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法和通天他們越聊越火熱。
一開始,他們論道的內容,主要還是此次講道的收獲。
鄭法是靠著地煞七十二變,但這四位,就是傳說中的大悟性之人。
他們領悟的東西,一點不比自己少,這么說還是顯得有些不謙虛,他們領悟的,比自己多了許多——這讓鄭法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腦子不夠用。
當然,這也和這四位圣人的修為有關系:論實力,這幾人都快要成圣了,再看各種修煉之法,自然有高屋建瓴之感。
因此短短交流,鄭法便覺大有收獲。
“妙!”通天也很開心的樣子,“你這地煞七十二變,實在是很妙!”
一旁的元始也在頷首,贊同道:“這功法用來悟道,斗法,潛藏,都很適合,在我所見神通之中,也是獨一檔的……甚至可以說,應該是天下頂級神通。”
“你如今修為尚低,卻能創造如此奇功,更為可貴。”
通天,你看看人家,嘴多甜!
元始看向鄭法,目光欣賞,“我昆侖不日舉行三清法會,不知道友可有空?”
一聽到這話,通天真就看著元始,目光奇異:“二兄,你不是老說不要讓外人,擾了昆侖清靜么?”
元始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想回答通天的問題。
“你可不知道。”通天咧嘴朝鄭法解釋道,“我這二哥,最是眼高于頂,平生最看不起兩種人。”
“哪兩種?”
“你也看不起,他也看不起。”
小嘴抹了蜜的通天頂著元始冷冽的目光,趕忙找補道:
“可二兄還是看重你的,三清法會,從來都是咱們自家人論道,極少邀請外人。”
這話一說,別說鄭法心中頗感榮幸,一旁聽到這話的眾人,比他反應更大些。
女媧笑道:“這么說來,小妹似乎都未曾有此機緣。”
“本就是自家人熱鬧。”元始解釋了一句,又瞪了通天一眼,“并非是我高傲。”
他看向鄭法,也不說話,只是用目光詢問——來么?
鄭法微微拱手,恭謹道:“不勝榮幸,定當前往。”
“如此便定在半年之后。”通天道人樂道,“別怪我沒提醒你,三清法會,是要分別講道的。”
這聽起來,還挺像鄭法他們一起弄的研討會。
“那我只得獻丑了。”
白蓮等人站在他身后,面色有些扭曲——獻丑他們也會啊!
別說得到準提兩人教導的白蓮,其他人何嘗不知,和面前這三位先賢論道,對任何人都是大機緣。
甚至可以說,這比紫霄宮講道,更珍貴些——特別是他們在講道中收獲不多。
鴻鈞道人講道,似乎都有著自己的規程,不像這三位可以交流。
偏偏這三人邀請了石難當,卻對他們幾人視而不見,態度不說天差地別,也令人心中冒酸水。
其他人眼巴巴地聽著,卻見元始朝鄭法點點頭,抬腳往殿外走。
“師兄留步。”
元始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女媧,目光中帶著疑問。
女媧喊住他,卻朝鄭法在說話:“你想好怎么回答我的問題了么?”
鄭法老實道:“娘娘的問題太大,我只有些粗淺的見解。”
女媧輕輕點頭,又道:“我成道,無法再拖了。”
鄭法愣了下,忽然明白了這說法——女媧娘娘雖有自己的意志,卻也只是存在于過去的幻象,他們要隨著扶桑木的記憶來行事。
女媧造人,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從一開始,造人就沒有懸念,懸念在于——鄭法能不能蹭到這場大功德。
女媧看向元始道:“師兄,不知這三清法會,我可去得?”
元始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驚訝,又轉頭望太上,似在詢問。
太上道人深深注視著女媧,問道:“自然可以。”
那邊準提和接引兩人相互對視,竟也插嘴道:“不知我倆,能不能共襄盛舉?”
太上想了會:“既如此,不若叫其昆侖法會。”
“善。”
眾人紛紛點頭,目光中都有些期待。
鄭法在一旁看著,心中很是詫異,他不知道這幾人有沒有一起論道過,但這昆侖法會聽著倒是初次。
元始道人先邀請自己,然后女媧莫名其妙地想來,準提和接引又湊熱鬧。
白蓮等人聽得更是抓心撓肝,和三清一起論道已是難得,如今這六位聚在一起,更是天大的機緣,誰不想去?
