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盛的吐槽,未免沒有自己的執念——嗯,因為沉迷習武,他沒考上大學。
當然,如果他小時候學習很厲害,大概也不會沉迷武學。
但,還是賊后悔。
但他這句話,創死了另一個人……
他和身旁人的說話聲音雖然小,但以鄭法他們的修為,這幾句話根本瞞不過他們。
所以……
白老頭幾人看來看去,用眼神在聊天,嗯,或者說,在罵人。
白老頭:“……大學畢業證?這玩意很難么?這不是到了年紀就發么?”
湯慕道:“不道啊,我三十幾年前就拿了博士學位證……”
田老師轉頭,看向鄭法和唐靈嫵。
鄭法:“……”
他看向唐靈嫵,眼神中有點安慰。
“這個……我還在上學。”唐靈嫵抿了抿嘴巴,忽然說道。
“嗯?”
鄭法瞪大了眼睛。
小靈嫵你學壞了!
說好一起肄業,你悄悄在學習?
唐靈嫵小聲道:“我拜托楊姨,給我轉了個管理學,平時我就在養老院遠程上課來著。”
唐靈嫵學這個,大概是為了更好的管理九山糧食公司。
鄭法不去上學倒是很簡單——不方便也不必要。
他其實不覺得自己再去上學有什么。
但自從和楊組長他們接觸到之后,再去京城大學,他總感覺有些人刻意地在照顧自己……
似乎生怕有人得罪了他。
這事,他也理解。
畢竟放這么一尊大神在京城里面逛來逛去,若是真碰上不長眼的——鬧出樂子可就笑話大了。
雖然鄭法表現得一向和善。
但誰都不敢賭他的心善。
去過兩次后,他也不想麻煩旁人,當然,主要是覺得沒啥意思——無論他怎么樣,旁人對他那種小心翼翼,他又不是看不出來。
更何況以他的神識,楊組長他們安排的再悄無聲息,也很難瞞過他。
后來他干脆就不去學校了。
至于學習倒是沒停——他一直通過楊組長,在找國內各個領域的大佬學習,只是不在乎文憑了而已。
但,客觀來講:
大學畢業證,是他這輩子通過正常手段再拿不到的東西了……
反而是唐靈嫵,她沒鄭法這么大的影響力,也沒有鄭法這么便利的條件,想找誰學就找誰學——想要系統學習管理,最好確實是在大學把專業課程先上一遍。
京城大學就是很合適的選擇。
陳盛的話,深深地創到了鄭法,居然也只創到了他。
聽完他倆的對話,白老頭幾人看鄭法的眼神都有些異樣,似乎覺得這人和他們格格不入。
“其實,我方才在想……”唐靈嫵飛快轉了話題,“不必以物質的相來對應法術。”
“嗯?”
鄭法看向了她,就見唐靈嫵說道:“如果,五行是物質的基礎的話,或者說,五行法術是構建出了類似于分子鍵的靈氣鍵,那氣體分子之間,確實是可以看做沒有鍵存在的。”
眾人一呆,發現確實是如此。
“所以,五行對應的不是物質的相,而是不同的靈氣鍵。”
“比如水行,大概等同于液體分子間的作用力。”
“火行,可以看做得失電子形成的類離子鍵結構?能量的得失,也是一種表象。”
“金行自然是金屬鍵結構,土行是非金屬固體間的作用力。”
“至于木行……有機物?我也沒想通。”
唐靈嫵這番話,讓鄭法也不由點頭道:
“確實如此,物質的固液氣態不過是一種性質,化學鍵或者說粒子之間的作用力和結構,才是本質,氣體分子之間可以看做沒有靈氣鍵,故而并不對應五行。”
“由此來看,火行法術是基礎,而風行法術可能是一種應用,便說得通了。”
唐靈嫵的說法,不僅能解釋火行法術的本質,最重要的,是完善了鄭法的一個漏洞——若法術對應著物質的相,那為何不是風行法術是基礎五行之一,而是火行法術?
如今完全以靈氣鍵思路來分析,那風行法術,或者說氣體之間……確實不需要靈氣鍵。
白老頭想了想,也覺得這么說倒是清晰了許多,他笑著看向唐靈嫵:“這小腦瓜子,不錯!”
唐靈嫵得意地翹了翹鼻子。
白老頭又道:“不愧是能拿到大學畢業證的人!”
鄭法:“……?”
