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我們是信徒,是虔誠者,虔誠者不能一味索取,要奉獻!”
“奉獻!奉獻!”
“凡有奉獻,主必有回賜!”
三十六個區的晨間大型集會上,三十六位新任命的神父在大聲宣揚:
“凡有奉獻,必有回賜!”
一個個聚集在此的民眾面面相覷,他們享受了四天的安穩與圣餐,甚至大部分人也都逐漸開始信仰帝象與陳象,
但要讓他們奉獻?
很多人沉默不語。
“我!我要奉獻!”
有一個聲音在人群中嘹亮,人們側目看去,確實一個胡子拉碴的流浪漢,
流浪漢身上雖然穿著純白儀式之衣,但內里的破布衣裳依舊顯露出些許邊角來,精神雖然飽滿,但依舊可以看到饑瘦之相。
“是李榮恩?我認識他的,以前一直在我家附近撿垃圾,得有十多年了”
“一個流浪漢,也要奉獻?他奉獻什么?臭蟲、虱子?”
“我也認識他,二十年前還是一所普通大學的教授,沒記錯的話是家里出了變故,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都不是親生的.后來就成了流浪漢。”
叫做李榮恩的流浪漢對周圍細細簌簌的聲音視若未聞,只是堅定的走到那神父面前。
他虔誠的匍匐而下:
“我流浪了十七年,十七年未曾吃過一頓飽飯,哪怕一頓。”
“這幾天,我每日都有甜美的圣餐吃,有嶄新的白衣穿我破碎的、崩壞的人生,似乎有了光。”
“我身無長物,沒有任何可奉獻的,”
他字字句句皆虔誠無比:
“我所能奉獻的,唯有我渺小的、卑微的靈魂主,愿意接受一個流浪漢的靈魂嗎?”
神父凝視他許久,這才道:
“奉獻靈魂,是圣徒的行為你非圣徒。”
他想要拒絕,耳朵微微一動,卻又改口道:
“但,你非圣徒,卻愿奉獻魂靈,你的虔誠與圣徒何異?主說.”
“準了。”
神父用銀質的長杖在土地上畫了一個不太規則的圓,正好將流浪漢包裹在其中,
他灑下銀粉,又取來蠟燭,于圓的八方放置,而后點燃。
迷朦的青煙升起,伴隨一點點淡淡的香氣,神父莊嚴肅穆:
“你叫李榮恩?”
“是,我是。”
“李榮恩,我最后一次問你,你當真愿意向偉大的主奉獻上你的靈魂么?此后,你將失去自我之自由,伱將成為圣教沖在最前線的戰士,你死后或許會存于凈土,但也有可能魂飛魄散.”
“你,愿意嗎?”
流浪漢裹了裹這些日子小心翼翼打整、至今依舊雪白無比的純白儀式之衣,
他堅定道:
“我愿意。”
不遠處,凝視著一切的陳象微微頷首,一縷黑炎飄蕩而出,提前準備好的一頭頭肉豬被燃成了雪白灰燼。
“好!”
神父身影陡然高昂,高舉手中銀質長杖,偌大祭場附近的陰影蠕動著退散,天上有光!
“那是什么!”
有平民發出驚呼,指著天上。
很多人朝著天穹看去,云霧翻滾之間,居然,居然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霧狀頭顱!
云霧所化之頭顱似在凝視此地,伴隨有絢爛的光,伴隨有熊熊燃燒的漆黑火焰!!
下一剎,
那火焰糾纏成一條墨色巨龍,在無數敬畏、恐懼、震怖的凝視中,
墨色巨龍裹挾云霧下沉,似觸及匍匐在地的流浪漢的額頭。
“這是神賜!”
神父聲音陡然高昂,墨色巨龍如同虹吸一般,盡數沒入了流浪漢的身體中,
流浪漢倒地、翻滾、哀嚎,
一刻鐘后,他再起身時,身上的純白儀式之衣無風自動,
他抬起頭,伸出手雙手:
“我我感覺,我身體里面充滿了力量”
神父肅穆道:
“你向主奉獻魂靈,你已成為主的忠誠戰士,你將被冠以騎士之名,你將成為鋒利的矛,刺穿一切異端的心臟!”
“帝,在看著你。”
流浪漢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深吸了一口氣,狂風席卷間,他呵道:
恰似一百個人震聲,恰似大鐘被擊響大鼓被擂動,恰似平地而起的驚雷!!
流浪漢的聲音在空氣中掀起肉眼可見的褶皺,伴隨滾滾氣浪,暴散而開,震耳欲聾!
有人被狂風吹倒在地上,有人呆呆的凝視著那聲如天雷的流浪漢,有人拜地而匍匐。
“這是.神跡!”
“贊美帝象.贊美帝象!”
越來越多的人匍匐,越來越多的人虔誠,越來越多的人雙手高舉過頭頂,在贊頌!
