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顧常的……了不得。”
這是白老頭看完《靈根神經關系考》的評價。
確實了不得。
如果說靈根問題是個世界難題的話,那顧常幾乎就是開辟了一個新解法,最關鍵的是,這解法還有極大的成功概率。
即便是論文未曾完善,可其中透露出來的絕頂天賦,白老頭自然看得出來。
“比你當初聰明多了。”
白老頭合上論文,斜睨著鄭法,猛不丁吐槽。
“老師你說得對。”鄭法不當回事,笑得還挺驕傲。
站在兩人旁邊的唐靈嫵臉頰微微鼓起,看起來竟比鄭法更不忿,一把扯過白老頭手中的論文,埋頭挑刺。
過了半小時,唐靈嫵抬起腦袋,語氣微帶沮喪:“好厲害……”
看起來深受打擊。
“是厲害,能想到這個思路本就不簡單,最不簡單的……還是他的切分法,這玩意極具靈性。”
白老頭點著腦袋感嘆道。
這感覺鄭法也有。
所謂切分法,就是顧常分割人體神經的思路——人體神經復雜度極高,又連成一體,怎么將其分割成一個個小結構,然后再進行拓撲變幻,是個極大的難題。
顧常靠著直覺就解決了,不僅如此,他還總結出來了一套規律。
不太恰當的類比,唐靈嫵之前參加的數學競賽,大部分幾何題的解題思路,都要作輔助線。
鄭法以前也做過一些,有的實在可以說神之一手,他不看答案,完全想不到,大部分考生,不經過大量訓練,也無法掌握。
人體神經可比幾何題復雜太多,拓撲變換又沒那么直觀,難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顧常這可不僅僅是什么神之一手,真要說,起碼是千手觀音。
唐靈嫵這個昔日的競賽生看了,自然甘拜下風。
這也是為何鄭法思來想去,還是將顧常收入門下的緣故。
不說此子這論文對九山界和現代世界的貢獻。
就說這份天賦,九山界就再無第二人。
這份天賦,對鄭法和九山界實在可貴。
別說只是廢了,就是死了,他也要看看能不能救一救。
“現在顧常是你的大弟子?”白老頭轉頭,好奇地問道,“那你可得好好教。”
鄭法忽然笑的有點賊:“老師”
白老頭渾身寒毛都立起來了,頓時警惕:“什么?”
“他是我弟子,不就是你徒孫么?”
白老頭不為所動:“……別拉關系,有事說事。”
“這弟子天賦這么高,我也怕耽誤了他,要不,您多費費心?平日里指導指導?”
白老頭怔怔看著鄭法,過了半天,才罵道:
“我親外孫我都沒帶過!我給你帶徒孫?你教徒弟靠啃老么?”
啃老多難聽,我靠的是眾籌。
他又沒時間,又不想耽誤了顧常的天賦。
可他時間不多,就是人多。
搖人!
不單單白老頭。
這養老院中,其他數學大牛,他都準備拉來。
雖然無法見面指導,但有鄭法作中介,組建個教學顧問團,搞個兩界聯合授課,問題也不大。
如此一來,顧常修行靠沐青顏,研究靠現代。
誰不說一聲自己教導有方?
說實話,鄭法都替顧常感到幸運——除了自己,誰還能給他這種培養環境?
若說鄭法最后收顧常入門,最大的原因是什么,那就是因為他有資源有信心,不讓這個天才埋沒。
白老頭罵罵咧咧,臉上卻沒什么怒色,相反還挺有興趣。
碰到這么個有天賦的學生,他確實也被激發了些好為人師的渴望。
更何況……
“老師,要解決靈根問題,恐怕還得落在這顧常身上。”
苦于靈根資質不好,修行起來吭哧吭哧的白老頭一聽這話,臉上頓時露出了被拿捏的表情。
他憋了一會,才開口道:“我教!”
