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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仙劍在重玄宗之事,實在匪夷所思,謝晴雪心中疑惑憤怒交織,想要問個明白,卻又不敢在傳訊符中說這種事關天河派生死的大事。
她干脆日夜兼程,回到天河派,想要當面問問燕掌門。
“晴雪?”見她突然自九山回返,更是風塵滿面,眼中焦急之色難掩,燕掌門臉色也登時有了些緊張,“可是無雙他……”
“師弟無事。”
謝晴雪見了師尊,再藏不住心中萬種不解。
“鄭法見到了陷仙劍!”
燕掌門臉色一怔,雖有些出乎意料,卻又沒多少驚奇。
這下,謝晴雪立馬明白了真相……
“師尊,咱們門中的陷仙劍……”
“誅仙四劍,都并非祖師那一把。”
回來之前,謝晴雪覺得自己已經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誰能想到,師尊一句話,就讓她險些道心崩碎。
“為……為何會如此……那我們門中的四劍是……”
不自覺的,她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燕掌門看她方寸大亂的樣子,面色卻平靜,只是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溫聲道:“坐下說。”
謝晴雪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地盯著燕掌門,似乎想知道個真相。
燕掌門沉思半晌,似乎在組織著語言,然后才開口:“這件事,門中本應該只有掌門知曉,但如今……”
謝晴雪心中更是慌亂。
師尊這些日子所作所為,讓她有種在交代后事的感覺。
“你該知道,我們天河派,和其他仙門在修煉法門上,有些差距。”
“嗯……我們沒有根本大法。”
“便是如此,所謂根本大法,便是一門真正能成仙的功法……”
“那你想過沒有,為何我宗能位列玄微五宗之一,而且在這個紀元,還頗為強勢?”
謝晴雪搖頭。
“因為門中的誅仙四劍。”
“不是說,四劍都是……”
謝晴雪越發聽不懂了。
“我天河派化神之后的境界,為何稱為合體期?”
這事,謝晴雪再清楚不過了,她便是合體期修士:“和仙劍融為一體,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借用仙劍威能……”
鄭法曾經有個說法,謝晴雪覺得還挺貼切的——
天河派功法,似乎有些將自己練成劍靈的意思。
因此,之前謝晴雪才會被鄭法所“操控”。
想到這里,謝晴雪一怔。
“門中四劍也是……”
“是四位祖師。”
謝晴雪心中大驚,這個意思是——四位祖師未死?
天河派如今五脈,實際上是五位天河祖師弟子的傳承。
可她這一脈的守中祖師,早就以人祭劍,身死道消。
哪想聽師尊的意思,四位祖師不僅未曾身隕,反而變作了鎮派之寶?
“可這不對啊……”謝晴雪想來想去,還是沒想通,“既然四位祖師,已經和四劍合為一體,那陷仙劍,怎么會在昊日山手中?”
“因為天河祖師身死之后,四位祖師將四劍本體,交給了四宗……”
這話,又給了謝晴雪重重一擊。
此時此刻,她和鄭法產生了深深的共情——這也能賣?
這種選擇過于離譜。
從常理來推算,誅仙四劍對四脈祖師,便如同青萍劍之于自己。
差不多便是本命靈寶,命根子一樣的存在。
怎么能給四宗?
謝晴雪心中念頭紛亂,心中明白,所有的一切,恐怕只能有一個解釋:
當年天河之亂的緣由。
“師尊,當年……為何祖師們,會背叛天河祖師?”
燕掌門深深看了她腰間的青萍劍一眼,此時竟也直言不諱:
“因為誅仙四劍。”
這又是個謝晴雪沒料到的回答。
“誅仙四劍……”
“當年天河祖師,一統玄微,削平各大門派,實力之強,連如今的四宗都只能潛藏在暗處。”
“祖師威勢赫赫,收盡天下靈材法寶。”
“鑄誅仙四劍。”
謝晴雪聽著也是心神激蕩,頗感自豪,不禁問道:“這……如何能讓祖師眾叛親離。”
“你現在也該明白,靈氣衰落之劫中,有古仙神降世。”
謝晴雪點點頭。
“誅仙四劍,便是祖師為了安定玄微界而煉制,交于四大弟子執掌。”
“此四劍若成,威力冠絕古今,據典籍記載,可令天地傾覆,仙神授首。”
“玄微安定,指日可待。”
謝晴雪更不解了。
“這難道有問題?”
