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烏云斑駁。
泰瑞爾鎮。
左文·伯恩斯騎在焰鬃馬上,頭發已經全被雨水與汗水打濕,黏在臉上,讓他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狽。
只是平時一貫很顧形象的他,此刻卻管不得這些。
而在他的后方,烏爾姍姍來遲。
“左文公子,怎么了?”
他奇怪左文·伯恩斯怎么突然停下來了,明明都到鎮子里了。
左文·伯恩斯坐在焰鬃馬背上,遙望碼頭方向,想了想,開口道:“先去鎮公所。”
原來他在思考行動順序。
“好。”
兩人沿著還算寬闊的道路一路疾行,到底,鎮公所就映入了眼簾。
左文·伯恩斯從馬背上跳下,也無需系韁繩,焰鬃馬極為出眾的智慧與靈性自會在一旁候著。
他馬不停蹄地向鎮公所大門走去。
有工作人員攔住他,想要詢問來歷,左文·伯恩斯只是目不斜視地說了句“海哨兵法師前來救災”,就沒有理會對方的通報說法,徑直進入鎮公所。
烏爾則是緊隨其后。
結果才剛剛走進去,左文·伯恩斯就發現整個鎮公所一片忙碌跡象,還有許多一看就是商人模樣的人在進出。
看見這情形,他眉頭下意識一皺,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是產生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帶著這種不好的預感,左文·伯恩斯來到鎮長辦公室前。
對方并沒有關門,正在辦公室中埋頭寫著什么。
他便是直接走了進去。
桌案前的泰瑞爾鎮長聽到了腳步聲,頭也不抬地道:“我跟你們說過了,天災之前,就必須無條件響應官方的借船令,不過若是在救災過程中你們的船只受損了,在事后我們是會提供賠償的。”
能明顯聽出泰瑞爾鎮長的話語中帶著濃重的不耐煩。
然后,他就發現在自己說完話后,腳步聲突然一頓,既沒有離去也沒有再前進。
泰瑞爾鎮長詫異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左文·伯恩斯身上的海哨兵法師制服。
他臉色一變,連忙起身,“不知是海哨兵法師大人拜訪,不好意思。”
左文·伯恩斯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用太多禮節,“情況緊急,無謂的客套就不必了.借船令是什么意思?你已經向商人征集船只救災了?”
“對的,”泰瑞爾鎮長點了點頭,“上游雅溪鎮數萬災民被困在高地之上,缺衣少糧,需要緊急進行轉移。”
“這還是你們海哨兵另一位法師先行一步探查到的情況,并且屬意我盡快征召船只,組建船隊救災。”他不著痕跡地吹捧道。
左文·伯恩斯眉頭一挑,竟然還有人比自己快?
這怎么可能?
“海哨兵另一位法師?”他追問道。
“對的,”泰瑞爾鎮長點了點頭,“你們海哨兵的行動與效率當真是高,鲇魚登陸今天才是第三日,他在昨日便是趕到了我們泰瑞爾鎮,讓兩個正好在岸邊的居民回來通知我盡快組建船隊待命。”
“他自己則是繼續逆流而上,勘察上游受災情況,找到了雅溪鎮災民所在,并且派出人手趕到我們鎮子,帶著船隊前往上游轉移災民去了。”
聽完泰瑞爾鎮長所言,左文·伯恩斯面色一緊,連帶著身后的烏爾都變得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左文的面部表情。
“這是借船令與船只信息統計。”泰瑞爾鎮長將剛剛自己埋案苦寫的冊子遞給了左文·伯恩斯。
他接過冊子快速翻閱了一遍。
緊接著左文的心就涼透了。
鎮子里但凡能夠運人的空閑的船,竟然是都盡數被調走,前往上游救災了。
究竟是哪個海哨兵法師,會比他快這么多?
昨天就到了,那就是比自己快了小半天。
就算是第一批出發的法師,也就比他早出發一小時啊,難道是那一位三環法師?
一個三環法師,不趕往奧克蘭城干大活,撿這種邊角料?
