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青女的話，鄭法當然對其大有改觀，可霓裳元君的表情才是激烈——她看起來有很多話想說，可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太陰仙子輕笑了下，解釋道：“我等也不是無私不畏死之人，但此邪神出世，瑤池和我倆會更慘……”
說到這里，她還朝鄭法叮囑了一句：“要是鄭掌門有什么救我倆的法子，可一刻都不要耽誤。”
鄭法抿了抿嘴，他和瑤池這兩位仙子確實不太熟悉，甚至雙方之間的關系蠻復雜，相互之間并不信任，但此刻，他也只能朝對方拱拱手，不知說什么是好。
青女左右看了看，嘆息道：“沒想到水母能給我們留下這么個大麻煩。”
聽了這話，太陰仙子往遠方的黑暗看了眼，神色也很疑惑，喃喃道：“這不是水母的性格。”
“什么？”
鄭法疑惑道。
太陰仙子想了想，解釋道：“我自剛剛有靈智，便跟隨著水母，對她很是了解……她不是這種人。”
鄭法聽著越發迷糊。
“不是說水母不會為了咱們自困陣中。”太陰仙子解釋道，“但絕對不止如此……”
鄭法有點聽明白了：“你是說，水母或許還有后手？”
“她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即便是走到了絕路，也絕不會坐以待斃。”太陰仙子的語氣很有把握，“我總覺得，一個邪水母，不至于讓她束手無策。”
聽了這話，鄭法也不由陷入了深思。
或許是太陰仙子對水母太有濾鏡，覺得對方無所不能，但另一方面，她其實也提出了一個鄭法未曾想到的問題——水母進入大陣之后就毫無抵抗地變成了邪水母了么？
鄭法原以為是如此。
但太陰仙子似乎不這么看。
見鄭法在思索，太陰仙子苦笑一聲：“或許是我癡心妄想，也許當年水母無法抵擋失我，能夠將自身囚禁，不影響瑤池，已經是得天之幸了。”
鄭法卻看向星辰幡，語氣中帶著三分揣測：“如果仙子你說的是對的，那當年水母能夠留下后手的，恐怕就是這星辰幡了。”
太陰仙子三人眼睛一亮，也看向星辰幡。
“當年水母應該是破解了這殘陣，然后將自己困在其中，一定用過這星辰幡。”鄭法伸爪將星辰握住，瞑目感知了一會，“可在我感受來看，這星辰幡，沒有什么特別的。”
青女心直口快：“是不是你修為太低……不是，是不是連水母也沒料到你這種修為，也能接觸到星辰幡？”
你夸人怎么聽起來跟捅刀子似的。
……什么叫我這種修為？
“有可能。”鄭法不得不承認這點，“也有可能，我不是瑤池之人。”
太陰仙子搖頭道：“我也接觸過這星辰幡，毫無反應。”
“或許鄭掌門特別呢？”霓裳元君眼睛一亮，“鄭掌門你那《黃庭經》不是能修行我們的神道法么？”
青女和太陰仙子對視一眼，猶豫片刻，才輕輕點頭，臉上都帶著死馬當活馬醫的無奈。
太陰仙子開口道：“我瑤池神道法雖然不傳外人，但事急從權，鄭掌門的人品我們也是信任的。”
青女在一旁連連點頭，臉上寫著對對對。
“只是神道法并非可以傳授給旁人的功法。”
這話說的也是。
神道法和法身法以及陽神法，還有一個不同，他們不需要后輩和弟子，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神道修士一種功法——或者說，這和神職關系極大。
“這樣，鄭掌門又身具扶桑木，和我極像。”太陰仙子想了想，開口道，“我將我所創《太陰凝神訣》教給鄭掌門你試試，還請鄭掌門記住，我的功法與你不同，絕非可以簡單借用修煉的。”
如此情形，鄭法也沒有推辭，專心聽著太陰仙子的功法。
一聽他心中就有些贊嘆，他雖然沒有見過水母的功法，但《太陰凝神訣》卻也是他聽過的最精妙的神道功法。
神道法說白了就是借用眾生神魂修煉，最大的困難，是抵抗眾生欲念。
