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在黑水鮫那尖銳而有力的利齒不斷撕扯之下，一艘小船已然千瘡百孔，船身木板破碎，裂縫縱橫交錯。
哈奧騎士心沉谷底。
豆大的雨點砸落在他的長袍上，又很快滑落。
站在暴雨之中，他右手一甩，數枚閃光飛鏢射向水中。
魔法飛彈。
有黑水鮫中招，發出如小孩啼哭般尖銳的聲音。
但除了剛好露頭就中招的倒霉魚，其它的黑水鮫都及時察覺到了危險，潛入水中，躲過了這魔法飛彈。
而且就算是全命中又如何？
眼下風雨如晦雖然看不真切，但借著橘黃晃動的燈光，哈奧騎士可以確定此刻在水中徘徊進攻的黑水鮫數量，至少近千之數。
它們如同一片黑色的浪潮，在水下涌動，時不時露出猙獰的身影。
一邊覺得太過可怕的同時，他心中也有深深的不解。
奧克蘭城周邊海域，向來有海哨兵法師長期進行巡視。
不說一只水獸不留，但至少一般水獸是不敢輕易靠近的。
水獸這種生物，也是有智商的。
海哨兵法師長期巡視的區域，但凡發現水獸都會無情進行清剿。
時間一長，附近的水獸就會明白，這片區域是禁區，靠近就有可能死亡。
這種情況下，即使是旋風的侵襲導致水獸趁亂橫行，但他們這里距離海域本就有一段距離。
這么短的時間里，為何會有這般夸張數量的黑水鮫越過海域，進入內河水系，并直逼他們雅溪鎮？
哈奧騎士緊蹙眉頭，目光緊鎖水面，思緒如麻，越想越覺得此事透著蹊蹺，卻又毫無頭緒。
轟隆！
這時，那一只搖搖欲墜的小船終于不堪重負，徹底報廢。
洶涌的河水從無數裂縫中瘋狂涌入，船身迅速下沉，濺起大片水，很快就開始緩緩沒入水中，只留下一些破碎的木板在水面上漂浮。
哈奧騎士神色又嚴峻了幾分。
額頭上的汗珠混雜著雨珠一起滑落。
他大腦飛速運轉，實在想不到解決當下困境之策。
實在不行，只能是放棄這些船只，退守高地了。
這些黑水鮫還不至于上岸。
真上岸的話，那情勢就該兩極反轉了。
在陸地上，他們可不怕這些黑水鮫。
但放棄船只，意味著失去了重要的轉移工具與唯一的交通工具。
洪災的特點就是流量大，持續時間長。
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高地上那么多百姓，老幼孺婦皆有，根本撐不了幾天。
可就在哈奧騎士已經束手無策，心生退意之時，這些咬住船隊不放的魚怪們，突然沒來由地一頓，然后就是紛紛下潛，動作整齊劃一。
緊接著，它們一個轉身，仿佛是得到了什么神秘指令，向著背離船隊的方向游竄而去。
什么情況？
哈奧騎士一時沒反應過來，瞪大了雙眼，臉上有幾分喜色，但更多的是驚愕。
他目光順著黑水鮫群游竄的方向而去。
即使有黑暗視覺加持，但在狂暴的雨幕之中，遠處的景象哈奧騎士也看不真切。
他只是模糊看到在黑水鮫群的最前方，兩道水線驟然分開，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利刃劃開，形成一個尖銳的箭頭。
箭頭的箭尖之處，似有什么生物在急速前行，即使水流湍急，也影響不了它。
它速度極快，所過之處，水浪翻涌 而后方，則是密密麻麻的黑水鮫群，就跟紅了眼一般，懟著它就是猛追，就連已經進攻了大半天的船隊都放棄了。
“那是什么玩意兒？”哈奧騎士腦袋中不由冒出這個深深的疑問。
黑水鮫，性情暴戾的水獸，智商遠低于一般一階水獸，活動以白天為主，雖有時也獨自棲息，但更喜歡成群出沒。
小的群體為幾只或幾十只，多的時候，可以成百上千條聚集在一起。
視覺稍差，但嗅覺高度發達，生物身上的微小氣味可以幫助它們尋找進攻的目標。
游速相對較慢，但捕食時突進速度極快。
體態呈現鐵餅狀，這是黑水鮫游速慢的根本原因，但這個形態也是它們互相辨認的外觀標志，起到了阻止黑水鮫同類相食的作用。
高德趴俯在團子的背上，手上是一把剛剛施放神莓術獲得的寶石甜莓，腦中則是飛快過了一遍有關黑水鮫的信息。
在海淵白塔藏書室的“白嫖”，讓他對于拜羅郡中常見的水獸都有了基本的了解，對于黑水鮫這種特征明顯的水獸，更是一眼就認出。
高德看得出船隊已經支撐不了太久。
而有這些黑水鮫在，他也很難登陸高地，與高地上的災民取得聯系，了解具體情況。
但如此多的黑水鮫，船上那么多法師都沒辦法，他一個一環法師又能做什么呢？
這是高德下意識的想法。
自己的力量在這種數量的水獸群面前，實在太過渺小。
但是下一刻，他又想起了一事，想起了半刻鐘前那個自己驚險逃出的水中暗流漩渦。
這讓他心中想法一下子活絡起來。
