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靈露是二階魔藥，是高德晉升二環前從海哨兵中用軍功兌換來的頂級升環魔藥。
即使在金雀花王朝這種物資豐饒之地，也足以讓人趨之若鶩，其珍貴毋需多言。
在發現芙蘿拉大人是天生的魔藥大師后，高德就試圖讓芙蘿拉倒推出青藤靈露的魔藥配方。
不過因為北境當下的魔植庫尚在初創階段，距離成形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所以其中有幾種藥性的對應魔植，芙蘿拉一直沒找著。
這也就導致青藤靈露的魔藥配方推演陷入了僵局，一拖再拖。
卻沒想到，萊妮竟然是后來居上，先一步推導出了弱效青藤靈露的魔素反應式。
高德放下這卷羊皮紙，又拿起萊妮附上的另一卷羊皮紙，認真看了許久。
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魔素流轉的公式、推演步驟.
看完之后，他又走了許久的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五六分鐘后，高德才緩緩放下手中這卷記錄了魔素反應式詳細推導過程的羊皮卷，長吐了一口氣，沒頭沒尾地感嘆了一句：“天才啊，天才.”
在高德眼中，定量魔藥學是魔藥學領域堪稱偉大的一個新體系。
為此他在發現苗頭之時，就特地帶著蘇奈法連夜趕往瓦拉爾灣，會見萊妮·荊藤。
在確認完定量魔藥學的存在、實際意義與可行性之后，他就毫不猶豫地給予了萊妮·荊藤作為頂級人才的待遇。
但在此之后，高德其實就沒有怎么關注過萊妮這邊的動向了。
原因也很簡單，他深知一個新的知識體系框架的構建與完善，是一個長期的且默默無聞的大工程。
無數個日夜的枯燥推演、成百上千次的實驗失敗，都是必經之路。
更別說萊妮還只有一個人。
所以，高德早就做好了萊妮這邊至少一兩年毫無產出的心理準備。
但真實情況卻是，他還是有些經驗主義了，習慣性地拿前世的科研強度來作為這個世界“研究進程”的判斷依據。
在擁有超凡之力的世界中，作為正式法師的萊妮，不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是常人無法比擬的。
另外在記憶力、理解力這些腦力方面，也或多或少有超出的地方，更何況還有魔藥與法術可以幫助保持與恢復精力。
再配以萊妮對定量魔藥學近乎偏執的熱情以及芙蘿拉開掛一般的輔助，省去了大量的試錯時間。
故而在定量魔藥學體系補全的進度上，遠遠超出了高德預估：
僅僅三個多月，定量魔藥學的核心框架便已補全，進入了整理歸檔階段。
更“過分”的是，在此之余，萊妮還順手完成了一個小“課題”。
當然，這“小”只是相對定量魔藥學體系而言，它本身并不小。
因為青藤靈露不僅是二階魔藥，更是魔藥中地位尊崇的升環魔藥，其配方的保密性與復雜性，足以讓任何資深魔藥師望而卻步。
菲尼克斯的發展速度堪稱日新月異。
每天都有新的石房拔地而起，新的道路延伸向遠方。
那些曾經雜亂漏風的危房，在重建工程中被一一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寬敞明亮、整齊排列的石制平房，羅列在寬敞的街道旁。
但萊妮的住處卻并非這些位于城區的石房，而是在城郊偏僻處的一處舊房。
這絕非因為菲尼克斯房源緊張。
即使菲尼克斯不斷迎來數量龐大的外來人口，但也不至于一棟空房都拿不出來。
主要是因為萊妮需要進行大量的實驗，而實驗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一些意外，可能會影響到周圍的居民。
另外實驗環境也要保證相對獨立，不容易受到外人打擾。
在技術條件相對沒有非常成熟的情況下，“實驗室”肯定是不能放在“市中心”的。
這是執政者的基本常識，也是對研究者與居民的雙重保護。
事實上，其實萊妮還更喜歡這種有些“孤僻”的生活，不用應對復雜的人際關系，不用為生活瑣事操心。
每日所思所做，都是她最熱愛的魔藥學研究對她來說，北境無異于天堂。
除了冷了點兒，根本找不到任何缺點。
