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雙方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的拉近。
光復軍這邊,一門門五斤野戰炮被炮手推至陣前。
炮手們熟練的進行著裝填和瞄準工作。
這段時間以來,光復軍好似除去攻打梧州之外,就再沒有什么大動作。
其實不然!
自從攻克岑溪縣城以來,光復軍各部就沒有停止過戰斗。
不是在和清軍打,就是在平定土豪劣紳掀起的武裝反抗。
而后者要比前者還多得多!
在這個過程中,光復軍借著這些高頻率,低烈度的武裝斗爭,火練真金,各項作戰技能都已經鍛煉的相當純熟。
炮手們自然也是如此,標準合格的炮規炮表,再加上足夠豐富的操炮經驗,使得他們操作起火炮來可謂是得心應手。
“敵近五百米!”
“準備試射!”
吆喝聲中,炮手們開始調整炮口方向,并準備點火。
“開火!”
大喝聲中,穿透力極強的銅哨聲旋即響徹戰場。
轟!轟轟!
幾聲零散的炮聲響徹戰場,濃密的硝煙騰起,幾發拳頭大小的炮彈脫膛而出,向著遠處的清軍陣列射去。
這幾門負責試射的火炮分別采用了不同的射擊諸元,光復軍的炮手們企圖通過試射,來選擇最為合適的射擊諸元。
周均祿正在享受著身旁眾人的馬屁,忽的一陣炮擊聲傳來,周均祿下意識轉頭向著炮擊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幾枚黑乎乎的炮彈破空向著清軍陣列射來。
炮彈落地,又彈起,彈跳著繼續向前。
一發炮彈飛到一半,便失去了動能,落到了地上。
但更多的炮彈卻是徑直灌入了清軍陣列之中。
炮彈橫飛間,接連擊穿了好幾人的身體,這才動能耗盡,落在了地上滴溜溜的轉動。
只是,炮彈上那仍舊冒著熱氣的鮮血,令無數人為之驚駭。
在光復軍的炮擊面前,清軍原本就不算整齊的陣列不免開始出現混亂。
周均祿見此,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不對,賊兵的炮怎么打的這么遠?”
賊兵將火炮推到陣前來,他看到了。
但他簡單觀察之后做出判斷,賊兵推上來的,應當都只是一些小土炮。
在他的刻板印象中,這種小土炮的射程最多一百多步,和抬槍相差無幾。
(ps:清代五尺一步,一尺0.32米,一步也就是1.5米左右)
可現在清軍與光復軍之間相隔最少也得三百多步。
賊兵的輕炮射程怎么這么遠?
賊兵用的這踏馬到底是土炮還是洋炮?
周均祿實在是想不通。
但還不等他想通,光復軍那邊在完成試射之后,開始了真正的火力投送。
“所有炮組聽令,三輪急速射準備!”
“開火!”
下一瞬間,炮擊聲不再是零零散散的,而是瞬間連成了一片。
轟隆隆!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炮擊聲中,一片炮彈向著清軍陣地射去。
這次李奕為了盡快擊破清軍的這支偏師,鎖定勝局,直接將光復軍的野戰炮團全部調給了李盛。
在兵工廠的不斷補充下,現在光復軍的野戰炮團,共擁有五斤野戰炮一百一十二門。
一百余門火炮一起開火齊射所能形成的聲勢,當真是極為駭人的。
炮彈破空的嗚嗚聲相當低沉,抬頭望去,只見天空中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正在向著他們飛來。
炮彈冒似飛的很慢,甚至能讓人看清它的運動軌跡,好似只要稍稍躲閃,便能躲開。
但是,還不等清軍士卒作出躲閃的動作,炮彈便已經飛射至了他們面前。
這一輪炮擊,直接在清軍的陣列前排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
給清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和采用三排橫陣的光復軍不同,現在的清軍仍舊采用動輒十幾排,甚至幾十排橫陣的傳統的密集步兵陣列。
而這樣的密集陣列在火炮面前,那就是活靶子!
這也是為什么清軍在鴉片戰爭中,很容易就被英軍給打崩了的原因。
很顯然,我大清頭鐵很。
雖然在鴉片戰爭時已經吃過一次虧了,但卻仍然沒有要軍改的想法……
周均祿見此一幕,整個人都愣神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他終于反應了過來,大喝道。
“穩住!穩住!”