燕掌門笑了起來,這笑容古怪,似是自嘲。
“可誅仙四劍,誅的……不僅僅是上古仙神呢?”
“不僅僅是……”謝晴雪喃喃地重復著這四個字,心中頓時有了個猜想,只覺得心臟緩緩地,緩緩地,在縮緊。
“不錯,誅仙四劍,針對所有有修為之人……也就是所有修仙者。”
“濫殺無辜者死。”
“以強凌弱者死。”
“甚至,祖師還有個想法,將誅仙四劍,按照神道方法煉制……”
燕掌門的語氣越發冰冷,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中也有些恐懼。謝晴雪聽他緩緩說出了一句令自己都無法想象的話:“若是如此,這四劍便能憑借眾生香火念力,誅殺仙神。”
“古仙也好,修仙者也好,誰愿意頭頂,多四柄讓自己朝不保夕的仙劍?誰又愿意,將自身性命,交給這蕓蕓眾生?”
“原來如此……”
謝晴雪垂著眼睛,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她能說祖師錯了么?
好像也沒問題,祖師不是想殺盡修仙者,而是想給這仙道,立下規矩,平定古仙劫難,塑造一個自己心中的玄微界。
可她能說四脈祖師的選擇不合理么?
修仙求的是什么……
無過長生自在。
祖師眾叛親離,實在太過正常。
“因此……與四劍合體的四位祖師,與四宗合謀,發動了天河之亂。”
“亂后,四劍都一分為二,劍胚在四宗手中,四位祖師身在天河派中。”
謝晴雪聽完,心中還有些疑惑,問道:
“何必這么麻煩?”
“誅仙四劍,威力絕倫,四宗自然不肯將其放在我派。”
“四位祖師合力,雖然也能操控四劍,但如此一來,恐怕會引得祖師復蘇……二來,他們也不甘心被四劍束縛,欲求超脫之法。”
“因此要求四宗鎮壓甚至煉化四劍本體。”
“我天河派與四宗,都有密約。”
謝晴雪聽了,也算初步弄清楚了頭緒:
當年天河派叛亂之后,四宗和四位祖師可謂相互忌憚,各取所需。
四位祖師有發動誅仙四劍的實力,但這玩意說不定關系天河祖師的道果,只能作為拼命的手段。
另一方面,他們又不甘心受制于誅仙四劍,而四宗自然也不放心這玩意放在天河派——怕他們發瘋。
因此,四劍被四宗分別拿走鎮壓,而四位祖師留在天河派,尋求超脫之法。
“如何能超脫呢……”
謝晴雪不由追問了一句,她和青萍劍的關系,也是如此。
可連這等秘事都坦然告知的師尊,此時卻三緘其口,轉過話題道:
“昊日山如今,不是在鎮壓陷仙劍,便是在煉化陷仙劍……”
“煉化?”
“他們研究陷仙劍已經一個紀元,又是玄微界煉器第一宗,說不定確實能找到些法子……”
“那他們為什么將這陷仙劍,放在百仙盟?”
燕掌門輕輕搖頭:“這我便不知了。”
知道了四脈祖師居然還活著,甚至在門中……謝晴雪作為天河天字第一號大叛徒,根本不敢多待,很快便向燕掌門辭行。
她走的時候,忽然聽到燕掌門朝她問了個問題:“你若是五位祖師……你,如何選?”
謝晴雪心中一震,回頭望向自己師尊,卻發現燕掌門已經閉上了雙眼,不再看她。
她自天河派回到九山界的時候,鄭法正好在天宮殿中,手中正拿著一個玉筒,認真讀著。
見她回返,也只向她打個招呼,像是沒空多理會她。
謝晴雪心中驚奇,不在乎自己她倒可以理解,可自己帶回來了陷仙劍的消息啊!
這玉筒中有什么,能讓鄭法連這個都放下了?
神功秘法?
新的煉器秘訣?