自己的力量渺小，但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這黑水鮫群卻也同樣渺小。
高德在腦中迅速過了一遍黑水鮫的基本信息，發現完全可以利用。
視覺差，但嗅覺發達，那它們對寶石甜莓的氣味就會更加敏感，同時不易發現暗流漩渦的存在。
游速相對較慢，就代表自己與團子完全可以遛它們一圈。
智商較低，則是說明它們不大可能察覺到陷阱的存在。
這般思緒電轉之間，高德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他當即變化出寶石甜莓，利用神莓術的特性，吸引黑水鮫的注意力。
一切都如他預想的進行，十分順利。
這群黑水鮫根本沒想過怎么會這種時候出現如此“誘魚心扉”的氣味，只是依據著本能就追了過來。
只是，這般數量的黑水鮫群聚集在一起追擊自己，早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但真正面對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回頭一看那密密麻麻的紅眼珠，高德也是心里發怵。
但凡被這些黑水鮫攆上，后果可想而知，以它們鋒利的牙齒，連骨頭都不會給自己留。
“團子，加把勁，咱爺倆的性命全寄托在你身上了。”高德一邊給團子鼓勁，一邊又給它上了個重負術，以減輕己身負重對它造成的額外體力消耗。
從漩渦處到這里，來時了半刻鐘時間。
而回去時，因為是逃命，速度更快，時間能縮短大半，頂多是三四分鐘就能到達目的地。
但問題是，距離必須把控好。
若是將距離拉得太遠，還未把黑水鮫群吸引到漩渦的吸力范圍之中，他們就得轉向，而黑水鮫群發現他們轉向，肯定也就跟著轉向，不會掉入漩渦之中。
距離拉得太近，就會有風險存在。
黑水鮫游速不行，但瞬間的突進速度卻是極快的。
距離到位，它們猛地爆發，是完全能追上團子的。
這個距離的把控本就不易。
更別說現在“路況”還這么復雜，隨時有暗流襲來，干擾速度。
“團子，再加點速度，前方有橫向水流要來了。”高德通過獸之聯結向團子發出明確的指令。
一邊指揮團子的同時，他又回頭看了眼吊在后面的黑水鮫群。
此刻，高德的左眼隱隱發亮。
曼多拉魔眼，洞察能力已經展開。
他與黑水鮫群的距離，在曼多拉魔眼的視界中已經轉化為了精確的不斷變動的數字。
同樣，團子的速度也化作精準的數值在他心中呈現。
別看此時是團子賣力，其實高德也在出力。
就如開車一般，團子是車，他是司機，既要負責距離的把控，也要控制速度的加減，乃至對“路況”的觀察，然后通過指揮的方式讓團子“變速改向”。
“撐住，團子，回去給你加餐。”高德察覺到了團子的疲憊，在精神高度緊繃之余，不忘給予鼓舞。
噗嗤噗嗤噗嗤！
后方，近千頭黑水鮫擺動身體前行，激發出的水浪聲，即使是暴雨也掩蓋不住。
水面上掀起一陣黑色的浪潮，無數魚鰭在水中擺動，好似一片黑色的荊棘叢林。
“要到了。”高德的目光透過濃稠的黑夜。
雨水不斷地砸落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依然憑借著曼多拉魔眼的超凡洞察力，精準地確認了自己的位置。
不遠處，那隱藏在黑暗中的暗流漩渦，仿佛是一只蟄伏在水底的遠古巨獸，正張開血盆大口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做好準備，提前減速，然后變向。”他提醒團子道。
若是現在沖得太猛，進入漩渦范圍之中后，就會剎不住車，被漩渦的吸力直接扯進去。
他可沒準備跟這些黑水鮫同歸于盡。
團子收到高德的提醒，努力調整著節奏，盡管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有些吃力，但還是按照高德的指揮將速度稍稍放緩了些許。
在這激烈的追擊中，它放緩了些許速度后，原本就保持得很極限的安全距離也就不夠安全。
最前列的黑水鮫找到了機會，那血紅的眼睛中閃爍著貪婪與興奮的光芒，猛地一個沖刺，張著血盆小嘴，已經是向著高德咬來了。
不過，高德在讓團子減速的時候，對此就早有心理準備了。
他單手抓住團子，穩住身形，右手凌空一甩。
剎那間，一股強大的魔力在他掌心匯聚，一支纏繞著碎裂魔力的藍色能量長矛瞬間成型。
這長矛散發著幽藍的光芒，光芒中跳躍著細碎的魔力碎片，如一道閃電般，在漆黑的雨夜當中向后射去，直接撞上了沖擊上前的黑水鮫。
滋滋滋！
那只倒霉黑水鮫瞬間就被閃電包裹。
幽藍的電流在它身上瘋狂游走，勾勒出它猙獰的身形。
