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星辰棋局，太陰仙子眉頭皺得很緊，顯然很是苦惱。
她倒也不是專門對鄭法說的，而是對霓裳元君在介紹：“這大周天星辰大陣起自上古，威力難以揣度，若是貿然進入，連水母都無法脫身……”
“水母大人如今情況怎樣？”
霓裳元君急切問道。
太陰仙子和青女對視一眼，猶豫半晌才開口：“因為修習神道法，我等和水母都有感應。她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這話說的，沒有性命之憂，不代表沒問題。
甚至問題還挺大。
鄭法想了想，倒是沒管水母如何，這周天星辰大陣有傳送之能，說不定他不靠水母，就能回去。
想來太陰仙子兩人目的也是如此，即便水母出了問題，只要掌控著周天星辰大陣，她們也能從混沌中脫身。
若是想救水母，那更要摸透這個大陣。
霓裳元君看起來也想明白了，問道：“這大陣有什么作用？這棋局又是什么？又是什么規則？”
她這般急切，讓太陰仙子搖了搖頭，倒是很耐心地解釋道：
“這周天星辰大陣，本就是以星辰為陣基，作用的話，第一便是殺敵困人，水母便被困在其中。”
“按照我的推算，只這一方殘陣，金仙便出不來，太乙金仙……或許有點希望。”
太陰仙子說的保守，想來她也不了解太乙金仙的實力，說到這里，她又嘆了口氣道：“所以我才要等九幽。”
她看了一眼鄭法，倒也沒多說什么，繼續說：“但這大陣最大的作用，其實是挪移和將混沌轉化為星辰之力。”
轉化混沌？
挪移他能理解，之前從瑤池仙境到這里，他就體會過了。
可轉化混沌……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說起來鄭法對靈氣也有了一定的理解了。
在他之前的想法，混沌和靈氣是兩種東西，但現在不同了，在他現在的理解中，混沌就是無規則的靈氣，靈氣就是有規律的，部分的，可認知的混沌。
靈氣出自混沌，如此道生一，一生二，三生萬物，又歸于混沌，循環往復，這才導致了玄微界的靈氣潮汐。
那周天星辰大陣的作用就令人深思了。
“星辰之力，實際上是一種特別的靈氣，可能也是玄微最古老的靈氣。”太陰仙子頓了頓，舉例道，“我等修行洞天法，不就借助的星辰之力？”
鄭法心中一驚，這才反應了過來。
當年霓裳元君傳他洞天法之時，就告訴他，洞天法成型之后，會接引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最大的好處，便是可以讓洞天生長。
他之前一直沒有太過在意，現在卻想明白了——這星辰之力，怕就是來自于這混沌深處的周天星辰殘陣。
“太陰大人，為什么說星辰之力是最古老的靈氣？”
“靈氣，是我等金仙道果，在混沌激發出來的。”太陰仙子作為金仙，對此事也有自己的理解，“但我等成道之前呢？或者說，道尊成就金仙之前呢？靈氣何來？”
玄微的靈氣確實大部分來自于金仙道果——本質上，是他們在解析混沌，然后將其投入玄微和諸天萬界。
但太陰仙子問了個讓鄭法恍然大悟的問題，最原始的靈氣何來？
“此事不是我想明白的，而是水母說的。”太陰仙子繼續說道，“這周天星辰大陣，恐怕是上古天地正統，也就是說，完整的周天星辰大陣，能控制玄微能接收到哪些靈氣，也因此，才會有上古天庭的尊榮。”
“水母也正是因為這個想法，才覺得這大陣足以讓她成就大羅。”
這么說來，周天星辰大陣……比鄭法想象的還厲害些。
傳送之能足以讓天庭快速征伐諸天，但這不是這陣法最大的作用。
最厲害的，是太陰仙子嘴里的那兩個字——正統。
鄭法理解的沒錯的話，周天星辰大陣如果成型，那玄微界的靈氣種類，甚至可以被這大陣控制——這就像是之前九山界中只有日月鐘對應的靈氣一樣，極大限制了九山界中能修行的功法，甚至有段時間，九山界中的弟子只能修行雷法。
