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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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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進宮為馮德廣求情,惹得官家大怒,被打了二十板子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汴京。

  聽說曹皇后因此和官家大吵了一架。

  當天下午,官家就下了圣旨,馮德廣斬立決,家產全部充公,家眷沒入教坊司為奴。

  皇帝的圣旨并不是說下達后就能直接生效的。

  大宋雖然設立了樞密院和三衙來分掌兵權,三司掌控財政,但是本質上實行的還是三省六部制度。

  中書省負責起草擬訂詔令,門下省負責審核,尚書省負責執行。

  門下省若是覺得官家的詔令有問題,可以進行封駁。

  沒有門下省的簽發,官家的詔令就下達不下去,尚書省也不會執行。

  雖然門下省有封駁官家詔令的權利,但是官家對于馮德廣的處置,并不違反律法,門下省也無權封駁。

  詔書送到尚書臺,韓章看完后眉頭微皺。

  “大相公,現在怎么辦?要不您再去勸勸官家?”尚書臺的官員紛紛找到了韓章。

  “門下省已經簽發了,如何能朝令夕改?”韓章撇了眾人一眼,淡淡道:“執行吧。”

  眾人還想再勸,韓章卻沒有給他們機會,直接離開了尚書省。

  出了尚書省,韓章并沒有去見官家,而是出了皇宮,前往了東宮。

  東宮,趙興送走前來探望他的曹皇后和母妃,讓三水把魚鉤準備好,前往后花園釣魚。

  正所謂做戲做全套,他如今有‘傷’在身,暫時不方便露面。

  此時已經快七月底了,天氣正熱。

  傍晚時分,起了風,花園的湖泊邊種了許多樹,微風習習,倒也涼爽。

  趙興躺在搖椅上,身側還有兩個宮女為他扇著風,一點不覺得熱。

  端起邊上冰盆里冰鎮的西瓜汁喝了一口,十分悠閑。

  “殿下,韓大相公求見。”三水說道。

  趙興聞言一愣,想了想說道:“把人請過來吧。”

  “殿下,您要不要先回寢宮?”三水問道。

  “不用,孤就在這里見他。”趙興搖頭道。

  韓章身為大相公,和他這個太子一直保持著距離。

  平常來東宮授課,都是教完就走,私下沒有任何交流。

  此時找過來,證明苦肉計并沒有瞞過他,再演下去也沒任何意義。

  趙興不認為韓章過來,只是為了證明他是不是真挨打了。

  “是。”三水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不一會,韓章在三水的帶領下來到了花園。

  遠遠的,韓章就看到涼亭中,正在釣魚的趙興,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顯然早就猜到了。

  “拜見殿下!”韓章來到涼亭中,在趙興背后躬身行禮道。

  趙興聞聲并沒有起身,微笑道:“韓大相公不用多禮,坐吧。”

  一旁的太監聞言,連忙抱著一個軟凳上前,放在趙興側邊。

  “謝殿下!”韓章來到凳子前躬身謝過,坐了下來。

  趙興讓人給他倒了一杯西瓜汁,說道:“孤挨了二十板子,卻完好無損的在這釣魚,大相公好似一點不意外?”

  “太子殿下乃是國之儲君,官家也只有殿下這么一個子嗣,自然舍不得下重手。”韓章說道。

  趙興微微一笑,轉移話題道:“大相公來求見孤,有什么事么?”

  “臣并沒有什么事,就是想來問問殿下,對馮德廣之事如何看?”韓章說道。

  趙興不答反問,道:“大相公覺得父皇對馮德廣的處置可有不妥之處?”

  “臣覺得并無不妥,馮德廣操縱官員升遷,罪大惡極,理應處以極刑!”韓章說道。

  趙興聞言一怔,看著韓章沒有說話。

  他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懂韓章了。

  一開始他因為前世看劇的影響,對于韓章好感不多。

  不過隨著這些年他了解了韓章的生平,也認識到自己當初的想法有些片面了。

  韓章是新政的擁護者,不過他雖然支持新政,但是也曾多次上奏指出新政的一些弊端。

  因此不僅惹得革新派有些不喜,守舊派對他也很不喜。加上他當時官職不高,新政失敗后,他并沒有受到牽連。

  然而他在新政失敗后,主持新政的范大相公等人被貶時,卻又為范大相公等人求情。

  在范大相公等人被貶后,韓章也上書自請出京。

  這些年在地方上政績斐然,十幾年前才再次被調入京城,一路升遷成為了大相公。

  在趙興看來,韓章應該是一個很純粹的人,他的心里只有國家,并沒有任何私心。

  所以他才會在推行新政的時候支持,卻又點出新政的一些弊端。

  并沒有想過去討好革新派,也沒在意過守舊派的想法。

  包括他支持趙宗全利用追封只事來奪權,都是為了朝廷考慮。

  然而在處置馮德廣的問題上,他又持反對態度。

  趙興還以為他看走眼了,韓章也是有私心的。

  可是此時韓章的意思又好像很支持處死馮德廣。

  韓章的種種表現太復雜了,要么這其中另有緣由,要么這一切都是韓章的偽裝,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前途。

  當初他支持新政,可能是因為這是官家主張的,但是他又看出新政弊端太多,阻礙重重不可能成功。所以點出新政的一些弊端,這樣做也不會被徹底打上革新派的標簽。

  而自清出京,也是因為他明白,守舊派雖然沒有把他當成革新派,卻也沒有把他當成自己人,自請出京,也算是以退為進。

  不過這一切都是趙興的猜測,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那這個韓大相公就有些太可怕了。

  “既然如此,那么大相公為何反對父皇處死馮德廣?”趙興問道。

  “殿下覺得臣支持與否重要么?”韓章反問道。

  “孤對這個解釋并不滿意。”趙興淡淡道。

  韓章的意思他明白,無非在說,他支持還是反對,并不能左右這件事的結果。

  這一點倒也沒有問題,即便韓章支持,其余文臣全都反對,父皇還是會動搖。

  若是父皇堅持,也不會因為多他一個人反對,就會動搖。

  這個邏輯看著好似沒有問題,但根本狗屁不通。

  就算父皇動搖,韓章要是能夠勸說,還是能讓父皇堅持下來的。

  韓章說道:“臣心里贊同將馮德廣處死,但是馮德廣卻不能死。這么說殿下滿意么?”

  “為什么?”趙興皺眉道。

  趙興被韓章的話弄得有些云里霧里的。

  “殿下對當年的新政怎么看?”韓章問道。

  “新政過于倉促,弊端太多。”趙興說道。

  “殿下一針見血的說出了新政的問題所在。”韓章夸贊了一句,追問道:“殿下覺得大宋需要變法改革么?”

  趙興聞言臉色一沉,說道:“大相公到底想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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