它的身體在電流的沖擊下劇烈顫抖，原本靈動的魚鰭此刻也變得僵硬，瞬間就被電懵了。
而這還不算完，一道閃電弧如一根枝形的繩索，相連高德與這只倒霉的黑水鮫。
巫術箭。
水的導電性極強。
故而，這一道閃電弧迅速蔓延開來，藍色的電流在水面下迅速擴散，如同一張無形的電網，竟然是在高德與黑水鮫之間短暫形成了一片隔離帶。
那呈現前沖之勢的黑水鮫紛紛中招。
當電流觸及它們的瞬間，它們的身體猛地一震，被電得原地一頓，原本靈活的動作變得遲緩，身子短暫麻痹。
這蔓延導出的電威力并不算強，可卻能短暫影響這些黑水鮫的沖勢。
這對高德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此刻，他已經感受到了前方水域傳來的吸力。
那股吸力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拉扯著周圍的一切。
高德結束巫術箭的釋放，同時將已經塞入衣兜中的寶石甜莓取出，向前一甩。
在暗流漩渦的吸力之下，寶石甜莓頓時被卷了過去。
下一刻。
團子就以疾沖之勢，表演了一個水中漂移，一個極其大弧度的甩尾，在水中甩出了一道渾濁的水，直接來了個一百二十度的大掉頭，斜斜地與黑水鮫群擦身而過。
它早有準備，，動作一氣呵成，流暢而迅速。
這些黑水鮫卻是完全沒防備，更何況它們力量也遠不如團子。
所以在急速沖刺之中，面對突然出現的同向吸力，本就剎不住的車它們，在慣性與吸力的雙重作用下，一頭扎進了暗流漩渦之中。
原本隱藏在水下的巨大漏斗漩渦威能此刻完全顯現出來。
黑水鮫們在漩渦邊緣掙扎著，它們的身體被強大的水流扭曲，魚鰭拼命擺動，卻無法抵擋那股強大的吸力。
隨著越來越多的黑水鮫被卷入，漩渦變得愈發狂暴，在水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柱。
黑水鮫在其中翻滾、扭曲，發出尖銳的叫聲。
它們的身體被漩渦越卷越深，逐漸消失在黑暗的水底，只留下水面上一片混亂的漣漪。
僅僅是有十數只落在最后面的黑水鮫僥幸剎住了車，正在奮力脫離漩渦的吸力范圍，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可沒等它們慶幸，高德已經施展操水。
這只是一個戲法，沒有威力。
但它可以改變一小片水體的流向。
高德模仿出水流沖擊的效果，阻礙這十數頭黑水鮫向前。
它們本就為了擺脫漩渦吸力而耗盡了力氣。
此刻漩渦還在后面拉扯，前方又有水流沖來，就如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前后夾擊之下，它們也無法再支撐，鐵餅狀的身形被無情地向后卷去，最終落入漩渦中。
水獸水獸，水中生，水中死。
這些黑水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高德凝視已經看不見一只黑水鮫的水面，緊繃著的神經終于是松弛了下來。
這一次行動決定得很急促，從發現黑水鮫群，到制定引它們入漩渦的計劃，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所以他也不敢保證事情就能按照他預想的進行下去。
這種不可知的環境下，變數太多。
還好，一切順利。
冒這么的風險，干了這樣一件大事，高德心中成就感也是滿滿。
他并沒自得太久。
“團子，我們回去吧。”他拍了拍團子的腦袋，示意回災民落腳的高地。
雖然精疲力盡，但事情還沒完。
災情還遠未結束，他還不能放松下來。
而且，就算從功利的角度來說，高德也要繼續干。
作為第一批到達災區的人，現在可以說遍地都是功勞。
每救出一個災民，每穩定一處局勢，都是一份實實在在的功績。
做得越多，功勞也就越大。
他已經組建船隊，尋找到災民，解決了水獸之患，若是還能幫助轉移雅溪鎮的災民至安全地帶.如此多的事情，都是他一人完成的。
這不只是首功，而是獨功。
這些相加，災情過后，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他所能獲得的軍功絕對會是極其驚人的。
再考慮到自己一環法師的身份，或許一等功都有可能？
再苦也就苦幾天，干了！
高德心中發狠，決定開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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