陳盛總覺得,鄭院長看自己的目光尤其專注。
專注到他演練廣播體操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上下僵硬,手忙腳亂,做了上個動作忘下個動作。
表現得極差。
練完之后,他不由有些沮喪,惴惴不安地低下了腦袋。
鄭法緩緩收起了眼中的銀芒,看向陳盛幾人帶來的體檢報告。
為了研究武學對人體的作用,九山武館有一個規矩很特殊——便是每半個月,就會進行一次細致地體檢,用以收集各項數據。
“他們各種常規指標,都有了改善……”一旁的白老頭也湊過來,一面看,一面解釋道:“和我之前差不多。”
白老頭之前身體也不大好,練武之后,確實也有所改善,小毛病都沒有了——這些人自然沒那么大的進步,畢竟白老頭后來練的都是《靈鶴身》了。
更不用說五雷法體。
“身高體重,力量速度柔韌度,我們也測了,進步的幅度更大,只不過個人條件不同,有的人力量增長地快一點,有的人更偏向于速度。”
“這一套廣播體操,我們求的是中庸全面又簡單。”白老頭朝鄭法道,“每一個動作,對應著一種身體素質,比如第一式,就注重柔韌度。”
鄭法聞言也覺得合理。
一萬個人有一萬個身體,每個都不同。
白老頭這種考慮,便是我不管你是什么天賦,反正都能從這廣播體操中得到好處。
“日后的話,再對應各自的天賦,來挑選進階武學。”
九山武館一直是白老頭在管,故而說起來侃侃而談。
鄭法聞言,細細想了想,竟是又看向那廣播體操,暗暗地記住了其中的動作。
在九山界推廣入道武學其實遇到了些阻礙——主要是入道武學不好拆分。
入道武學一套動作對應了一種簡化道體。
他試過后就知道,想要拆出動作,組合成一個廣播體操……會破壞入道武學的作用,得不償失,不大現實。
如今白老頭的話,忽然給了他靈感:
先將這套現代研究出的廣播體操給九山界之人練習,一方面打個基礎,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測試九山界之人的天賦。
之后,再通過各自的天賦,授予相應的入道武學。
比如敏捷好一點的,就練《靈鶴身》。
若是力量上有天賦的,《農夫樁》就更好點。
也就是說,建立一套廣播體操——入道武學的升級體系。
他放下手中的體檢報告,笑道:“這廣播體操不錯。”
幾個來匯報演出的武館弟子,都松了口氣,露出了笑臉。
鄭法站起身,忽然走到了陳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還得努點力。”
陳盛滿臉通紅,低頭道:“……是。”
“你要是表現得不好,武館的畢業證書,也拿不到……”
鄭法笑瞇瞇地說道。
“武館……也有畢業證書?”
陳盛轉頭,看向白老頭,就見白老頭一臉迷茫,顯然是沒聽過這事。
“白教授就是個教頭,能知道什么?”鄭法義正辭嚴,“這是我這個館主的決定!”
“什么時候的決定?”
“剛剛。”
白老頭咧了咧嘴,看向陳盛,目光同情。
鄭法這學歷,在養老院確實過于自卑了些。
所以他回九山界找自尊了。
畢竟他這高中文憑,在九山界那是嘎嘎亂殺!
他走進章師姐的院子,就見章師姐正帶著元師姐坐在湖邊小亭中。
元師姐靠著小亭的欄桿坐著。
而章師姐就坐在地上,白嫩修長的腳丫放在湖水中晃蕩。
……她還是這么愛洗腳。
鄭法先盯著一旁的元師姐看了半天,眼神溫柔,嘴帶笑意。
還是和元師姐在一起,最為自信!
元師姐迎著他的目光,滿臉摸不著頭腦,只覺得鄭師弟今天又喜歡了自己一點。
她將一枚堅果放進嘴里,心中暗暗點頭:
自己最近確實很努力。
鄭師弟雖然嘴上不說,卻看在了眼里!
怕是覺得她也很能干!
章師姐看著兩人的眉眼官司,搖了搖頭,朝鄭法問道:“有了領悟?”
她現在都不用鄭法開口,只看鄭法臉上的喜色,都知道他有了新的心得。
鄭法,自然是想要和章師姐匯報下自己,額,還有唐靈嫵的想法。
“五行法術,靈氣鍵?”
章師姐是九山界中,學習現代知識最多的人,雖然她沒學過化學,但化學鍵的本質,就是電子間的相互作用。
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么說來,確實能夠解釋……”章師姐想了會,緩緩道:“至于木行,我倒是有個想法……”
“嗯?”
“木行主的是生發之力。”
鄭法點點頭。
就見章師姐玉指一點,湖中一株水草,像是吃了大補藥一樣,瘋狂恣意生長,草葉交錯糾纏翻滾,竟蓋住了整個湖面。
章師姐又一點。
那水草忽地變成碎屑,被湖中游魚搶食。
鄭法想了想,忽然說道:“章師姐你的意思是,木行的作用是生長?”