而《太陰凝神訣》的核心思想，就是借用太陰至陰至寒之力，洗練魂魄，將眾生欲念隔絕在外，在神道法修行中，可謂得天獨厚。
難怪這太陰仙子身上，總有一種清冷之感。
這當然是她獨門功法，但她對太陰之力的運用，也讓鄭法心中靈感頓生。
除此之外，這功法之中，還有一些鄭法聞所未聞的秘法，比如如何凝結大神通，如何借用香火之力對敵……
想來這些也是瑤池秘傳，今日太陰仙子為了出去，算是傾囊相授了。
九山界中，天帝身身化一輪大日，冉冉升起。
他頭頂的天空上，一棵扶桑木虛影正橫跨蒼穹。
“這是……”
章師姐茫然不解，看向一旁的九幽帝君。
“瑤池的氣息……”九幽帝君詫異道，“這《太陰凝神法》和這天帝身如此契合？”
章師姐看著高空之中的天帝身，皺了皺眉：“可能扶桑木和月桂樹相互之間關聯甚密。”
九幽帝君仰頭看著天帝身，看著他身上的氣息越發浩然，真如一尊大日帝君，氣勢如潮水一浪高過一浪，不由瞇起了眼睛：“這神道法修行真是快。”
章師姐也跟著點頭。
之前天帝身沒有得到瑤池真傳，只得了霓裳元君幾句點撥，只能憑著本能借香火修煉，如今卻大不一樣。
要知道，瑤池的神道法縱然有萬般缺點，但也創造了一個佇立玄微幾個紀元的大宗門。
水母的實力也絕不容小覷，瑤池神道法也堪稱絕世。
九山界發展本就興旺，天帝身作為九山界之主香火極盛，如今一得瑤池功法，觸類旁通，修為立馬一日千里，甚至遠勝本體。
“鄭掌門也不用著急，我這《太陰凝神訣》本就是我畢生心血，你又要將其化成自己的功法……”講完《太陰凝神決》，太陰仙子看鄭法沉醉于功法中，心中有些自傲，笑著說道，“反正我們在此處也還算安全，時間足夠你參悟……”
她話音還未落，鄭法所化金烏忽然一聲長鳴，化作一輪金色大日，懸于青銅臺上。
一道霸道至極的太陽之力從大日中迸發而出。
青銅臺周圍那些妖神虛影，紛紛仰頭嘶吼，似乎見到了自家帝君歸來。
太陰仙子閉上了嘴巴。
青女最是藏不住話，驚道：“他這……這……”
“是我瑤池功法的氣息。”太陰仙子頓了頓，“而且不是太陰之力，而是太陽之力。”
青女陷入了沉思，半天之后，轉頭朝太陰仙子道：“你當年用了多久？”
太陰仙子瞥了她一眼，似乎想要將她踹下青銅臺去。
“還好不是我給他傳功。”青女摸了摸胸口，很是后怕，“本來傷就沒好，這不得氣死了？”
太陰仙子深深吸了口氣，目光復雜地看著鄭法。
很快，鄭法周圍金光收斂，化作人形，落于眾人身前。
“鄭掌門，你不用變成金烏了？”
“我這《太陽煉神法》中，融合了金烏的血脈氣息……”
鄭法的腳在青銅臺上跺了兩下，果然，這青銅臺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太陽煉神法》說起來也簡單，太陰之力如水，可以洗練神魂。
太陽之力如火，反過來也能淬煉神魂，兩者雖然方式不同，但殊途同歸。
鄭法修行一向和太陽有緣，如今厚積薄發，幾乎是水到渠成。
太陰仙子沉默半天，這才拱拱手：“鄭掌門天資……令我瞠目結舌。”
鄭法一愣，這才知道對方誤會了。
“不是我天賦好，是這里時間有問題。”
“時間？”
“此處一天，幾乎等同于玄微界一年。”鄭法也不隱瞞，反正霓裳元君也知道，“我在玄微界有個分身，專修神道法，方才太陰仙子你講解《太陰凝神法》用了幾日，他就參悟了幾年了……”
太陰仙子一聽這話，表情果然好看了些，還是搖頭說道：“幾年時間，也足夠驚世駭俗了。”
她見鄭法還想說什么，笑了起來：“鄭掌門越強，我此時才越放心。”
說罷，她指了指星辰幡，意思很明顯。
鄭法伸掌，握住了星辰幡，將仙力注入其中，閉目凝神感應。
太陰仙子三人屏息凝視，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過了許久，鄭法才睜開眼睛，緩緩搖頭。
太陰仙子抿了抿嘴巴，澀聲道：“水母……是我癡心妄想了。”