說是舊房，實際上為了盡可能方便萊妮的生活與平日實驗，做了許多的擴建，內部更是“別有洞天”：
墻壁被加固增厚，地面鋪著防滑的黑曜石石板，四周擺放著數十個金屬置物架，上面整齊排列著裝著各色魔植、礦石、藥劑的玻璃瓶；
房間中央，是一張巨大的白石實驗臺，臺面上鑲嵌著三道導流槽，槽邊刻滿了精準的刻度。
旁邊擺放著精準量杯、恒溫坩堝等特制儀器。
這一切，都是按照萊妮的要求打造的，務求給她最好的研究條件。
高德走進這座表里不一的舊房時，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實驗臺旁邊低著頭專心記錄的萊妮。
她穿著一件略顯寬大的灰色狼皮長袍，袖口卷起，握著一支羽毛筆，筆尖懸在一張空白的羊皮紙上，隨著她的思考微微晃動。
實驗臺上，一個藥瓶里正散發著淺紅色的光暈，試管內液體也是這個顏色，偶有細小的氣泡向上浮動。
實驗室里靜悄悄的，只有羽毛筆劃過羊皮紙的“沙沙”聲。
這里的環境給了萊妮充足的安全感，再加上極度投入的狀態，讓她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闖入。
高德也沒有打擾她，只是默默旁觀。
直到手中的記錄告一段落，她才緩緩抬起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纖細的脖頸微微轉動，發出輕微的聲響。
“殿下？！！”就在這時，她的目光不經意間瞥到了站在實驗室門口的高德。
萊妮整個人瞬間僵住，眼睛瞪得圓圓的，幾乎是要跳了起來，就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
“您怎么來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她連忙擺了擺手，臉頰瞬間漲得通紅，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急于解釋：
“我的意思是您來多久了，我剛剛在忙手中的事，沒注意到您.真是太失禮了！”
“沒事，我才剛到。”高德擺了擺手，盡量放平語氣，安撫眼前這只受驚的兔子。
不過他也知道，這對萊妮是沒用的。
不知道為何，明明蘇奈法是冷臉，對誰都不茍言笑，萊妮卻能與她相對自如地交流。
而自己向來和善，萊妮面對他時，卻總是顯得格外惶恐，仿佛生怕做錯了什么。
所以，高德果斷轉入正題，“我今天過來，是看到你上報的消息，我聽說，你推導出了弱效青藤靈露的魔素反應式？”
一提到自己的研究成果，萊妮頓時進入了狀態，緊張之意隨之消散了大半。
她連忙蹲下身去，從實驗臺下方的箱子中取出一瓶淡綠色的澄澈魔藥，然后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遞給高德 “殿下，這就是我根據魔素反應式制作出的弱效青藤靈露，芙蘿拉大人已經檢測過了，確認它具備青藤靈露的三成藥效。”
“三成藥效.”高德輕聲重復了一遍。
青藤靈露能夠提高四成的升環成功率，三成藥效，那就是一點二成。
這個比例并不算高。
但關鍵在于，弱效青藤靈露即使藥效再不出眾，它也是升環魔藥啊！
“我看你附上的詳細記錄，調配這瓶弱效青藤靈露所使用的魔植全部都是一階魔植？”高德進一步確認道。
“是的，青藤靈露算是我接觸過最為復雜的魔藥了，所需要的魔素足足有十種，且每種魔素的需求量都不低。”
“一開始我也考慮過零階和二階魔植，但綜合性價比與可行性后，發現只有一階魔植最合適。”
萊妮認真地解釋道：“雖然有零階魔植與二階魔植也具備這些魔素，就像是其中的韌魔素，二階魔植蛇血藤的確也能提供，但是蛇血藤同時還具備十二個單位的燃魔素，甚至于這才是它的主魔素，韌魔素才四單位。
而燃魔素又是制作火元素類魔藥的常用魔素，拿去制作弱效青藤靈露太過浪費，所以我就不考慮，而是選用一階魔藥鐵藤。”
“零階魔植銀葉草也含有導魔素，但只含有一個單位，青藤靈露卻是需要十二個單位的導魔素，如果要用銀葉草，那就意味著要加入十二份銀葉草，那帶來的雜質就太多了，會影響魔藥的成型，還有”
“你做得很好。”高德打斷了萊妮的解釋，毫不吝嗇地給予贊揚，“既考慮了魔藥是否能成形，又兼顧了資源利用，你是一個優秀的魔藥師。”