見鄭法臉上不出所料的笑容,白老頭沒好氣地說道:“你待弟子,倒是盡心。”
鄭法笑了笑。
他對顧常的用心,一方面自然是人才難得,顧常成長起來,對他好處極大。
投資人才,絕對談不上虧本。
這種頂級人才,怎么重視都不為過。
另一方面……
“因為我也有個用心的老師。”
白老頭一愣,接著就明白了過來,他嘴角咧了咧,臉色卻緊繃,似乎是想憋著,最后實在是沒憋住。
硬生生笑得眉不見眼。
唐靈嫵在一旁看著,眼含憐憫——鄭法一句話,白老師就哄成這樣,怕得被啃到死。
“數據差不多驗證完了。”
唐靈嫵屁顛屁顛地拿著平板,帶著田老師,找到了鄭法。
《靈根神經關系考》只有半篇,最大的殘缺,就是數據。
包括實驗數據和數據處理,都非常粗糙。
一方面,顧常的樣本數過少——只有他自己。
另一方面,就是他畢竟是單靠自己處理數據,既不詳盡,又不精確。
只能說是定性分析,還沒有到定量的地步。
“我們對養老院的人做了檢測,將他們的神經構成和靈根組成做了對比,發現相關度極高。”唐靈嫵點著平板上的圖表。
“顧常的論文,有一些數據錯誤,這大概是因為他對神經構造了解的沒那么精確的緣故。”
“但整體來講,從神經構造出發,是能夠解釋靈根的。”
鄭法點點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楊組長。
“下一步,我們準備做人體實驗。”楊組長也明白他想問什么,干脆答道,“死囚已經準備好了。”
人體實驗是必須的,相關性有時候不代表著因果,當然這事交給楊組長,問題也不大。
“從現在的數據來看,盡管細節有些需要改進的地方,但理論方向應該不差。”田老師接著說道,“靈根,應該就是神經微觀構造的一種宏觀表現。”
眾人表情中都有些喜意。
靈根的重要性毋庸諱言,對現代的意義更加重大。
“現在的問題是,怎么改造靈根。”
這點其實更難些。
改造靈根,就是改造神經構造。
玄微界不了解神經,自然指望不上。
在現代的話,又有另一種困難。
“這方面,其實有些相應的研究,不過都是很前沿的東西,有些甚至只是理論。”
田老師像是早有準備,侃侃而談。
“我問過養老院中一些搞醫學和生物學的人,大致也了解了一些現在的情況:”
“誘導神經生長,大概包括藥物治療、物理治療、手術干預、生物工程技術以及新興的基因和細胞療法。”
“藥物不用說,物理治療,一般是采用電刺激法和重復性功能訓練。”
鄭法眉頭一挑:“電刺激?”
“對,電刺激,可以刺激特定突觸再生。”田老師也笑道,“這方面研究很多,也很有效果。”
如此一來,倒是簡單了許多。
雷法,乃是九山界的王牌專業。
電擊療法,在九山界前途分外光明。
“手術也好,生物材料,干細胞療法,用的也比較多,都有些效果,問題是……都不足以完成如此規模的神經塑造。”
田老師說這話的表情也有些無奈:“我問過那些學者,他們說神經系統本身就極為精細,我們對其了解也不夠,更不用說隨意改造了。”
“而靈根涉及的神經太多太雜,如此大規模的改造,難度極高……甚至他們都沒什么頭緒。”
聽了這話,鄭法倒是沒怎么失望。
這事他自己也了解過。
靈根這件事,解決起來困難重重,他倒也早有預料,甚至還有所打算:
“田老師,配合靈藥呢?”
“靈藥?”
田老師呆了下,表情猛的一亮。
明白了鄭法的意思。
說到底,就是現代生物學在這一塊遇到了瓶頸,短時間內想要正常突破實在太難。
可他們還能靠仙道手段。
“靈藥提供的生命力,雷法對電流精細的控制,也許可能帶來希望。”
田老師先是點頭,后來又苦著臉,竟然帶著些慚愧:
“靈藥,說起來,咱們對靈藥的研究,進度也慢。”田老師是負責這一塊的,表情十分暗淡,“比起其他課題慢了太多。”
這話,倒不是田老師妄自菲薄。
靈藥的研究,確實慢了許多。
一方面,自然是鄭法相對不那么重視這方面:
靈藥這玩意,有當然好,沒有也沒怎么影響養老院的發展。
另一方面,還是藥物開發本身就是個高投入,長周期的事情。
養老院種出的五種靈藥,如今也沒研究透徹。
吃倒是能吃,問題是,鄭法也好,田老師也好,都不想只止步于吃這點。
簡單來說,起碼得弄清楚這些靈藥的原理作用吧,不然這些技術,根本無法拿到九山界用。
但現在,遇上了靈根這難題,靈藥的重要程度,就又上了一層樓。
“要不,咱們再去拜訪幾個研究所?”
唐靈嫵建議道。
“倒是可以……”
之前兩次舉國體制搞研究,得到的成果都不錯,鄭法自然也懷著期待。
可沒想到,田老師卻苦笑著搖頭:
“這件事,想要立竿見影,希望不大。”
“嗯?”
“國內這方面最厲害的人,基本上都在養老院了……”田老師看著鄭法,無奈道,“這不同于機械工程和程序開發,咱們國內是真沒有多少積累。”
這個確實不是田老師悲觀。
之前那種方法,對完成項目很有幫助,但對新技術開發,肯定會大打折扣。
說白了,一個是舊技術,一個是新領域,研究路徑和方法區別很大。
鄭法敏銳地注意到了一個詞:“國內?”
“嗯,這方面的前沿研究和頂級學者,都在國外。”田老師輕聲道,“當然,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早年咱們沒跟上,這幾年雖有發展,但依然比不上人家的技術積累。”
“要說繼續靠自己,其實也可以,只是時間上……不好說。”
說到這里,田老師也閉上了嘴巴。
顯然她也明白,這其中不僅關系到這個課題,還關系到養老院的下一步。
后院中,白老頭,湯慕道,田老師和唐靈嫵,齊聚一堂,楊組長也在其間,商量著這件大事。
“引進國外學者?”白老頭詫異道,“老湯,你在國外呆得久,你怎么看?”
