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體互換實驗的第二天。
今天是學校的大掃除。
有些事情并不會因為意外而停止。2年A班的同學們都拿好了清潔工具,剛剛擦完的黑板還滴著水,兩個女生拿著抹布,擦拭著教室的窗戶,周圍的同學們忙忙碌碌的,無人在意小角落里有人正在摸魚。
“那兩位都請假不在呢。”
班長洞木光看了眼碇真嗣和綾波麗的座位。
明日香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略微有些出神。自碇真嗣駕駛零號機完成神經連接之后,誰也沒料到會有意外出現,本來一切正常的數據瞬間紊亂,突然飆升的同步率使得機器瘋狂報警。
與此同時,駕駛員的身體竟然在LCL液體中開始溶解,與其混為一體。
“怎么會……這個同步率……”
某種未知的恐懼感涌上心頭,赤木律子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蒼白,她在計算機上輸入一串串的指令,并且難得焦急地下了命令,
“快停止實驗!”
“——把駕駛員救出來!”
可等反應過來時,碇真嗣就已經被“困在”了零號機的體內。
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和零號機同步率過高,快要融為一體了嗎?”
當時的葛城美里擰著眉頭說。
盡管儀器上還能檢測出駕駛員的生命特征,但駕駛艙內只剩一團模糊的人影了,好在碇真嗣的身體沒有繼續溶解下去,要不然駕駛艙內恐怕就只剩下LCL液體,再無其他雜質了。
不,與其說是融為一體,倒不如說零號機正在吞噬真嗣吧。赤木律子心說。對于使徒的研究,就如同一個未知而又大的驚人的黑匣子。
“現在強制將駕駛艙彈出呢?”
身為作戰部部長的葛城美里提了個看起來可行的建議。
赤木律子搖搖頭拒絕了:
“在駕駛艙與零號機分離前,真嗣的狀態處于生與死之間,誰也無法保證直接分離的后果是什么,更大的可能是,恐怕會什么都不剩下。”
“也就是說,我們目前能做的只有祈禱了。”
金發麗人用擔憂的神色緊盯著監控器。
指揮室里一片寂靜。
良久后葛城美里才咬牙切齒地說:
“這是你制造出來的東西,你應該會有辦法吧?”
“……我會負責的。”
那兩個成年的女性臉色都不太好看。
明日香也說不上來自己那時的情緒怎么樣,只是覺得渾渾噩噩的,什么都沒注意到,等醒過神來時,就已經是第二天了,由于不是周末,她竟然還要照常去上學。
優等生那家伙則是直接請假了。
臨走前,那個逆來順受的人偶還呆呆地在守在零號機前,像是一塊海浪中屹立不動的巖石。要說這件事跟優等生也有點關系,要不是她的零號機……心中那股怒火剛涌現出來,明日香馬上意識到自己是在遷怒。
這副模樣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她本來也想請假來著,只不過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并沒有理由這樣做。雖然心里莫名地不甘心,但明日香最后還是來了學校。
看著好友這副神態,洞木光嘆了口氣。
她把抹布放在講臺上,從衛生角里拿出拖把拖地上的水,她能看出明日香心情差到極點,于是聊起了另外的話題。
“說起來,明日香……”
“嗯?”
“有新的駕駛員要來嗎?”
“…沒有,怎么突然說這個?”明日香心不在焉地問。
“之前我去老師的辦公室提交材料,看到了一份入學申請書哦。”洞木光用輕松的語氣說,“也就是說,會有新的轉學生過來哦。”
“轉學生……”
明日香那魂游天外的思維被拉了回來,現在的東京多的是想要逃離的人,這種時候轉學過來,是腦袋進水了嗎……不過,她很快就放棄了深究下去的打算,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牽扯著心神。
真是的。
那家伙和優等生甜甜蜜蜜的,看得人心煩死了。俗話說只有死掉的前男友才是好前男友,可當他真出了意外,明日香的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
“明日香?”
“又發起呆了哦,真是的,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嘛?”