過了一會,鄭法才意猶未盡地抬頭,見她好奇的盯著自己手中的玉筒,笑著解釋道:“這是龐師叔發回來的《百仙盟普查報告》。”
“這么快?”
謝晴雪愣了一下。
“這是粗略的調查,主要是針對各修行門派和靈材儲量的。”
謝晴雪也聽明白了。
她也知道九山宗普查的事情,甚至知道鄭法要的數據有多詳細:
按照鄭法的想法,龐師叔他們最好連凡人的人口數,職業,收入等數據都弄清楚。
這自然是個極耗時間的事情。
但如今這個初步報告,若是只涉及到各大修仙門派和靈材就不同了。
比起凡人,修仙者的數量可能都算得上萬里挑一,甚至可能百萬里挑一。
各大靈材儲量也好說——靈材畢竟難得。
“龐師叔是想著咱們要和各大門派做生意,先調查了這些數據。”
謝晴雪先是不大在乎的點頭,忽然想到了什么,咬了下唇角,朝鄭法伸手道:“我……能看看么?”
鄭法略略一愣,爽快地將玉筒遞給她,笑道:“這也不是什么機密。”
謝晴雪將神識沉入玉筒,便發現這篇調查報告寫的極有特點,大概是鄭法教的。
玉筒內容有個大標題,叫《百仙盟修仙者調查報告》。
其中又分為四大塊:
第一塊是百仙盟概況,其中有百仙盟的地理環境,面積,大小勢力和周邊勢力。
這個謝晴雪也了解,只不過這里面的數據更詳實一點。
她也就看了片刻,便略過了。
第二塊是百仙盟財富分配,這她便看的十分認真:
“所有靈田,都被各大門派掌控……其中上等靈田九成在金丹以上的門派手中。”
“法寶丹藥坊市和靈符市場,八成以上被元嬰宗門壟斷。”
“各大靈礦,九成五以上的產出,會流向元嬰宗門?”
謝晴雪輕聲念道。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第一塊的百仙盟概況,其中龐真人寫的很清楚,魔劫之后,百仙盟地界上共有一千六百多家大小門派或家族。
其中元嬰勢力,包括九山宗,只剩下五個。
金丹勢力,除開重復計算,也不過三十一個。
其余門派或家族的最高戰力,也不過筑基。
這些勢力若是沒有關系的,都無法名列百仙盟……只能依附于百仙盟中的一個門派。
只按勢力數量的劃分。
百仙盟地界上的八成財富,可能都在不到五十分之一的門派或家族手中。
第三塊是修士結構,這便更加令謝晴雪皺眉。
百仙盟中,除開重玄宗那方,算上九山宗,如今有三十二個元嬰之上的修士。
金丹修士,總共是兩百八十六人。
而修士的總量,這個數據龐真人給的是估算,大概在八萬人左右。
也就是說,如果將財富以個體劃分,金丹之上的修士,總共就三百多人,占修士總數的兩百分之一不到。
可他們占據的資源,恐怕遠遠不止八成……
要知道,其他小勢力,也是依附于他們在過活。
至于第四塊的修士收入和支出,謝晴雪也細細讀了一遍。
其中所言,每個筑基修士的收入中,便有五成的收益,要上繳給門派或者實力更強的修士。
練氣修士還更多一點。
她不過是粗略讀了一遍,卻也證明了心中的一個想法:
任何一個高修為的修士,都占據了旁人難以企及的資源,并且越要修煉,所需的資源便越多,對底層修士的掠奪便越發苛刻。
讓她不安的是……
這還只是修士。
修士已經是玄微界最能掌控自身命運的個體了。
那凡人……
她都不用看調查報告,就明白凡人所受的掠奪,比修士更多百倍。
每一個修士或是明白這事,或是不明白這件事,但卻也習慣了活在凡人頭頂的日子。
這種極其對立的情況下,讓他們將性命,交給凡人……
誰能愿意?
誰又敢?
因此當祖師煉制誅仙四劍的時候,才會……連親傳弟子都背叛了他吧。
想到這里,謝晴雪心中亂糟糟的。
之前自己師尊的那個問題,又出現在她的耳邊——
你,會如何選呢?
她不知道答案,或者說,知道答案,卻不想深思。
鄭法似乎是看出了她表情中的糾結,好奇問道:“可是陷仙劍的事情很麻煩?”