青女和太陰仙子亦是面色沮喪。
青女此時倒是有了些金仙的決斷，看向鄭法：“那便按照我們說的來，鄭掌門，你如今能夠借助星辰幡出去么？”
鄭法感應了一下，無奈道：“我之前沒有說謊，想要動用星辰幡，我如今的修為不夠。”
想來當年的天庭，散仙是當不了一方統帥的。
“只是之前，我說要進階是騙人的，如今，我倒是真可以了。”鄭法朝三人說道，“之前那邪水母的低語，讓我對《黃庭經》理解更深了一層。”
“而《太陽煉神法》對我好處也極大。”
神道法在鄭法看來，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快速積累法力——散仙到真仙，除了散仙九劫之外，便是要積累起碼一千年仙力，才能完全完全蛻變。
如今有《太陽煉神法》，時間差距又這么大，鄭法像是被天帝身拽著飛奔，體內的仙力正突飛猛進。
“如此正好，鄭掌門你先渡劫。”青女和太陰仙子對視一眼，不再猶豫，“我和太陰也要養傷……到時候，送你們出去。”
霓裳元君眼神微微暗淡。
鄭法內心也不平靜，體內本就沸騰的仙力，又不自覺朝手心的星辰幡涌去。
九山界中，沐青顏正在盤腿打坐，神魂又晃悠悠地進入了另一方奇異天地。
她早已習慣了。
從她覺醒了“記憶”開始，就一直喜歡做夢，噩夢多，美夢少。
好在并不影響她的修煉。
如今她化神之后，這些夢境對她更是沒什么傷害，只是時不時會出現，甚至越發真實，比如現在，她就覺得“自己”在一片尸橫遍野的曠野上走著。
她腳下是一條廢棄的小徑，道旁隆起了一個個膝蓋高的小土包，還有些白骨就裸露在地上，青草倒是茂密得很。
遠方有魔門修士在斗法，怒斥聲，慘叫聲傳來，有一些凡人和低階修士，正在往這邊奔逃，卻像又紛紛倒在了地上，頃刻就化為血水。
他們似乎沒看到沐青顏。
沐青顏知道，這是她“記憶”的景象，她自小難以擺脫的夢魘，自己只是一個不存在的過客。
如今她看到這些，心中只有慶幸，這記憶似乎沒那么對，起碼在九山仙庭，沒有發生這種慘相。
正當她拔腿往另一個方向走的時候，忽然之間，高空中傳來一聲悶響。
她抬頭看去。
就見蒼穹密布著蛛網一樣的裂紋。
沐青顏心中悚然，腳下突地一空，地面像是琉璃一樣碎裂炸開。
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墜入了懸崖，在往下飛速下墜，周圍一片漆黑，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洞穴。
直到面前出現了一點光亮。
一個虛影立身在黑暗中，沐青顏知道，這恐怕就是她有那份記憶的原因，也是她無論怎么修行，也無法擺脫夢魘的原因。
她和那虛影越來越近，直到她能看清對方的模樣。
這是一個女子，說不出來年紀，身上的氣息很是復雜——有仿佛陰魂的縹緲，臉上卻有一種盛氣凌人的霸道。
讓沐青顏覺得疑惑地是，她對此人，似有種深入骨髓的親近和熟悉。
那女子卻似乎沒看到她一樣，只是仰著頭，朝一處黑暗注視著。
“道友……”沐青顏心中覺得古怪，嘗試了一下，發現自己似乎根本無法脫離此地，這才問道，“這是哪里？”
“你又是何人？”
“是道友你讓我來這里的么？”
那女子低頭看向沐青顏，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修為：“修行速度最快的已經化神了么？”
女子點了點頭，似乎很是驚喜：“不錯。”
沐青顏茫然眨著眼睛。
“有人搖動了星辰幡。”
“什么？”沐青顏眨了眨眼睛。
“不該有人搖動星辰幡。”那女子皺起眉頭，表情中是深深的疑惑，“更不該有人能這么短時間，就破解周天星辰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