被高德如此直白地夸獎，小萊妮頓時又回歸到了緊張狀態當中，臉色微紅，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你可知道，青藤靈露是什么魔藥？”他看著低著頭捏著衣角的小萊妮，心中無比感慨，盡量把語調放得更溫和一些。
“啊？是什么魔藥？”一問到專業性的問題，萊妮就又忘了緊張，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高德。
她確實不知道青藤靈露是什么魔藥。
只知道這是高德十分看重并且困擾了芙蘿拉大人一段時間的魔藥，出于想幫一點忙的心思，她就嘗試去推導。
在此之前，萊妮僅僅推導出兩條魔素反應式，還都是零階的魔藥。
當然，這是因為她手中掌握的魔素圖譜實在太不齊全的緣故。
可要去推導一個二階魔藥的魔素反應式，特別還是魔藥中最為復雜的升環魔藥。
哪怕是在芙蘿拉的幫助下，萊妮已經將魔素圖譜補全了許多，也還是異常艱難。
但萊妮最終還是做到了。
高德長久看著一臉茫然的萊妮。
大概是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了，以至于萊妮又開始要進入緊張狀態。
“升環魔藥，”高德終于開口回答道：“青藤靈露是二階升環魔藥。”
“是升環魔藥噢.”萊妮本能地應和道，然后，意識回歸，“是升環魔藥？！”
“對，就是升環魔藥。”高德幽幽道：“你的這個成果，很了不起，對北境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不不不，”面對如此盛贊，萊妮顧不上震驚，連連擺手，“我我只是運氣好。”
“而且”萊妮心中也有疑惑，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按照芙蘿拉大人所言，根據魔素反應式制出的弱效青藤靈露，只具備原版的三成藥效作為升環魔藥，是不是有些太不夠看了.”
法師升環是頭等大事，都要盡可能爭取最大的成功率。
一個只具備三成藥效的升環魔藥，法師看不看得上都是個問題，怎么高德會說這對北境很重要呢？
萊妮有些不明白。
“確實它所能提升的成功率不高，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高德目光灼灼地看著萊妮，“哪怕它的藥效再不起眼，它也是升環魔藥啊！”
萊妮還是有些懵懵懂懂，沒有很明白。
不過高德也沒有再具體解釋了，因為只要在北境呆下去，之后萊妮自然會懂的。
因為這與他一直準備在北境推行的戰略級政策息息相關：全民皆法。
即讓所有北境人都接受近乎免費的法師教育，讓人人都有成為法師的機會。
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教育計劃，更是北境未來崛起的戰略根基。
是的，大多數人不會具備多出眾的法師天賦，即使接受法師教育，也難成為強大的法師。
但高德對他們的期望本就不是這個。
他要的是，能支撐國家運轉的基礎法師。
試想，若是北境的鐵匠都能掌握修復術，那修復器具的效率能提升數倍，農夫若是能掌握凈化食糧.
不用多，只要北境人通過教育，能掌握兩三個簡單的與自身從事職業相關的法術，并將法術用于生產用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北境的發展速度就會迎來暴漲。
而且量變引起質變。
就像是前世的義務教育一般，看上去只是讓盡可能多的孩子能寫會算。
可隨著接受教育的人越來越多，從這些人里涌現出的學者、工程師、科學家也越來越多 北境的法師教育也是如此。
只要接受教育的基數足夠大，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人能成為高階法師，當基數達到數十萬、數百萬時，高階法師的數量也會迎來爆發式增長。
到那時，北境才真正有底氣，在這片大陸上與任何勢力抗衡。
只是，按照他的這個想法，會有一個繞不開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