“所有人都不要慌,都往前沖!”
“只要近身了,賊兵的炮就不起作用了。”
嗯,當初鴉片戰爭爆發,周均祿帶兵抵抗英軍侵略時,也是這樣對下面人說的。
結果嘛,懂的都懂!
不等周均祿的軍令落實下去,光復軍的第二輪炮擊緊隨而至。
轟隆隆!轟隆隆!
又是一片炮彈密密麻麻的飛來。
彈丸所過之處,一片披靡!
混亂,不可避免的在清軍陣列中如同瘟疫般飛速蔓延。
尖叫,呼喊,慘叫,人生百態不一而足。
一發炮彈射來,周均祿胯下的戰馬被命中。
拳頭大小的炮彈瞬間擊穿了戰馬的身體,將戰馬的骨骼內臟皮肉全部都給攪碎。
戰馬失去生命,開始向著一旁側倒。
周均祿見此,連忙將自己的腳從馬鐙里抽出,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被摔倒的戰馬給帶倒在了地上。
幸運的是,他只是摔了一下,沒被壓到!
身邊的幾名親兵上前來,手忙腳亂的將周均祿給攙扶了起來,周均祿憤怒的大喝道。
“傳令下去,沖!”
“都給老子往前沖!”
“只要沖上去,賊兵的炮擊就不起作用了!”
令旗搖曳,清軍各部接到命令,開始緩緩向前。
只是,在光復軍炮擊的威脅下,他們向前推進的速度不是很快。
周均祿見此,惱火極了。
“叼雷老母,一群撲街仔,貪生怕死的東西!”
“即刻傳令給本將的親兵營,讓他們上前督戰,但有畏戰怯戰,裹足不前者,皆殺之。”
很快,周天祿的親兵便接到了軍令,開始動手督戰。
長刀揮舞幾顆人頭落地,清軍向前推進的速度明顯增加了一大截。
旋即,光復軍炮兵的第三輪齊射打出。
一發發炮彈破空,呼嘯而來。
清軍再次承受了一輪炮擊。
“敵進三百米,改齊射為輪射。”
“繼續開火!”
光復軍的炮兵軍官作出指揮。
剛開始的時候進行齊射,是為了盡可能的打出更高的火力密度。
但是,隨著敵軍和我軍之間的距離拉近,繼續使用齊射的話,開火的間隔時間就太長了,無法對敵軍造成有效壓制。
這個時候,采用輪射,以追求更高的火力延續性,就是最好的選擇。
很快,光復軍的炮擊方式一變。
一百多門火炮被分為了三個批次,然后交替開火。
轟轟的炮擊聲連綿不絕的響起。
清軍的攻勢明顯被壓制,在督戰隊的逼迫下才剛提起來的速度,不自覺的又慢了下去。
趙河手中握著一支鳥槍,站在隊列之中。
聽著戰場上那連綿不絕的炮擊聲,他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逐漸舒緩。
都說炮是步兵的膽,這話是沒錯的。
聽著戰場上己方炮群的轟鳴,即便是膽子再小的兵,也能迸發出那么幾分血勇來。
眼見敵軍相距越來越近,站在隊列中的李以文也是開口大喝道。
“敵進二百米,所有人都有,檢查各自手中的武器,準備接敵!”
大喝的同時,李以文拔出了自己腰間的指揮刀,一邊指揮大家穩步向前推進,一邊給眾人鼓舞士氣。
“所有人都穩住,按照鼓點推進,陣列不許亂!”
“對面的清妖都被我軍的大炮給打成那副熊樣了,還官軍呢?沒什么好怕的!”
趙河等人聞言,心下都是一松。
是啊,還官軍呢?都被我光復軍給打成這幅鬼樣子了!
雙方之間的距離繼續拉進。
光復軍的火炮在炮擊時所用的炮彈,開始由實心彈換成了霰彈。
沖上來的清軍被壓制的更慘了!
前排士卒一片一片的倒下,若非后面有督戰隊壓著,清軍早已崩潰了。
“敵進一百步,所有人都有,舉槍,瞄準,準備射擊。”
“但是,沒有命令,誰也不許搶先開槍,否則軍法從事!”
