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梅德,亨吉斯特已經注意到我了,我們必須盡快做出決斷。”
在上船出征之前,鮑威爾便找到了尼梅德說道:“我已經暴露了,亨吉斯特遲早都會殺了我,唉~我們這幾年也未曾隱藏過,如果亨吉斯特動手,恐怕我們的兄弟們,會被連根拔起。”
“圣人教化的根基,不能因為我這愚蠢的老頭斷絕,我們必須想個辦法。”
鮑威爾分外悔恨,凱拉爾曾提醒過他們要小心亨吉斯特這個人,但鮑威爾卻沒有把亨吉斯特放在眼里。
很簡單,亨吉斯特對伏提庚奴顏婢膝,完全就是一副狗奴才的嘴臉,若非畏懼卑王之暴虐,恐怕沒人愿意服從亨吉斯特。
如今看來,能被凱拉爾記住的人,又豈會是什么簡單人物?
鮑威爾知道,自己需要為自己因自大造成的疏漏負責。
“我也注意到了這點,只不過現在船只都被亨吉斯特管控了,我們根本沒辦法出海。”
尼梅德有些憂慮的說道:“而且,我注意到了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我們中似乎有人要投敵,重新皈依在亨吉斯特的麾下。”
鮑威爾不屑地說道:“這些墻頭草兩邊倒,只不過是懼怕凱拉爾老師殺掉他們,方才在嘴上說什么圣人凱拉爾的教化。”
“他們是叫的最大聲的人,也是最沒資格呼喚凱拉爾老師的圣的人。”
鮑威爾看向尼梅德,把手里的凱拉爾福音遞給了他:“如果能做到的話,尼梅德,你想辦法將這些蛀蟲全都清除掉,不要讓他們玷污了隊伍的純潔性。”
尼梅德默默地接過了凱拉爾福音,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力的握了握鮑威爾的手。
“我有一個辦法,尼梅德,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鮑威爾也握住尼梅德的手臂,說道:“但是,這需要你做出一點犧牲……不,是最慘重的犧牲,但我沒別的辦法了,我只能相信你。”
鮑威爾娓娓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你向亨吉斯特舉報我,然后當著所有昂撒人的面殺了我,為了能取信亨吉斯特,你最好親自動手。”
“霍爾薩喜好酷刑,你最好投其所好,我知道一個刑罰,你可以告訴他們……”
“不行,我不同意!”
尼梅德下意識的反對,這對于鮑威爾而言將會是一個殘酷的折磨。
“亨吉斯特沒有兒子,這是他最大的遺憾,也是他唯一的弱點!”鮑威爾冷靜的分析道:“如果按照計劃,你的舉動絕對會令亨吉斯特徹底放心,這時候提出認他為父親,他多半會順勢收你為養子。”
“這個計劃哪里都好,只是對你而言太過殘酷,尼梅德,你可以拒絕,這不是道德綁架,我沒有勇氣,也沒有這個才能,做計劃的執行者。”
尼梅德還想說什么:“但是……”
“尼梅德,沒有那么多時間考慮了,只有這個辦法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存我們的實力。”
尼梅德沉默了,鮑威爾嘆息著說道:“我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個人了,我有自知之明,只不過是仗著第一個聆聽圣人教化的凡夫,才勉強成為伱們的領路人。”
鮑威爾揉了揉鼻子,自嘲道:“我老眼昏花,根本無法準確區分誰是墻頭草,我怕自己所托非人。”
“而你不同,尼梅德,你是凱拉爾老師最優秀的弟子,我能相信的只有你,這個任務只有你能完成。”
“……”
尼梅德沉默良久后,嘶啞著嗓子說道:“鮑威爾,你會死的很慘,這真的值得嗎?”
鮑威爾沒有正面回答尼梅德是否值得,他只是說道:“尼梅德,死很容易,活著卻很難……”
最終,鮑威爾深深的看向尼梅德說道:“尼梅德,昂撒人的命運系于你的手中。”
尼梅德也看向了自己唯一的摯友,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好,鮑威爾,我,答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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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吉斯特死了,他的頭被砍了下來,昂撒人恨他入骨,如果不是凱拉爾數年的教化之功使得他們脫離了野蠻習性,他們恨不得吃了亨吉斯特的血肉。
不遠處響起了一陣嘈雜的吆喝聲,夾雜著少許求饒和懺悔……
緊跟著,嗆啷啷、嗆啷啷的響聲不絕,那是兵刃被斬斷的鏗鏘之聲,這聲音從森林里一直響進來,便如一條極長的長蛇,飛快的游來,很快,后方也響起了兵刃落地的聲音。
前后還不到十個呼吸,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凱拉爾平靜的聲音:“停手吧,殺生不祥,你們都要遵從我的法。”
聽到凱拉爾的聲音,大部分人都下意識的放下了武器,只有少部分人恨恨的看了亨吉斯特一眼,才丟掉了手里的武器和人頭。
“可惜,我來晚了。”
凱拉爾一眼就看到了兩具殘破不堪的尸體,但他的目光卻略過兩人,看向了靠在大樹上,只剩最后一口氣,行將死去的尼梅德。
是的,尼梅德就快要死了,亨吉斯特終歸并非弱者,即便尼梅德只是想要阻攔他的腳步一瞬,也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亨吉斯特借著霍爾薩最后的氣力,完全可以沖出昂撒人的包圍圈,最終卻是尼梅德舍命將其攔下。
但很可惜,這里一片漆黑,只有幾點零星的火光照耀,尼梅德的壯舉除了已死的亨吉斯特以外,根本就沒被其他人看到。
一個昂撒人不屑地看著即將死去的尼梅德,轉而對凱拉爾說道:“凱拉爾!他是個可恥的叛徒,尼梅德出賣了鮑威爾,還剝了他的皮,把他泡在海水里!”
“對,他還認了亨吉斯特為父親,成為了亨吉斯特的養子!”
另一個昂撒人憤恨的看著尼梅德,并且一樁樁、一件件的說出了他的罪行,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向凱拉爾講述了尼梅德這段時間以來的罪行。
尼梅德并不為自己辯解,他看向凱拉爾笑道:“凱拉爾老師,您終于來了,即便我做出如此倒行逆施的行為,您也會寬恕我嗎?”
“……”凱拉爾認真的聽著,半晌后才看著尼梅德,認真的說道:“我的弟子,你是英雄,你無罪!”
“誰說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尼梅德面色蒼白的沖著凱拉爾笑了笑,有氣無力的說道:“但我殺了很多人,嗯……還有鮑威爾,而且是我親手殺的他。”
“這是鮑威爾親手編撰的凱拉爾福音,我將它獻給您。”
尼梅德說話開始斷斷續續:“凱拉爾老師,我本想,編……編個精妙的謊言欺騙您,但我發現我做不到,在您的注視下,我什么謊話都說不出來,這些天我真的好害怕,也好痛苦……”
“謝謝您愿意相信我,謝謝您愿意寬恕我……凱拉爾老師,真的,謝謝您……”
“尼梅德,我也要謝謝你,謝謝你愿意用生命踐行我的理,相信我的義。”
“你是英雄,我的弟子,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你的。”
凱拉爾第一次覺得自身所背負的理想之沉重,他一個人所踐行的理想,他的仁義,真的足以讓一個畏懼死亡的老水手不惜忍受酷烈的死刑,另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人放下尊嚴忍受侮辱,甚至付出生命嗎?
凱拉爾終于明白,他已經在事實上、切實的改變這個時代,改變一個國家、兩個民族甚至更多的國家、更多的民族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