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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你們不是人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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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淮夷首領的臉上露出一抹奇怪,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蘇凱再度敲了敲手杖,比之剛剛更加恐怖的魔力爆發,淮夷首領親眼看著自己的毛發、皮膚、肌理、血液、內臟被剝離……

  最終只剩下一具散發著血腥味兒的猩紅骨架留在原地,最恐怖的是他的意識居然沒有因此而泯滅,他依舊很清醒的看著這一切。

  緊接著,他的肉量分為兩股,逐漸形成了兩個人,蘇凱搖了搖頭說道:“內里也和人類差不多,也都有內臟,所以……”

  “既然有了得天獨厚的人形,為何要自己變成奇形怪狀的惡心之物?”

  兩個腦袋什么的,太惡心了。

  魔力構成的絲線組成了一個人形骨架,緊接著大量構成人體組織的肌肉、內臟、血液貼合,最終蒙上了一層人皮,看上去有了人的模樣。

  如此神跡,堪比造人。

  虞姬看著這一切,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里看到過類似的場景,忍不住陷入了回憶。

  只不過她活的實在是有些太長了,而這漫長的生命中,大部分時間都在摸虞,有些重要的事兒,還得仔細想一想。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后,淮夷首領忍不住驚恐的看著另一個‘陌生’的人,他如同見了鬼一樣,大喊道:“侯?!你不是死了嗎?不不不,你確實死了……”

  他記得很清楚,侯那個蠢貨在進攻吳城的時候,被上一任太守殺了,他趁機吃了侯的尸體,并且把腦袋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可是現在,他,侯,卻從自己的身體中被剝落出來。

  偏偏是他!

  若是蘇凱隨便造了一個異形,甚至是淮夷部落任何一個人的模樣,淮夷首領都不會如此驚駭,可蘇凱卻造了一個他自己從沒見過的淮夷,但卻和淮夷首領有著因果牽連的人。

  “善人應有善報,惡人應有惡報。”蘇凱說道:“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如今,你的報來了。”

  “因我就是你的報。”

  侯只是迷茫了片刻,便瞬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和淮夷首領的記憶共通,他神色殘忍而暴虐:“原來是你啊……”

  這一句話聽上去平淡,可蠻夷天生沒有情感,能表現出這種波動,已然是大為不易。

  兩個淮夷只是對視了一眼,根本顧不得還有蘇凱站在一旁,就開始了進行你死我活的廝殺。

  他們兩個共享著一具肉體剝離的力量,蘇凱很公平的賦予他們同等的肉量份額,按理說應該是同歸于盡的結局。

  但五指尚有長短,總有人善于廝殺,有人善于陰謀,最終還是侯更勝一籌,直接一棒子敲死了淮夷首領,成為了新的首領。

  不過力量削弱了一半之后,還能不能做首領也不好說。

  侯得勝之后,他連忙扔下手里的武器,跪伏在蘇凱的面前,絲毫不敢看這位‘仁慈’的圣賢。

  蘇子或許曾經是仁慈柔和的,但現在,擁有如此詭譎殘忍手段的蘇子,絕對不是曾經那個老好人。

  “錯了,我從來都是我,至少在我覺得這條路是錯誤的之前,我一直都是我。”

  蘇凱背對著他,說道:“我一直都是仁慈的,所以我才愿意接納赤狄人,也愿意來你們這蠻夷所居的納垢之地,若是我想,我一擊就可以將你們幾十萬淮夷打成齏粉。”

  “我也一直都是殘忍的,我對蠻夷的仁慈,何嘗不是對華夏的暴虐呢?”

  “無論是我曾經接納赤狄人導致蘇國毀滅,還是現在將你復活,等我走后你就會再度進攻吳城,這都是一種殘忍,對吧?”

  “墨子曾說,天下皆白,唯我獨黑……”

  蘇凱笑了笑,聲音卻是溫柔和藹:“可是論及污濁與愚蠢,他又怎么及得上我呢?”