“對。木行法術,是最為奇特的一種,幾乎對無生命的物體無效。”
確實如此……
鄭法學的木行法術,往往只針對動植物。
這也是為何,鄭法一直沒想通這玩意本質的原因。
鄭法皺起了眉頭,生長,在現代生物學看來,主要是細胞分裂的過程。
他心中倒是有了些想法,只是不好對章師姐講。
畢竟章師姐不僅沒有大學畢業證,高中畢業證也沒有。
他先放開了這事,又拿出一本冊子,遞給章師姐。
“這是?”
章師姐翻開冊子,里面正是周乾遠寫的《金水雷之我見》。
她細細地看完了里面寫的東西,眼中也有些滿意。
周乾遠雖是龐師叔的弟子,但之前一直會來聽鄭法和章師姐談論符道。
也算章師姐的半個門人了。
如今寫出這么一篇有新意的東西,章師姐心中也有些寬慰。
“你這是……”
“周師弟這一篇文章,于我等用處自然有限,但對很多弟子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斗法思路。”
周乾遠的金水雷,威力大于一般的雷法,又不需要很強的雷法造詣。
普適性挺高。
“你是想獎勵他?”
“嗯……”
“怎么獎勵?”章師姐是負責庶務殿的,她自然以為鄭法來找她,是為了給周乾遠加善功。
“師姐,我有個想法……這種研究成果,怎么判定價值,其實很難有個標準。”
都不用鄭法再解釋,章師姐立馬說道:“你是想要讓弟子們來購買這研究?”
鄭法笑著點頭:“是,就和門內功法一樣,讓弟子們用善功購買,自然是個辦法。”
兩人的想法都蠻簡單的:
讓市場來判斷一種研究的價值。
學的人多,自然這研究就有價值了。
“不過,我還有個想法。”鄭法這才說出自己真正的來意,“如周師弟這一篇,其實是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金水雷的原理,一部分是金水雷的實踐。”
金水雷的原理,指的是周乾遠的整體思路。
金水雷的實踐,自然是周乾遠在其中研發出來的法術。
“這兩者無法混為一談,金水雷的原理,恐怕能衍生出其他許多雷法來。”
這話,章師姐是贊同的,金水雷本就是金行雷法和水行雷法的組合,這種組合,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只看適合不適合。
“那以后,有人根據這原理研發出了新雷法,若是賺了許多善功,周師弟其實是吃虧的。”
章師姐看向鄭法,知道他這么說,恐怕也有了些想法。
“我想制定一個引用規范,或者說,想發行一本期刊。”
“期刊?”
章師姐皺起了眉頭。
這事,是鄭法之前就有計劃的。
不過那個時候九山界弟子還比較稚嫩,放現代都是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
沒啥必要。
這次,周乾遠給他這么一份驚喜,倒是讓鄭法想起了這件事,另一方面,周乾遠的表現也讓他知道,起碼有部分弟子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有了開拓創新的能力。
“一方面,不是人人都像周師弟,敢來找我的,不如設定一個專門的渠道。”
周乾遠畢竟深得龐師叔青睞,又和鄭法相熟,有了成果就敢直接投遞給鄭法。
但他自己也明白,隨著他修為漸高,加上權威日重,旁人大概會越來越小心翼翼。
就如他在現代上學一樣。
“另一方面,我希望通過期刊,來規定一個東西……”
“什么?”
“引用規范,或者說引用數。”鄭法解釋道,“日后若是有人有了新成果,那必須得表明這成果是引用了哪些先前的成果,他獲得的善功,也得分部分給他所引用之人。”
“這個……倒是有點意思。”
鄭法搬得是現代的一些制度。
說實話,這個一來是為了公平,二來其實是為了鼓勵九山弟子更專注于本質原理:
可以想見,許多弟子只會購買法術,而不會去看原理。
久而久之,大家恐怕是注重于法術,而對本質原理不感興趣。
但若是如金水雷這樣,一個原理能衍生出無窮的法術來——那研究原理的修士,自然就少吃了點虧。
“這種引用數,也能用來判定一項研究的價值,算是我們對研究成果評價體系的一個補充。”
這也是鄭法的最后一個目的:
給研究成果找個客觀的評價標準,為日后群賢祠也好,各種獎勵也好,提供一個參考數據。
之前,他們都是根據自己對各項成果的評估來授予獎勵的。
雖然他自己沒什么私心,但總歸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這……期刊?”章師姐似乎覺得這名字有點怪,頓了頓,又道:“叫什么名字?”