說白了，大陣允許你修行什么，你才能修行什么，其他功法，根本沒用。
星辰之力，其實是被天庭篩選過的靈氣。
就像太陰仙子所言，如此才能奠定上古天庭甚至上古妖庭的輝煌——靈氣都是來自于它們。
比起這個作用，這陣法的威力，其實都不算什么了。
聽明白了這個，鄭法對周天星辰大陣便越發感興趣。
他看了一眼身后三十六顆棋子，念頭一轉，給天帝身傳了個信息。
九山界中，天帝身找到章師姐，將鄭法遭遇一說，章師姐就明白了。
“你想我用天衍陣盤幫著推演棋局？”她點點頭，似乎很有信心，“這棋局，或者說，這大陣，是個什么規則？”
“這棋局的規則其實很簡單。”太陰仙子朝霓裳元君說道，“三十六顆星球放在混沌中，任大陣運轉，我等找到陣法的生門，便能脫身。”
“這么容易？”
霓裳元君詫異問道。
“容易？”青女咬牙切齒，瞪著霓裳元君，問道，“你知道我倆用了多久么？”
“……我倆試了八萬七千多次！”青女聲音中有種快瘋了的崩潰，“最多，最多第八手，放進去了八顆星辰，我們就找不到生門了。”
霓裳元君被嚇得不敢說話了，但臉上還是有些疑惑，似乎在想這玩意怎么會這么難。
“罷了，你自己來試試。”
霓裳元君倒也不害怕，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鄭法也看明白了，這大概是太陰仙子用造物之力開辟出來的一個小空間，專門就是為了模擬周天星辰大陣。
太陰仙子手指一動，兩顆星辰飛出，落在霓裳元君身旁。
它們面對面地轉著圈，像是在跳一曲圓舞曲。
“生門，便是這些星球的最中心點。兩顆是如此，三顆也是如此……三十六顆，也是如此。”太陰仙子一指星辰連線的最中心位置，解釋道，“只有從這里，我等才能穿過大陣，進入或者出去，直到破陣，若是不在生門位置，我等就會被陣法影響，陷入混沌，甚至被鎮壓。”
“我懂了！”
霓裳元君往兩顆星球中間一站，信心滿滿。
青女嘴角一翹，開口道：“那我們放第三顆……”
事實證明，霓裳元君懂個屁！
“這……這……”
一連嘗試了三十八次之后，霓裳元君被彈出陣法，雙目發直，聲音顫抖：“怎么每一次都不一樣？”
是不一樣，也幾乎不可能一樣。
鄭法算是完全看明白了。
這些星辰之間，好像也有引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上靈符作用。
這就導致了個大問題，這大陣，就是個混沌系統。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三體問題。
混沌系統在數學上最大的問題，就是無解。
它不是不能算，是每一步都要演算，在三體問題中，就是你只有先算出上一秒三個星體的位置，才能算清楚下一秒它們的位置。
這也導致了另一個問題。
任何微小的初始值變化，都對系統有巨大的影響，幾乎不可能出現相同的情況。
簡單來說，想破這周天星辰大陣，只能硬算！
三顆星球就已經足夠復雜了，這里有三十六顆星辰……
說實話，太陰仙子她們能嘗試到八顆星辰的地步，鄭法也十分佩服了——真是狠人。
霓裳元君又嘗試了一會，連第四顆星辰那關都沒有過去，整個人完全陷入了萎靡，再沒有方才的自信。
鄭法在一旁看著，倒也沒有出聲。
一方面，他其實也沒有太多信心，想再多看看。
另一方面，他當然能看得出來，太陰仙子沒有太信任他，他也不是上趕著的性格，只是看著霓裳元君嘗試。
見霓裳元君神色沮喪，太陰仙子也搖了搖頭，澀聲道：“其實我等之前走到第八手，也是運氣居多，所以我才想等九幽來，直接打破這大陣。”
這話倒是很對，因為這坑爹陣法的不規律，導致了一個結果——經驗是無用的。
太陰仙子她們再嘗試幾百萬次，恐怕和一個新兵蛋子差別也不大。
太陰仙子兩人像是在一次一次做一道玩命都解不出來的數學題，這都沒瘋，不愧是金仙。