“不可信。”湯慕道想都沒想,直接道,“不論其他,只想法,理念,就大相徑庭。”
“當然,咱們不怕就是。”
確實不怕。
對鄭法而言,他留在國內,更多的是因為習慣,還有一些人。
另一方面,也有好交流的緣故。
但說實在的,他只能算半個現代人,要說太過在乎這些,真也沒有。
更何況,以他如今的實力,看這些就更淡漠了。
以前不考慮,主要是國內人才很夠用,要引進國外的人,交流起來都有些障礙——旁的不說,他們怎么學習那些功法,理解什么經脈,都是個難題。
懶得麻煩。
但田老師說的,也有其道理。
更何況,自從扶桑木道果變成道祖道果之后,鄭法就有了個念頭:
國內十幾億人,自然是他的基本盤,但世界幾十億人,對道祖道果恐怕也不無小補。
對他來說,傳道天下,是件必然的事情。
他看向楊組長,眼神中有些好奇。
“這件事,當然還是聽院長你的。”楊組長立馬看懂了他的眼神,搖頭道,“咱們已經占了先機了,上面其實也明白。”
“現在有人說,這是第一次仙道革命,國內能先行一步,這是國之大幸。”
“還是有些底氣的。”
這話,說起來還真漂亮,而且確有見地。
這是將鄭法的出現,類比成了幾次工業革命,每次工業革命都會催生出一個霸主國家,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甚至這種變革更加猛烈,對世界的改變恐怕更徹底……
鄭法也明白,以楊組長的立場,當然是將一些事情往好的方向說,可他確實也不大在乎那些有異議的聲音。
楊組長的表態,聽得白老頭連連點頭,又道:“說起來,國外沒什么反應么?”
“咱們都這么光明正大了。”
“那衛星沒有人來要?”
楊組長聽了這話,表情也很古怪:“沒有。”
“衛星不要也就算了?”白老頭接著問道,“這修仙,他們也不感興趣?”
“那倒是感興趣。”楊組長搖著腦袋,“他們好像也打聽明白了院長的性格,一直在申請搞什么學術交流。大概是想要進養老院看一看。”
“申請?”白老頭表情分外詫異,“這么客氣的?”
楊組長笑道:“不說院長的威懾力,就說現在,以咱們國家的實力,他們想不客氣,那也不成是不是?”
這件事,鄭法也知道。
之前他忙得要死,又沒有特別的需求,對這些申請,就一直放在一邊沒管。
現在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楊組長你怎么想的?”
鄭法轉頭問向楊組長,這一圈人,都沒有參與過這種事情,自然得問最專業的。
楊組長早前多年在國外工作,這方面經驗最多。
見鄭法如此信任自己,楊組長表情帶著些喜意,她略略思考,開口道:
“吸收外國人才,對院長你肯定是有用處的,但怎么吸收,就需要考量。”
“你說說?”
鄭法感興趣地問道。
“首先明確一點,以咱們養老院的實力,并不害怕居心叵測之人。”楊組長在咱們兩個字上,還不自覺加重了語氣。
“不僅如此,還有大夢符。”唐靈嫵插嘴道,“這都是小事,無需多慮。”
“既然沒有風險,咱們就思考收益最大化。”楊組長點頭分析道,“簡單來說,就是怎么吸引最頂尖的人才。”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
還是那句話,對鄭法而言,他不缺人。
甚至因為修為所限,他還養不起那么多修士。
退一萬步說,即便是缺少科研民工,那國內一薅一大把,不必這么麻煩。
引進國外的學者,就是瞄著最頂尖的那一批。
“所以呢?”
白老頭聽著很感興趣,好奇問道。
“我想著,要不搞個修仙簽證?”
眾人都是一呆,這詞有點怪,但是一聽就明白。
“簽證條件其實很簡單,學術成果豐富,在學界首屈一指。”說到這里,楊組長又看了眼田組長,補充道,“要么,得擁有一些關鍵技術,比如那些藥企的技術專利。”
“這樣才能獲得這個簽證,進入養老院學習仙道。”
“咱們養老院也不缺人才,因此,不是最頂尖的人才,說實在的,咱們也不需要。”
“而人性本私,因此要求高一點,才會讓他們舍得拿出最好的技術……甚至可以一批只給少量名額,憑借學術地位和技術價值,來發放簽證。”
湯慕道聽著一愣一愣的,茫然道:“這個聽著怎么這么耳熟?”
“怎么低成本收割各國頂級的人才和技術……”楊組長笑道,“咱們不得學學山巔之國?”
這法子簡單,可聽著有效。
鄭法思量了片刻,干脆道:“先試試!先從這個靈根研究開始,引進醫學和生物學等方向的人才。若是有效,日后再擴大引進范圍。”
楊組長立馬起身,朝鄭法道:“那我去聯系人,出臺規定。”
看她離開,白老頭忽然嘆道:“養老院戶口,越來越值錢了?”
“咱好像搞出了個……仙朝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