明日香勉強回過神來,有那么一瞬間她想開口告訴好友事情的原委,但是這樣的事情,就算說出去也無濟于事,相反只會讓好心腸的班長也陷入煩惱之中,不知不覺,她竟然也會考慮起這樣的事了。
她撿起水桶,過去幫忙移動墊腳的桌子。
看光剛剛話里的意思,估計是以為這新來的轉學生也是駕駛員。畢竟之前的兩個轉學生,一個真嗣,一個自己,都是與eva駕駛員有關。
明日香在記憶里翻找了下,確定沒有什么新駕駛員的消息后,才說道:
“肯定不是駕駛員。”
“那還真是可惜。”洞木光將拖把放在水桶里涮了涮,露出稍微有些遺憾的表情,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麻煩的事情一樣,“不過到時候男生們肯定又要鬧事了,畢竟轉學生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再漂亮也跟她無所謂。
明日香沒有在意什么轉學生。要是能讓那些蒼蠅少一點的話,她說不定還會感謝下對方。但洞木光還在接著說:“今年已經是第四個轉學生了。”
“說不定接下來還有轉學生呢。”
這個喜歡看少女漫畫的班長露出期待的神色。
明日香在心里搖搖頭,那種腦袋進水的人,一個就夠了,不可能還會有第二個的。不過……第四個轉學生,那個優等生也是轉學過來的嗎?她原本還以為優等生是本地人來著。
而此時此刻。
在地下都市的司令辦公室里,兩位司令正就昨天的意外進行交談。
明明是忌日臨近的時候,十年前碇源堂的妻子正是由于實驗失敗,而溶解在初號機中,沒想到如今的碇真嗣,似乎也要面臨同樣的厄運。
“碇,這次事件可不在計劃之內啊。”冬月耕造背著手說。
“零號機只是過激了些。”
碇源堂十指交叉托在下巴上,一臉平靜地說,
“不需要擔心。”
“那么計劃怎么辦?零號機現在無法啟用,朗基努斯之槍不插上去的話,可沒法和那些人交代啊。”老人指出了這次意外的錯誤所在。
朗基努斯之槍。
圣經傳說中曾經刺穿耶穌基督的槍,有人說只要一個人手持有該槍,就可以成為新的上帝,主宰世界的命運;也有人說這把槍有著封印強大力量的儀式力量,無論是多么恐怖的東西,只要插上去后就可以封印。
而極少有人知道。
這把傳說中的槍,此時就正深藏于地下都市之中。
可它的體積大小卻也并非常人所能掌握,光是幾十米的槍身就斷絕了人類用肉體揮舞的可能,假如與它相關的耶穌傳說是真的的話,難以想象在過去遙遠的年代,究竟是什么樣的巨人才能將其揮舞。
有關于它的一部分傳說是假的,也有一部分是真的,就比如上面那些人正準備用這把槍插到地下那只使徒的身上,順便抑制一下某個權力越來越大的組織呢,當然,這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罷了。
而執行這個命令的——只能是零號機。
“……”碇源堂難得默然了下,隨后用不容質疑的口吻說道:“沒事的,那些人雖然不放心我們,但現在還需要我們,一些時間還是能拖延的,初號機的駕駛員會在那之前回歸的。”
于是身為副司令的老人沒有繼續討論這個問題,而是問起了別的事:
“這期間要是有使徒來襲的話……”
“就讓麗駕駛初號機上吧,不是同步成功了嗎?”
那么eva機體的傀儡系統,也可以啟用了。
碇源堂將后面的話吞了下去。
他瞥了眼墻壁上掛著的日歷。看來這一次妻子的忌日,自己一個人去就足夠了。不知為何,想到這,碇源堂的心中涌現出一股無名怒火。
冬月耕造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后,并沒有再任何言語,但還有一個問題浮現在這個老人的心頭,他和碇源堂相處了這么多年,他能隱約地感覺到,這個男人正發著怒火。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到底單純是因為兒子的不幸而生氣,還是因為再次見到與妻子逝世時場景一模一樣的厄運而生氣呢?