謝晴雪搖搖腦袋:“我也沒弄清楚為何陷仙劍在重玄宗……”
她將燕掌門告訴她的事情,又向著鄭法復述了一遍。
鄭法聽完,也皺起了眉頭。
“難怪,我煉制的飛云劍,能引發陷仙劍的異動……”
鄭法之前便有猜想,如今證實了那黑劍正是陷仙劍,自然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概因為自己用了一些天河派的煉劍手法,讓這陷仙劍有些感應。
謝晴雪又叮囑道:“我師尊說,昊日山如今雖然好像無法掌控陷仙劍,但陷仙劍威能絕不可小覷……他們將這劍放在重玄宗,怕也有所圖謀。”
“不可掉以輕心。”
鄭法當然明白這一點。
這陷仙劍,可以說改變過玄微界局勢,讓天河尊者都翻車了,可知其威力。
更不用說,一個紀元以來,昊日山居然還對這陷仙劍沒什么辦法。
絕不是自己能亂來的。
“如此一來,還是得搞清楚昊日山他們要干嘛……”
從另一方面說,陷仙劍這種絕世至寶,昊日山絕不會到處亂扔。
丟在重玄宗,總有目的。
甚至……
這玩意,石難當那七個化神就能煉化?
鄭法心中不大相信。
因此,這重玄宗恐怕卻有些特別之處。
鄭法心中推算著種種可能性,就見謝晴雪魂不守舍的,似有難解之事。
“謝仙子?”
謝晴雪慢慢回神,看向腰間青萍劍,目光像是觸電一樣的躲開,然后又苦笑一聲道:“我今日才發現……我若是四脈祖師,也會……”
鄭法理所當然地點頭,開口道:“一百個修士中,可能有九十九個……都一樣。”
“嗯?”
“天河尊者,或許沒錯,可……太急了……”
鄭法輕嘆一聲,朝謝晴雪道:
“他身邊都是傳統的玄微修士……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能做出的選擇,可想而知。”
謝晴雪愣了下,敏銳地捕捉到了鄭法口中的一個新概念:“傳統……玄微修士?”
“哦,你看看,這是章師姐給我的一份報告。”
謝晴雪好奇的接過鄭法手中賬冊。
“紡織工廠建立以后……服飾市場的商品種類漲了十倍,平均價格降低了三成,出口收入……”
“食品加工廠……十二州城的日常食物份額,增加了四倍。”
“九山界上月新生兒人口增長兩倍,死亡率不足上月九成。”
“平均家庭財產增加五成,每一家都存有半年口糧……”
這是百仙盟貿易初步展開之后,九山界凡間的變化。
鄭法之前讀起來都覺得振奮——修仙手段和現代科技的粗略結合,也許威力沒那么強,但改變凡人的命運,卻又太有效了。
和龐師叔送來的百仙盟調查混在一起讀,差距便越發明顯。
最簡單的變化,便是修士到底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什么。
“我們不得不承認,修士偉力歸于自身,他們追求的,便是自身的強大,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鄭法也看著她手中的報告,輕聲道,“天河尊者的想法,其實很好……建立一個互相制衡的玄微界。”
“問題在于,也許他真有誅仙之能,卻無法改換人心……”
“我沒尊者那種雄心壯志……”
鄭法自嘲笑笑,他這種膽小鬼,實在是沒信心站在全體修士的對立面。
“所以你選擇了……改變修士和凡人的關系?”
“謝仙子,這個世界的財富,往日是因為力量而分配的……我想著,日后是不是可以從貢獻而分配?”
謝晴雪呆呆地看著鄭法。
對比祖師,她自然明白了鄭法的意思——修仙者具備強大力量這件事無法改變,鄭法所想,便是在這種強大的力量中,找到可以造福眾生的路。
如果修士和凡人不再對立呢……
若是凡人因為修士而富足,修士因為凡人而越發強大呢?
鄭法歪著頭,看向謝晴雪,笑道:
“謝仙子,這條路也許并不比天河祖師的路簡單……”
謝晴雪耳邊,又傳來一個問題:“你……要一起么?”
……師尊,你的問題,我也許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