  “所以見過墨子之后,我便沒有了和他辯論的興趣,因我已經看透了他。”

  在楚王宮一別之后,墨子明顯是有話要跟蘇凱說,至少作為華夏最大的游俠頭子,墨子得找蘇凱開個片。

  但蘇凱卻沒有見他的意思,因那一面,蘇凱就已經看穿了墨子的道理和思想,已經沒有了談論的必要。

  侯的腦袋埋在土里,幾乎連呼吸都有些不暢,但他卻覺得還不夠,還差得遠,為什么腦袋不能再低一下,再埋下去一些……

  哪怕是沒有情感的蠻夷,他也切實體會到了一種源自本能的恐慌,一種想要遠離的沖動。

  但他卻絲毫不敢動彈,能夠把死了十年以上的人從另一個人的身體里拉出來復活,這種匪夷所思的魔法,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力,他平生所見的人,即便是淮夷部落的圖騰龜蛇,都沒有這么恐怖的能力。

  “起來吧,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蘇凱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我是來給你們帶來文明與幸福,讓你們都能過上比華夏人還要好的生活。”

  “慶幸吧,感恩吧,但我也希望你能夠給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答卷。”

  蘇凱留在了淮夷部落,他開始像那些遠古仙人一樣,傳授淮夷部落各種先進的技術,有些非人力可為的技巧,蘇凱也會提供相應的魔術。

  虞姬對這一套操作很是熟悉,那些想要吃人的仙人就是這么做的。

  但是,蘇凱又不是仙人,沒有吸血沖動,也不需要吃人吧?

  而且最算是吃人,誰會吃蠻夷啊,哪怕是吸血沖動已經壓制了幾千年的虞姬,對淮夷也沒有任何的食欲。

  不過,還是那句話。

  看不懂就仔細看,虞姬理解不了蘇凱的操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卻很有耐心,能夠耐得住性子陪同蘇凱待在這里。

  自那一日之后,蘇凱再也沒有展現過那如超越仙神一般強悍的力量,他只是默默的付出,無論淮夷有什么需要,蘇凱都給予他們滿足。

  他就如同萬能的許愿機,所有淮夷的需求都可以向蘇凱許愿,只要蘇凱做得到,就會回應他們。

  至今為止,還沒遇到蘇凱也做不到的事。

  然,命運的一切饋贈,早已在暗中標注價格。

  侯深知蘇凱絕非善男信女,他對蘇凱做的一切感到惴惴不安,感到恐懼,但卻無能為力。

  因為他已經不是首領了,也就沒有任何話語權。

  力量削弱了一半,自然被其他淮夷貴族趕了下去,也就是他臣服的早,新首領沒有殺了他。

  漸漸地,春去秋來,淮夷部落一天一個樣,每天都在變強,可謂是日新月異,力量之強,已經超過了齊秦晉楚這樣的大國,而且生活富足,吃得飽穿得暖,甚至還有閑功夫發展娛樂。

  但蘇凱所設想的情況并沒有出現。

  淮夷人依舊過著相當原始的生活,他們沒有任何進入文明的跡象,只是很強的原始人罷了。

  之前蘇凱給他們穿上了衣服,他們畏懼蘇凱的力量,雖然感到不適,但一時還是穿著沒有動,可是隨著蘇凱的魔力越發內斂柔和,外表看上去和普通人無異之后,這些淮夷又很快脫掉了衣服,回歸了最初。

  果真是以外表和氣勢判定強弱,天生就會以標準待人的蠻夷。

  “化石為泥學了,但是化泥為石沒學。”

  蘇凱的身邊放著整齊排列的竹簡,他自語道:“斬鋼之術學了,鍛鋼沒學。”

  “洪水學了,造水沒學……”

  “烈火學了,取火沒學……”

  蘇凱盤算了一番之后,自語道:“只學了更適合進攻和殺人的魔術啊?”