“你們海哨兵法師確實是效率驚人,昨日那位海哨兵法師,根據那兩個居民所言,也就是個見習法師。”
泰瑞爾鎮長恰是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又感嘆了一句道:“竟能在一夜之內,探查清楚雅溪鎮的受災情況。”
左文·伯恩斯面無表情,心中卻已經是驚駭不已。
他收到命令的第一時間就即刻啟程,騎的還是腳力極佳的焰鬃馬,一個見習法師怎么可能快他這么多?
除非是.對方走的是水路。
水路的路程是要比陸路短上許多的。
但問題是,就這一路過來看見的水勢之兇險,一個見習法師是怎么能如此快且安全地抵達泰瑞爾鎮,對方是不要命了嗎?
還有,這個見習法師,究竟是哪位?
心中一邊思緒萬千地想著,左文·伯恩斯一邊取出了地圖。
一步慢,步步慢。
泰瑞爾鎮沒趕上,固然難受憋屈,但現在不是憋悶的時候。
正所謂黃金三天。
旋風登陸之后的頭三天,是救援的黃金時間,換而言之,對于作為海哨兵法師的他而言,也是立功的最佳時間。
現在,必須選定下一個目標,抓緊這最后一天時間。
只是,知曉有人比自己快了大半天的左文·伯恩斯陷入了糾結當中。
對方的路線也是泰瑞爾鎮雅溪鎮,這邊事了,他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有可能與自己也撞上。
畢竟圍繞在泰瑞爾鎮與雅溪鎮周邊的小鎮就那么幾個,大家也都是聰明人,最后選的目標肯定大差不差。
所以,自己若是接著按照常規思路來的話,就大有可能重蹈此次覆轍,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什么熱乎的都吃不到。
別說是大功,怕不是連個三等功都撈不著。
左文·伯恩斯抓著地圖的雙手不自覺用力,以至于地圖的邊沿都大片皺起。
不行,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再來一次這樣的,自己這一次救災行動就真是顆粒無收了。
“災情緊急,我就不久留了。”他保持著面上的體面,與泰瑞爾鎮長告辭,便是大步向鎮公所外走去。
烏爾連忙跟上。
一出鎮公所,左文·伯恩斯便是翻身上馬。
“左文公子,我們接下來去哪?”烏爾也同樣上馬。
“奧克蘭城。”左文說道。
“啊?”烏爾不解,左文·伯恩斯先前分明還在說以自己的能力,去奧克蘭城只能是打打雜,要把重心放在這些小鎮上。
“誰也不知道這位神通廣大的見習法師在解決了雅溪鎮災情之后,下一站是會去哪個小鎮,我若是接著按照原先的計劃馳援小鎮,若是再和他的目的地撞上,我這趟就是白來了。”
“去奧克蘭城,就算是打雜,也好過顆粒無收!”左文·伯恩斯咬牙切齒道。
聽見左文·伯恩斯如此說,烏爾當即真情實意點了點頭,這么說的話,確實是很有道理。
“走快些,我們這趟跑空,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左文·伯恩斯冷冷道了一聲,雙腿一夾馬腹,就不再管烏爾,徑直揚長而去。
看著對方快速遠去的身影,烏爾也只好是咬咬牙,追著對方濺起的水跟了上去。
呼呼呼!
咸腥且猛烈的海風裹挾著雨水刮擦著帆布。
連綿起伏的帆布鼓脹聲,已經響了將近五個小時。
粗糲的繩索在桅桿上發出吱呀之聲,被雨水浸透的船身每一次搖晃,都伴隨著甲板木板的擠壓聲 與這響亮的響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每艘船上都異常沉穆的氣氛。
突如其來的集結號,糟糕的天氣,即將迎來的生死未卜的兇險戰爭,十分不適應的海上戰斗場景,讓所有的法師心頭都異常沉重,壓抑,也就沒了心思閑聊。
而這種壓抑是會傳染的。
戰船乘風破浪,無情地劈開海面,在船頭激起一堆堆白色的水沫。
這些水沫還未完全落下,就被狂風撕扯成細小的水霧,融入茫茫雨幕。
高德站在二層甲板上,盯著前方的海面,左右觀察。
一百八十公里。
以戰船的速度,其實應當已經到達了。
但是,越靠近目的地,由風絡方向刮往奧克蘭城的風就越急促與猛烈。
也就是說,這一路過來,戰船都是逆風行駛,即使是具備有除風帆外的其它動力源,移動速度也是大大折扣。
高德心中在思考盤算著即將到來的戰爭。
風元素次生位面,并非物質位面,而是一個單純的能量位面。
其中除了濃郁四處肆虐的風元素力量外,便不再存在其它的東西。
故而,在這個次生位面中存在的生物,也皆是最為純粹的風元素生物。
最為常見的風元素生物就是氣元靈、風巨靈、潛伏幽靈這些。
對他來說,有一個好消息就是,冰元素法術是最為克制風元素生物的法術類型之一。
高德,恰恰最擅長的就是冰元素法術,還有一柄臻冰魔武。
可以說完全是專業對口。
就在這時,高德突然臉色一變。
“有東西!”他目光定焦側面。
那里看過去空無一物,什么都沒有。
但在高德的視界里卻并非如此。
曼多拉魔眼展開之下,他分明在虛無的空間中看到了輕微的能量流動。
“可能有埋伏。”既然有所發現,高德立即是找到了自己這艘船的臨時總指揮。
這是一個外貌看著十分粗獷的法師,聽到高德的匯報,他的本能反應是不可能。
荊棘冠號在前方開路,上面的高環法師都沒發現的埋伏,怎么會被高德發現?