準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指著白蓮:“我這后輩雖不成器,但端茶送水的活,倒也做得來……”
白蓮眼神有些感激,自己祖師還是看重自己的。
元始看著白蓮,忽然問道:
“他也有和七十二變同等神妙的功法?”
見白蓮沉默,元始輕輕搖頭。
雖然他面無表情,但鄭法和他聊了這么久,已經能翻譯一下他的眼神了。
簡單來說,三個字,還得練。
通天在一旁倒是毫不驚訝的樣子,顯然,之前他說元始眼高于頂,不喜歡昆侖山太多人,怕也是真的。
連白蓮這個有靠山的都被拒之門外,造化道人等人,自然更沒有希望。
幾人議定了半年之后齊聚昆侖,便紛紛離去。
白蓮等人看著鄭法和眾人一一作別,臉上的表情都很復雜,可鄭法的心情卻不算很愉快。
女媧走之前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這眼神的意味:
如果他半年后的答案,無法讓女媧滿意,那這造人功德,恐怕會和他失之交臂。
這不僅關乎鴻蒙紫氣,甚至還有乾坤鼎的用法。
鄭法與眾人離了紫霄宮,回到五臟觀,一方面鞏固此次聽道所得,一方面,還在揣摩女媧的那幾個問題。
九曜天之外,昊日山上三宮殿外,有個弟子忽然指著東方喊道:“看那邊!”
其他弟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紛紛張大了嘴巴。
昊日山往東,本來是天河派的地盤,如今被九幽帝君占據,成為了地府。
地府與玄微其他地方迥異,常年籠罩著一層濃郁黑霧,在昊日山往地府看去,就會看到一面高墻,墻體漆黑,貫通天地,將昊日山和地府分隔開來。
沒有人敢去那邊。
這么多年過去,他們也習慣了那屹立不動的黑墻,甚至將其看做陽世的盡頭。
可今日,那墻上,忽然洞開了一扇耀眼的光門。
黑霧朝兩側開啟,如兩扇門,一個個身影,從門中走出。
“云祖?”有弟子眼尖,喊道,“云祖自地府脫身了?”
云真仙走出地府,迎著明亮的天光,瞇著眼睛,心中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別說他,就是其他四宗之人,表情也或喜或悲。
他看向一旁的霓裳元君,問道:“元君欲往何處?”
“回瑤池。”霓裳元君回道,“此次深負宗門所托,還得回宗請罪才好。”
云真仙聞言也是默然無言,想當年,四宗圍攻天河派,誓要誅殺九幽魔祖,乃是何等威勢?
現在呢?
九幽魔祖已然是勢大難制,他們更是被困在地府多年,堪為玄微笑柄。
太上道兩位也急著回山。
因著太上道在南,因此云真仙便和霓裳元君一同往東,直到昊日山腳下。
“元君不如到山上暫歇,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雖然宗門仍有矛盾,但兩人如今也算是共患難了一番,云真仙語氣還算真摯。
“多謝道友好意,但我如今不知瑤池情況,實在是歸心似箭。”瑤池霓裳元君也在一旁點頭,開口道:“我要借道百仙盟,順便問問玄微情況。”
見他實在都無意停留,云真仙拱了拱手,與元君作別。
還有些活著的雷音弟子,都跟著元君走了,只有一個年輕僧人留了下來,靠近云真仙,傳音道:“云上仙?”
“你是?”
那僧人不答反問:“祖師有法旨傳下,問你可記得,上次地府洞開之事?”
云真仙面色嚴肅了些許:“當然記得,我常可惜我錯過了機會。”
“那次地府開啟,似有蹊蹺。”
“蹊蹺?”
“據祖師所言,九幽帝君在地府中實力深不可測,那次地府屏障被破,實在……古怪。”
云真仙微微一愣,眼神中閃過思考,接著不動聲色地朝那年輕僧人輕輕點頭。
目送著那僧人跟著霓裳元君走遠,云真仙這才朝身后昊日山弟子開口道:“隨我……回家。”
他身后的昊日弟子跟著高呼道:“回家!”
家……家要沒了!
云真仙坐在三宮殿中,看著空蕩蕩的大殿,眼神有些發直。
“你是說,百仙盟打過來了?”