  “蘇子,你到底再做什么啊?”虞姬有些無聊的坐在一邊:“這些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是的,我早就猜到了。”蘇凱的眸中帶有一種扭曲的執拗:“但我必須要親眼看到,我必須看到之后,才能承認這個結局。”

  “所以,再看看吧。”蘇凱突然笑了出來:“有一句話說的很好,宏觀敘事是一種病,恐怕要死幾千萬人才能治好。”

  侯越來越感到不安,他想要逃離這里。

  這和恐懼與否無關,只是生靈趨利避害的本能。

  可雖然不知恐懼為何物,蠻夷也有著求生欲,他看著淮夷部落幾乎人手一兩件摧城拔地的恐怖魔術,卻并沒有感到欣喜。

  因這些成就,不是他們淮夷供奉的圖騰神龜蛇賜予,也不是他們自己研究出來的,而是一個扭曲的怪物,一個超出了他們想象力的圣賢給予他們的。

  圖騰神被信仰束縛,不進則死,已經和他們淮夷部落深度綁定,可這個人,他為什么要賜予淮夷如此強大的力量呢?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

  或許是與前任首領記憶共通的原因,本來只是一介莽夫的侯,覺得自己越發的多疑,思慮也是越發沉重。

  因為他越想越覺得這地方待不了,若是還留在這里,早早晚晚就要給淮夷部落陪葬。

  可是他一個蠻夷能去哪里?

  有蘇凱的前車之鑒,就連最包容的楚國,現在都開始猜忌異族(亞人)了,更別提他們這些還不如異族的蠻夷。

  “不行,我得去見見他!我得知道蘇子是怎么想的……”

  最終侯下定了決心。

  這是蘇凱抵達淮夷部落一年之后,侯第一次決定去見他。

  之所以被趕下首領之位,而且地位越來越低,也有他從未在蘇凱手里獲得過力量的原因。

  其他淮夷都因為蘇凱的賜予變得比曾經更為強大,只有侯因為諸多顧慮從未考慮過去見蘇凱,去學習蘇凱的法術。

  因為他怕自己付不起那個代價。

  但是現在,他也不得不去見蘇凱了。

  蘇凱并不難找,任何淮夷只要想去見蘇凱,很輕易的就能看到他的方位。

  侯也不例外,他剛生出這個念頭,便心有所感,猛地抬頭,就看到蘇凱就在不遠處。

  就好像他一直都在這里,只是自己沒有發現異樣。

  “什么時候……”

  這詭異的一幕,讓侯心中的不安已經抵達了峰值,他強行克制了這抹不安,朝著蘇凱踱步而去。

  “噗通……”

  侯跪伏在蘇凱面前,一如初見之時,他的頭顱埋在土里,聲音有些沉悶的問道:“蘇子啊,我不是來向您求取那些法術的,我只是想知道一個問題——您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未必給得起,所以,不要徒增煩惱了。”

  蘇凱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溫和:“人性誕生于恐懼,人因恐懼而得以發展,人因畏懼而得以保全,侯,你現在已經很像是一個人了。”

  “或許,你能成為唯一的幸存者。”

  這話中的深意,侯已經不敢去仔細思考了,他低著頭身體向后,準備離開這里。

  他打定了主意,這淮夷部落是肯定沒法待了,就算是去齊國、晉國也只是有可能會死,但是待在這里肯定會死。

  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蘇凱突然笑了笑,他的笑聲也帶著溫柔的感染力,卻讓侯的身體徒然一僵,他不敢動了。

  “侯啊,你只問我想要什么,其實,我也很想問你們淮夷,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蘇凱的臉上是真實不虛的疑惑:“你們為何一定要仇恨華夏,你們為何拒絕接受更加文明的生活,你們為何只想要殺戮與破壞?”

  “人皆有破壞欲與毀滅欲,但所有的情緒全都被這兩種欲望填滿,這也不是知性生物該有的情感。”

  因為只知道殺戮和破壞的種族,是一定會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的。

  強如匈人王阿蒂拉,文明之敵,最終也會在歷史的厚重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知道,這是根植于我們血脈之中的本能。”

  侯低著頭,聲音沉悶的說道:“事實上,直到現在,淮夷部落的所有人依舊認為您是一個沒有長進的蠢貨,居然還肯給予蠻夷如此得天獨厚的獎勵。”

  “是啊,我的確蠢的要命,古往今來所有的愚者,可有一人能及我呢?”

  蘇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們不是人類啊,原來你們不是人類……”

  這兩聲幾近于無的呢喃,卻帶著刺骨的冰寒。

  侯只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被凍結,生死皆在蘇凱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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