李以文繼續大喝,然后命令下面人準備齊射。
光復軍雖然有了一定的后裝步槍產能,但產能完全跟不上光復軍的擴軍速度。
現在光復軍所裝備的主戰武器,依舊是老舊的鳥槍,甚至還有為數不少的刀矛等冷兵器。
所以,光復軍如果想要在戰場上用鳥槍打出足夠的火力密度,那齊射就是最好的解決之法。
聽著自家排長的大喝,趙河不斷的深呼吸,穩定自己的情緒。
眼見當面的清軍越沖越近,甚至能夠看清對方臉上的猙獰,趙河的心跳逐漸加速。
對面的清軍在沖鋒的同時,也有人在不斷的舉槍射擊。
噼里啪啦的槍聲中,光復軍這邊也是不免有人倒地。
嗖嗖的子彈破空聲響起,不時的便有彈丸從耳邊掠過,趙河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忍不住抽搐,想要扣動下去。
就在這時候,李以文忽然吹響了嘴里叼著銅哨終于被吹響。
嗶嗶!嗶嗶嗶!
趙河知道,這是開火射擊的命令。
他的腦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便按照肌肉記憶扣動了下去。
下一瞬間,火繩引燃了藥池里的火藥。
槍膛內火藥迅速燃燒,釋放出了巨大的能量,推動著彈丸射出了槍膛。
隨著光復軍前排士兵的開槍,一陣濃密的硝煙騰起,直接遮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伴隨著又一聲銅哨聲響起,第一排的光復軍士兵放下鳥槍,開始裝填。
第二排的士兵扣動扳機,第三排的士兵舉槍瞄準,準備射擊。
三排輪射銜接的相當到位!
沖上來的清軍士卒挨了三輪齊射,原本沖鋒的勢頭下意識為之一滯。
當即,刺耳的沖鋒號聲響起。
光復軍士兵挺起改裝后,可以加裝刺刀的鳥槍,發起了刺刀沖鋒。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清軍出現了明顯的敗勢。
李盛見此,派出了自己手上的殺手锏。
將李奕調派給他的兩個警衛營給壓了上去。
讓他們來做這個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兩個使用后裝步槍的營被投入戰場之后,瞬間便展露出了他們的優勢來。
憑借后裝步槍的超高射速,兩個營的兵力在短時間內打出了比兩個團一起打齊射還要更高的火力密度。
噼里啪啦爆豆般密集的槍聲響徹戰場。
瞬間,原本還能勉強維持戰線的清軍便頂不住潰了下去。
光復軍各部則是開始大規模的發起追擊。
以求擴大戰果!
就在這清軍與光復軍于梧州城西發生激戰的同時,城東和城北方向,也是并不平靜。
為了接應遇伏的周均祿所部,徐廣縉一邊命己方隨軍的水師部隊向桂江方向發起進攻,企圖重新打通桂江這條撤退通道。
另一邊則是指揮己方主力,向梧州城發起了攻勢。
企圖通過對梧州城施加軍事壓力的方式,逼迫城西方向的光復軍回援梧州,以解周均祿所部之困。
城北,桂江江面上,光復軍的水師和清軍水師激烈的拼殺著。
雙方船只抵近,然后猛烈的互射。
炮聲不時的響起,在桂江江面上掀起漣漪。
不同于在陸戰中光復軍占盡上風,在水戰中,光復軍卻是落入了絕對的下風。
原因無他,雙方在武器裝備上有著極大的差距。
清軍水師所裝備的戰船多為紅單船,快蟹船之類的船只。
就拿紅單船舉例,這種船其實也就是廣船的一種,只是由于廣東的商人造船時,需要官府出具紅單,所以有了紅單船的別稱。
這種船只體大堅實,行駛快速,每艘可裝備火炮二三十門,相較于同時期西方的風帆戰列艦,雖不算什么。
但和主力戰船是舢板船,烏篷船這類小型船只的光復軍水師比起來,那稱一句堅船利炮也是不為過的。
這叫什么?
這就叫做堅船利炮相對論。
清軍水師士兵操作著紅單船,居高臨下的對江面上的光復軍水師展開炮擊。
隆隆炮聲中,光復軍水師損失慘重。
桂江江面上,漂浮著一片尸體,鮮血幾乎要將江面給染紅。
但是,光復軍水師的還擊,對清軍來說,卻是相當的無力。
光復軍水師的士兵站在甲板上,舉槍瞄準清軍的大船射擊。
射出去的彈丸對清軍幾乎沒什么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