饒是他是海哨兵法師,那也是沒道理的。
“它們是從側面來的,現在才剛剛靠過來,所以荊棘冠號才沒發現它們。”高德知道對方可能不會信自己,不等對方提出質疑,就先一步解釋了原因。
能成為高環法師,并且身居高位,傻子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所以,即使心中還是有些懷疑,但作為總指揮還是將之當做確有其事來對待。
假如是誤報,也頂多是折騰一下,可若是真的,自己不把它當回事,付出的代價可就大了。
孰輕孰重他還是明白的。
“全員戒備,可能有埋伏,對著左右側發動法術進行攻擊!”第一時間,總指揮法師就下達了命令,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而他自己,也是第一時間對著高德指出的方向施放法術。
他的食指微微一屈,一道藍色的光芒便是迸射而出。
滋滋滋!
藍光化為了一大串電弧,擴展著數不盡的雷電枝,對著那處空間狠狠砸了下去。
分明是空無一物的空間,在雷電枝落下的瞬間,竟然是發出了嘭的一聲,像是碰到了什么實物一般。
繼而,一團白色的霧氣驟然出現,爆開。
霧氣出現之前,高德還聽到了一聲極為刺耳的嘶鳴聲。
“潛伏幽靈!”看見這一幕,總指揮法師迅速反應過來。
這是一種極其擅長潛伏的風元素生物,可以與氣體融為一體,就算是等級比它高,都不一定是能發現它的存在。
在這時,船上的其它法師也按照高德指出的位置,展開了攻擊。
又是數聲爆炸之聲。
將近有十數團霧氣在空中炸開,就像是十數朵煙綻放一般。
隨后,那些霧氣皆若空游無所依,絲絲縷縷猶如極細的小魚,天空便是海洋,四處溢散而開。
它們是構成風元素生物的本源,即風元素能量。
潛伏幽靈的數量并不多,也就這十幾只,而且都是一環生物,可以說是毫無威脅。
但是總指揮法師的臉色卻并不好看。
原因也很簡單。
這些風元素生物肯定是來自那個風元素次生位面。
此時它們會出現這里,就說明風絡已經穩定了許多,足以讓一階的風元素生物通過了。
而待風絡能夠讓該位面最高等級的風元素生物都能安穩通過,這道風絡就算是徹底定型。
“果然是時間緊迫。”總指揮法師暗暗道,同時取出煉金機器,快速將這邊的發現匯報給荊棘冠號上的高環法師。
另一邊,高德臉色同樣有異。
但是,他并不是在意風元素生物的出現。
高德在意的點,是那些正在急速散開的白色霧氣。
那都是風元素能量。
純粹的風元素生物,在死亡之后,是不會有地脈生物那般有尸體可言的。
因為風元素生物只是能量的集合體,地脈生物卻是真實的物質所在。
而這些風元素能量,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會消散一空,融于廣大的法師位面之中。
也就是說,這一戰,只有拼命,不會有任何戰利品可言。
高德對此也早有心理準備。
直到剛剛,看著這些溢散的風元素能量,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起了一件被自己暫時忽略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