哪知霓裳元君一聽這話，眼睛就亮了起來，忽地轉頭看向鄭法。
“讓鄭掌門來！鄭掌門一定可以！”
太陰仙子看向鄭法，倒是沒有說不好，只是微微皺眉，有些不解。
青女更是心直口快，直截了當，還有些郁悶：“我們都不行，你怎么就知道他可以？”
鄭法也很好奇，看向霓裳元君。
“諸天萬界，沒有能難得住鄭掌門的困難！”霓裳元君言之鑿鑿，話說的鄭法都有點臉紅，“若是鄭掌門不行，那誰都不行！”
“兩位大人雖然聰明睿智，但比起鄭掌門……”
霓裳元君沒說完，但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太陰仙子兩人古怪地看著鄭法，眼神中的意味讓鄭法都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多了個腦殘粉……
“兩位大人你們不知道，前些日子，鄭掌門只身入雷音……”
似乎是怕太陰仙子兩人不信，霓裳元君開始講起大羅法會之事，她本是親歷者，說起這事，難免令人有些身臨其境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她話語中對鄭法有些額外的溢美之詞。
“當時鄭掌門坐在蓮臺上，冷斥雷音寺佛法為外道，五方佛無一人能反駁……”
“凈土碎裂，連雷音佛祖都受創頗深！”
“古往今來，雷音寺何曾吃過這么大的虧！”
霓裳元君說的是激情四射，鄭法也快在鞋底摳出了四室一廳，倒是太陰仙子兩人，看向鄭法的神色卻鄭重了不少。
說什么九山宗掌門，她們沒啥感覺。
可能夠讓雷音寺吃大虧……那就不一般了。
“鄭掌門可愿一試？”
鄭法輕輕點頭，又解釋道：“元君之言，實在太高看了我，我只能說盡力罷了。”
說罷，他飛入混沌，朝太陰仙子點點頭。
太陰仙子一來對霓裳元君所言好奇，二來也是心中懷有希望，第一下就扔出了三枚星球。
三枚星球圍繞著鄭法，開始無規律的運動。
鄭法卻沒有動，只是近距離看著他們運動的軌跡，和其上的靈符。
“鄭掌門，最中心的位置，就是生門！”見鄭法不動彈，霓裳元君以為他不記得生門所在，高聲提醒道。
鄭法輕輕點頭，卻依舊沒有動作，像是傻了一樣，整個人被混沌彈了出來。
青女看著鄭法，張了張嘴，然后用狐疑的眼光看向霓裳元君，悄聲給太陰仙子傳音道：“你看，這霓裳有沒有被度化？”
太陰仙子也盯著鄭法看了半天，才搖了搖頭，輕輕嘆氣。
青女依舊有些不解，又問道：“霓裳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可……我懂了，她該不是對這個鄭掌門有男女之思吧？”
太陰仙子臉色復又淡然了起來，開口道：“不管有沒有，咱們的第一目標，還是破解這陣法，既然這位鄭掌門不行，那我們只能靠自己。”
青女臉色一苦，顯然不想掙扎了，卻也說不出旁的解決方式來。
九山宗內，天帝身看向章師姐手邊的天衍陣盤。
“記下來了么？”
他要做的其實很簡單，盡可能收集這三十六顆星球的特性，靈符，相互之間的作用，輸入天衍陣盤中，供章師姐推演生門所在。
論算力，章師姐的天衍陣盤綜合了玄微和現代兩個世界的精華，推演能力幾乎站在諸天萬界的頂峰。
鄭法一次也記不住全部星辰，只能一部分一部分地觀察，記錄數據，讓天帝身轉達章師姐。
他轉頭看向太陰仙子：
“仙子，可否讓我再試一次？”
“再試一次？”
“對，再試一次，換幾顆星辰。”
太陰仙子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拒絕，說了聲好。
過了一會……
“再試一次。”
“再來。”
“再……”
看著一次次入陣卻一動不動的鄭法，青女不由有些感嘆：“霓裳倒也不是完全瞎了眼，這位鄭掌門雖然有點笨，但倒是很有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