暗諷,擺明了知曉得內情,對癥下藥。
他心中暗道:“岳不群會不會已經有所察覺?”
岳靈珊好奇道:“二師兄,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
勞德諾晃過神來,連岳靈珊都能看出自己心不在焉,要是在老奸巨猾的岳不群眼前,難免要引起懷疑。
他連忙收斂情緒,笑道:“是嗎?天氣轉寒,有些著涼了。”
“不和你說了,我燉湯去了。”
岳靈珊看了他一眼,朝著灶房走去。勞德諾愣在原地片刻,突然跟了上來,笑道:“小師妹,我給你打下手吧。”
“不用了二師兄,你是華山派的大管家,事務纏身,一碗松茸肉湯,我還是搞得定的。”
岳靈珊從木架上取了些干松茸,用水洗干凈,放在碗里泡發。
勞德諾卻并未離開,雙掌運力,推開木架:“對了,師父既已痊愈,應該可以飲酒了?我找平安客棧張掌柜,好說歹說,買了五十斤醉清風,就在這里存在著呢。”
岳靈珊微愣,放下手中菜刀,看向勞德諾:“平安客棧?不是早就關張了嗎?”
勞德諾拍開封泥,壇中酒香噴涌而出,彌漫整間屋子。
“他回來了。”
“誰啊?”
“當然是平安客棧的張鯉魚啊。”
勞德諾將清亮的酒水,用竹筒舀入長頸圓肚酒壺內,抬頭看了眼岳靈珊,見她握著菜刀,心不在焉。
他舀酒的手更加穩當了,心中暗道,果然華山派中有秘密的不止自己一人。
岳靈珊將菜刀放下,冷聲道:“張鯉魚怎么了?我又不認識他。”
勞德諾輕輕點頭,笑道:“原來小師妹并不認識他啊,師兄去買酒時,張掌柜還提起了小師妹,我還以為你們相熟呢,看來是那小子胡言亂語了。”
岳靈珊忙問道:“他說什么了?”
她見勞德諾奇怪地看向自己,頓時臉色一紅,忙解釋道:“那什么鯉魚龍蝦的,好大的膽,敢在背后議論本女俠,要是有出格的言語,我就一劍刺死他。”
勞德諾笑道:“小師妹別生氣啊,張鯉魚那些話,也不算無禮,就是癡心妄想而已。”
“他說了什么?”
勞德諾緩緩道:“他說……與華山那位岳女俠,很是投緣,就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他重回華州,就是想有機會再見岳女俠一面。”
岳靈珊臉頰微紅,輕聲問道:“他真這么說?”
勞德諾笑道:“千真萬確,所以我笑他癡心妄想,不說華山派正在封山,就是沒有封山,小師妹又怎么會隨便去見一個陌生男子。”
岳靈珊點頭道:“那是自然!”
勞德諾走出灶房時,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腳步變得輕快許多。
他從側門悄悄離開,弟子都在外堂練劍,沒人發現。
雪地上那串腳印朝著后山而去。
華山派坐落在玉女峰頂的平地上,有幾條鐵鏈棧橋,與另外幾座山峰相連,全是嶙峋的巖石。
山巒間有多少隱秘洞窟,沒人說得清楚,洞窟中冬暖夏涼,曾是很多華山男女弟子私定終身的所在。
“嘰嘰!”
一只鳥兒從樹梢的窩中探出頭,見那個灰袍人鉆進了某個入口隱秘的洞窟。
片刻之后,洞中飛出一只信鴿,撲閃著翅膀,朝東邊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