鄭法想了會,開口道:“《仙道》。”
章師姐輕輕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似乎是不驚奇他選這么個名字。
鄭法和章師姐商量著期刊的種種事宜之時,忽然心有所感,手一揮,一道傳訊符便從界外飛來。
他拿過傳訊符一看,眉頭輕輕皺起,有些驚疑凝重。
“怎么了?”
章師姐關心地說道。
“成空上人發來的,他們去了陳郡。”
章師姐沒說話,就看著鄭法。
“成空上人說,陳郡,似有些詭異,大自在魔教在那里竟聚集了數個化神,守備極為嚴密。”
“數個化神?”
“具體幾個,成空上人也沒弄清楚。”
別說是章師姐了,就連一旁儍吃儍喝的元師姐都不由吃驚地轉過頭,看向鄭法。
他們都知道大自在魔教很厲害。
但一郡之地,不止一個化神。
這也有點太過恐怖了。
“成空上人的意思是,這下,可不單單是我要尋仇的問題了……他也不可能放著這些人不管。”
這倒是很好理解。
化神入玄微界,那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些大自在魔教的化神聚在一起,肯定有些目的,絕不是打麻將……
成空和通明兩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他想請我們去幫忙?”
“嗯。”
鄭法放下傳訊符,看向章師姐。
“你怎么想?”
“謹慎些好。”鄭法直接說道。
畢竟他再想給高原報仇,但幾個化神,這個幾還不清楚……
這便有點恐怖了。
貿然摻和,那就是把九山宗這盤菜給送到大自在魔教嘴邊。
倒是章師姐搖了搖頭:“成空上人,也不好太過得罪了。”
鄭法默默點頭。
這便是實力弱小的無奈了……
玄微五宗和魔門,他們已經得罪了大自在魔教,自然就不能太不給玄微五宗面子。
成空上人說九山界不安全,何嘗不是一種隱隱的警告?
置身事外也是需要實力的,老大老二打架,你個老三死的往往最早……
但,鄭法還是不愿意拿九山界去冒險。
他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一件事:“章師姐,之前那成空是不是說過,他殺了血河老祖?”
“嗯,那些百仙盟的弟子都看到了,成空上人執掌清靜竹,一擊便殺了血河老祖。”
“那……你說咱們九山界那柄血河老祖的本命飛劍,還活著么?”
“嗯?”
鄭法帶著章師姐來到藥園,龐師叔和師尊他們也跟在身后,主打一個人多勢眾。
畢竟他們要防備的是個化神。
藥園中心,佇立著日月鐘形成的小山。
山腳下,那血河老祖的仙劍癱在地上,其上一點靈氣也沒有。
似乎再無神異。
之前的拍賣會,他們把銅棺老人那棺材賣掉了。
但這飛劍卻留了下來,一來,這玩意是化神靈寶,他們有點舍不得。
當然,最主要是不敢賣,也怕人不敢買……
如今這飛劍是被日月鐘鎮壓著,若是賣了出去,血河老祖脫困了,那簡直是開玩笑。
看著一動不動的飛劍,元老頭納悶道:“死了?”
龐師叔搖頭:“不知道……”
九山界畢竟是沒有真正的化神的,對于化神境界,一向是一知半解。
元老頭想了會,頭頂陣盤飛出,布下周天神雷陣。
道道雷霆,雨點一般打在那黑色飛劍上,噼里啪啦,雷光甚至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但那飛劍一動不動,似乎完全沒有防身之能,只是躺平任劈。
雷霆過后,飛劍上雖然沒有留下痕跡,但也沒有顯出半分靈動的跡象。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有些疑惑,并沒有掉以輕心。
龐師叔想了想,忽然朝鄭法叮囑道:“你看著點,記得隨時用日月鐘壓他!”
鄭法眨眨眼,不懂龐師叔為何這么說。
就見龐師叔抬起腳,鞋底在劍身上摩擦摩擦,蹭來蹭去。
一旁眾人:……
見這血河老祖的本命飛劍,還是不動彈,元老頭點點頭:“看來是真死了。”
龐師叔一面蹭,還一面點頭,似乎很認同元老頭的說法。
眾人也明白這判斷……如果血河老祖還活著,這等腳底之辱,也實在太難承受了些。
連龐師叔那摩擦的步伐,都顯得更自信更利索更有節奏感了。
鄭法看著那飽受欺辱的飛劍,想了想,一道正反五色神光飛出,落在那飛劍身上。
那飛劍上,靈氣不受控制的閃現,緩緩顯出血河老祖的身影。
龐師叔的臉色一僵,只覺得自己的腿大概要不得了——因為,那冉冉升起的血河老祖,正好,用臉頂著他的鞋底。
那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
大概就是,裝死沒裝成,但真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