碇,如此矛盾的你,現在到底在想什么?
“碇君,你在想什么呢?”
綾波好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碇真嗣將目光從窗外收回,自北極那次任務歸來之后,近來他的精神總是有些不集中,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等傷勢完全好轉后就會恢復正常了。
看著眼前的綾波麗,他鄭重地說:
“今天又麻煩你了。”
面前的小桌子上,是琳瑯滿目的精致料理,明明這里是病房,卻像是在某個公園里野餐一般。
…而且都是他喜歡的口味。
這個學妹對于他所喜歡的料理似乎了如指掌。
明明兩個人相處時間也不過是半年而已,碇真嗣回想著腦海里的記憶,綾波麗是去年才加入卡塞爾學院的,從日本那邊過來之后,自己只不過是出于基本的同理心,幫助了她一陣子,結果現在每天做好便當來看望自己這個病人……想到這,他的精神不自覺地有些發散,這些天碇真嗣都是這種狀態,就像現在這樣,明明有這樣貼心的學妹在身邊,他卻老是關注一些其他的地方。
“哪里,我才要謝謝碇君之前的幫助。”
綾波麗用一個溫柔的笑容說,
“不過,碇君已經可以出院了呢。”
的確。
雖然在任務中受了不輕的傷,但混血種的恢復力可不容小覷,經過這些天的修養,他身上的傷勢已經不影響行動了,也該回到學院繼續學業了。吃完飯后,他在綾波麗的陪伴下辦好出院手續——實際上只要簽個字就好了,其他的一些細節都交給學院的人工智能解決了。
走在醫院的走廊上,這里隨處可見混血種的身影,畢竟是專門為卡塞爾學院服務的醫院。
即將離開大門時,碇真嗣的腳步頓了頓。
“碇君有什么東西落下了嗎?”
綾波麗敏銳地問。
沒什么。他本想這么說來著,卻還是抽出腦海里的一個念頭,“我原本覺得會有一些熟人來看望的,結果卻沒什么人來啊,都是通過手機來聯絡了下,這樣一想,感覺自己在學院里的人際關系挺失敗的。”
女孩沉默了下。
“不。”綾波麗忽然說,“其實碇君醒來前,還是有不少人過來看望的,只是我每天都來,和幾個人打了照面后,他們就都不來了。我想,他們大概是誤會了什么吧。”
她若無其事地說完,然后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到底有著什么樣的含義,有些難為情地別開臉去。
誤會嗎?
碇真嗣難得愣了下。
怎么說呢,有個女孩子在你住院的時候,天天給你做便當,負責你的一日三餐,有什么事情隨叫隨到,冷了會給你蓋被子,無聊了還努力說些生活中發生的小趣事給你解悶——連你老媽都不會對你這么好啊!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學長學妹的范圍了。
他不知做出什么反應來比較好,只得裝作無事地點點頭。
哦原來如此啊。
碇真嗣的表現寫滿了這樣的意思。
醫院門口是學院派來的車。
一個執行部的熟人笑著走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聽他說,出院時間再晚一點的話碇真嗣說不定能蹭上那輛入學時才見過的幽靈列車,見見今年要入學的新生是什么樣的。
等敘舊完畢,過來兼職司機的熟人忽然瞅了眼他的身后,一副識趣樣地走開了。
碇真嗣疑惑地向后看去。
綾波麗低著頭。
她醞釀了許久,才鼓起勇氣似的、細聲細語地問了句:
“碇君……要不要試著和我交往?”
有點意外。
碇真嗣本來覺得自己會因為這突兀的告白,而有些心潮澎湃,但此時他卻覺得心里很是平靜,有種要等的東西終于等到了的感覺。不知為何,當在病房里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這個女孩時,某種直覺就告訴他,這個女孩將來會成為自己的妻子。
不過,如果這些不可思議的話說出來的話,會被這個學妹當成是什么變態吧。
他點點頭,說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