“他們已經占據了咱們的大半地盤!”云族一位族老哭喪著臉道,“咱們弟子還在節節敗退,那些小宗門小家族,如今也不大安穩。”
云真仙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怒道:“無妨,他就是欺我昊日山沒有道果,趁人之危,我回來了,自然不會讓他們放肆……待我休息兩日,就帶著你們踏平百仙盟!”
沒想到的是,座下這些化神,聽了他的豪言壯語,不僅不振奮,反而個個面面相覷,欲言又止,分外不情愿。
“還有什么?”
“咱們是有道果相助的。”
云真仙眉頭一皺,忽然明白了過來:“可是九曜天?”
“是,蠱神專門出山,去抵擋百仙盟。”
云真仙臉色稍緩,就聽那族老又說道:“然后重傷而回。”
“……”云真仙眼皮子一跳,忍住了心中的駭然,問道,“蠱神受傷了?”
“是,如今是死是活,咱們也不知道。”
云真仙抿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百仙盟竟有如此實力?”
昊日山眾化神紛紛點頭,臉上都是心有余悸:“這些年下來,咱們就沒占到便宜。”
見他們臉上的膽怯的表情,云真仙心中更怒,這些人竟被百仙盟嚇破了膽子!
他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忽然瞇起眼睛,冷聲問道:“怎么少了這么多人?”
三宮殿中又是沉默,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是被百仙盟所殺?殺到了你們膽子都沒了?”
“不,不是。”有人低聲說道,“是被蠱神,不對,被陸族送去喂了蠱神!”
云真仙聽了這才發現,他覺得少了人,一方面是云羅兩族缺了不少化神,另一方面,是陸族人都沒來,三宮殿中更顯空曠。
殿中群情激奮,有人喊道:“祖師回來了,就能替咱們做主!還請祖師誅滅陸族,為族人報仇!”
“鏟除陸族!”
云真仙聽著臉色越來越鐵青,吼道:“夠了!”
“說要去打百仙盟,你們畏首畏尾,對付同門,你們迫不及待!成何體統!”
眾人噤若寒蟬,可還是有人不服氣地輕聲道:“百仙盟下手可沒咱們這些同門狠。”
云真仙催促道:“你們詳細說,從頭開始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云族那個族老道:“稟告圣祖,自圣祖你陷在地府中之后,玄微局勢已然大變……”
云真仙認真聽著。
那族老先從天地變化開始,先講了道果可死引發的流星雨,外加一些關于北洲和海域的傳聞。
“北洲?你們對北洲了解多少?”
那族老澀聲道:“不多,咱們昊日山實力不夠……沒人敢去海域,更不用說北洲,只知道一些模糊的傳說。”
云真仙心中暗嘆,他不在昊日山這么多年,這群人已經失去了作為玄微頂級宗門的驕傲了。
可實話實說,即便他回來了,如今的玄微情形,也不是他一個真仙能左右的。
他看了眼三宮殿中稀稀拉拉的人,第一次覺得,昊日山,敗落了。
然后那族老又說起九山宗和滄溟龍王的海域大戰。
“金翅大鵬,滄溟龍宮,加起來這么多道果……”云真仙面皮一抖,“九山宗居然贏了?”
“完勝,金翅大鵬兩人狼狽而逃,僅以身免。”
云族那族老低聲道:“若非如此,我等為何如此懼怕百仙盟?”
云真仙閉上了眼睛,昊日山日漸凋零,可九山宗卻如初升之朝陽,如今更如日中天。
“你繼續說。”
“后來便是九山宗攻打我宗,陸族請出蠱神,但蠱神此人需要血食。”那族老回憶道,“他們先是抓散修,后來不夠,便抓附屬于咱們的一些小勢力。”
“這便算了,可蠱神被鄭法他們重創,又要更多血食修養,人不夠,陸族居然開始抓云羅兩族之人!”
云真仙聽得眉心緊鎖,這才明白,為何宗門是這種快要分崩離析的狀態。
“幸得石祖歸來,撥亂反正,這才阻止了陸族倒行逆施。”
“等等,石祖?”
“石難當祖師。”
云真仙驚異道:“他還活著?”
此次脫困的昊日山弟子中沒有石難當,他還以為對方隕落在地府了。
“活著!”那云族族老笑道,“上次地府被雷音寺高人所破,石祖尋機逃了出來。”
云真仙的眼神驀然幽深了許多:“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