不只是這一區。
其余三十五區中,都上演著類似的場景。
第五日近暮,信徒更多了。
“凡奉獻,必有神賜,或今日,或來日。”
莫里恭敬道:
“沒有什么能比一場神跡更能振奮人心,更能讓人虔誠快成功了。”
陳象微微頷首,看了眼匯報單上四萬七千頭肉豬的損失,輕輕笑了笑。
“該有一個名字了。”
“什么?”莫里疑惑問道,沒敢抬頭。
“教會,該有一個名字了。”
陳象走到窗邊,眺望天上的白月與紅月,又想到純白的霧。
他淡淡道:
“秩序。”
“教會的名字,就叫秩序.”
“今日篩選出的、三十六個主動奉獻而接受神賜者,便是秩序教會第一批騎士.叫純白騎士吧。”
“純白即秩序,他們所過之處,混亂將消止,黑暗將退散,純白是唯一。”
“第一個小家伙是叫李榮恩吧?賜他甲胄,贈他戰馬,為他鑄好長槍與重盾,他將是第一任騎士長。”
“我將忠實傳達您的令,履行您的言。”莫里做了一個禮,就好像一個真正的教士在面對他的主。
陳象微微頷首。
待到莫里遠去后,他靜靜感受著更加厚重的信仰,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這,便是信仰嗎?
三十六騎士,每一個都由自己灌注上千頭肉豬的精氣神,李榮恩更是承載萬豬的份量.
這是他制造的神跡。
這本就是神才有的偉力。
這是賜。
第六日。
“敵人!”
“所有混亂的制造者,所有秩序的打破者,都是我們的敵人!”
“純白騎士的長槍會把每一個渴求混亂的異端釘在高山之上!”
“我們和平,我們安寧,我們不愁衣食,誰也別想打破屬于我們的、由主賜予的寧靜!”
“我們將誓死捍衛屬于我們的安寧!”
民眾們歡呼、雀躍,都異口同聲;
“我們將誓死捍衛屬于我們的安寧!”
身著純白戰甲,跨坐著大媽專門從靈界捕獵來的獨角獸的李榮恩高舉長槍與重盾。
他游走三十六區,他被無數人瞻仰。
這是前所未有的榮光。
“凡有異端!”
這位騎士長擲地有聲:
“我將發起沖鋒!”
“我行走在地上,行走在主的國,入目之所,秩序將是唯一!”
第六日末。
“外三環的民眾常年生活在混亂與苦楚中,朝不保夕.他們壓抑了太久,日日夜夜心驚膽戰,如今您賜給他們安寧”
莫里恭敬道:
“效果好的超出預計,在第六日,您的諭旨我已完成。”
“整個外三環,七成人已然成為泛信徒,兩成人是虔信徒,還有上千位狂信徒”
“其中,李騎士長的對您,對帝象的信仰,已然超過了狂信徒的范疇,他絕對忠誠,他視死如歸。”
陳象側目問道:
“六天,就可以讓一個人從無信變的超越狂信徒么?”
他雖在發問,但其實知道這是事實.
偶爾聆聽見的散亂的、重疊的,如同囈語一般的禱告聲中,來自李榮恩的禱告聲,最響亮。
莫里恭敬的笑了笑:
“一個失去希望、徹底絕望的人,您給他一束光,您就是他的全部世界了.”
“這樣的人,如何能不虔誠呢?”
“是啊。”陳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月落日升。
第七日到來。
陳象靠在沙發上,一夜未眠。
他看向窗外,看向屬于自己的子民和領土,看向絕對的秩序與安寧.
“六月三十號了。”
“神降之日在明天,契機在今日。”
陳象的目光穿越遙遠的距離,落在九環第十二區的那座圣羅廣場上,他眺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孤兒院的那個王院長。
圣羅廣場上,不知何時豎立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那兒,應當就是神降之地了 “外三環已然整合,但并非所有人虔誠。”
“或許,我也有一個契機。”
陳象輕笑了兩聲,隨手戳開電視。
“早上好,七環新聞!”
“在一切的開始,雙手合十,舉過頭頂!”
電視里,跳槽到七環后依舊成為主持人的紅毛將雙手舉過頭頂:
他的聲音誠摯而有力,轉而攤開雙手,做夸張狀:
“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主依舊偉大,太陽依舊耀眼,今早沒有頭號新聞,因為昨夜安寧!”
紅毛主持人表情夸張:
“我昨天入睡甚至沒有關上我家大門,嘿,你猜怎么著?一覺醒來,家里的餐桌上擺著圣餐,其他的,噢,我什么也沒差!”
“這是秩序,這就是秩序!”
“總而言之,今天又將是美好的一天。”
“早上好,歡迎來到秩序之地。”
“這里比偉大城更加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