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的校場,鄭法閉著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在站松鶴樁時,他體內那股若隱若現的氣流,會在體內不時流動,感受最明顯的是從他大腿根到腳指還有肩胛骨內側,每次氣流流過,這幾處就有種從骨頭癢到皮膚的感覺。
鄭法對此像是毫無所覺,一動不動,腦海中不斷回憶著紀錄片那些鳥類的姿態,特別是那些和靈鶴心經中相似的動作。
神奇的是,每當他心中浮現一個相似的動作,體內的氣流就顫動一下,給他一種奇妙的清涼感。
“觀想法?”一個猜想浮現,體內的氣流停止跳動。
他再度沉寂心神,不再多想。
肩胛骨和盆骨越來越癢,讓人發狂,幾乎令鄭法維持不住松鶴樁的架子。
這癢意到達了極點,又忽然消失,方才最癢的肩胛骨處,像是多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器官。
鄭法忽然意識到,他長出了翅膀,長出了鶴足,渾身長滿了羽毛!
或者說,他腦海之前觀想的那些飛鳥的形象漸漸和他自己融合在一起,自己成了那靈鶴心經中怪異的鳥人!
而他的意識像是進入了這鳥人的身體。
盡管雙目緊閉,但他眼前的漆黑卻被一種離奇的景色打破:
他在飛!他在揮舞著翅膀,劃過蒼空,直沖云霄,似要上窮碧落。
無垠的白色云海在他身下穿梭翻滾,他的羽毛映照著天邊的紅日,羽毛的邊緣染著金色的光輝。
他體內的那些不斷顫抖壯大的氣流越來越不安分,左沖右突,直到沖破他的喉嚨,化作一聲嘹亮清音。
云海破,大日沉,鄭法緩緩睜開眼睛,面前依舊是熟悉的校場,方才的一切恍如夢幻。
天色已經暗了,徐教頭合衣靠在一旁的石凳旁,閉著眼睛睡著了,他像是被鄭法發出的鶴吟吵醒,揉著眼睛往鄭法望來,目光中有些迷茫。
“什么聲音?咦,你練完了?”他目光緩緩落在鄭法腳下,有點驚訝:“你松鶴樁大成了?”
鄭法往腳下一看,竟發現足底下的青磚寸寸碎裂,形成一道道裂紋,這正是松鶴樁大成的表現。
松鶴樁秘籍有言:“身似九天云,足下九重根。“
此樁功練到極處,拇指輕輕一踩,就能夠粉碎鄭法腳底這種青石塊。
他在領悟靈鶴心經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將松鶴樁大成了,可見靈鶴心經確實是是靈鶴身這門武學的核心。
“我睡了多久?”徐教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天色,像是在確定自己是否像話本里那樣一夢千年,等看到熟悉的景色,他轉頭緊盯鄭法,深深皺起眉頭,口中嘀咕道:“不對,你資質再好,也不能這么快大成!”
他想起方才聽到的那聲鶴吟,目光中微微一顫,看著鄭法,張了張嘴巴,想問,卻又不敢問。
他心中似乎有了一個念頭,但臉上的表情卻在告訴鄭法,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猜想。
鄭法正欲解釋,眼前的徐教頭卻一躍而起,人似奔馬,拳若流星,朝他面門打來。
鄭法來不及說話,本能地伸手招架。
兩人有師徒之實,其實早就交過手,鄭法雖然天賦表現得很高,但也抵不過徐教頭畢生的武功,故而說是交手,但更多的是點到為止,徐教頭展現的實力可能都不到一成,在給鄭法喂招罷了。
但今日徐教頭卻不同往日,拳勢如移山推海,竟是全力出手的模樣。
鄭法身體一動,就發現自己竟也今非昔比,他體內的那股氣流雖然依然是那么細,那么微弱,但卻變得連綿不絕生機盎然,順著身體的動作四處游走,讓他多了一種之前沒有的超絕反應力。
他感覺自己好像剛從海里走到岸上,有種脫得樊籠得自在的暢快感。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似乎周圍空間中多了種奇異的力量,隨著他的動作流動,讓他舉手投足之間的招式竟威力大增。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在這種狀態下,鄭法不僅沒有落得下風,反而和徐教頭以快打快,顯得勢均力敵。
徐教頭虎目發亮,動作忽然一變,鄭法只能順勢應對。
兩三招過后,鄭法猛然醒悟,自己此時的招式,竟是靈鶴身第四冊中的靈鶴穿云手!
是了!徐教頭依舊在喂招,只不過是在刻意引導鄭法使出靈鶴穿云手,他雖然沒有練成靈鶴身,但浸淫這門武學二十年,其中一招一式再熟悉不過。
“你練成了!”徐教頭看他靈鶴穿云手的招式雖生疏,但每一招卻力道極大,讓他竟也有點手忙腳亂不敢硬抗,若不是靈鶴心經加持不可能如此。
他不僅不沮喪,反而哈哈大笑著重復著:“你練成了!練成了!”
笑聲震蕩著夜空,又漸漸低沉,隱隱帶著哽咽。
他嘴角上揚,咧著嘴,露出兩排大牙,笑得簡直要忘形。
但同時,他的眼睛竟流下了兩行滾滾熱淚。
校場外,傳來高原和徐教頭侄兒正勾肩搭背地提著飯盒朝著校場走來。
徐教頭侄子還在給高原道歉呢:“沒想到你這么難,師兄我是誤會你了。”
“師兄你不知道,在一個天才身邊什么感受我是深深體會到了。唉,我本以為我早就習慣了。”高原說著都郁悶:“可遇見師兄你這般通情達理之人,這些委屈還是不吐不快。”
“沒事!”徐教頭侄兒拍著高原的肩膀:“鄭法雖有天賦,但我有一法,解你的心結。”
“師兄教我!”
“我是誰?”徐教頭侄兒拍著胸口:“我是你們教頭的愛徒,親傳弟子!更是他的侄子,徐家下一代唯一的男丁!”
“怎么說?”
“我準備跟我大伯說說,既然鄭法這么天才,就應該標準高一點,要求嚴格點,以后就讓鄭法多練,對咱們呢,就多鼓勵一點,最重要的是,別拿咱們和他比了!”
“這……是不是太不上進?”高原表情有點糾結:“我等不該見賢思齊?”
“不,這叫腳踏實地!”看他的表情,徐教頭侄子笑著說道:“和我們比,對鄭法有什么好處?這不是侮辱他的天賦么?咱們配么?”
“……”高原張了張嘴巴,說不出話。
“和他比,比來比去,我倆除了天天連覺都不能睡,還能得到什么?”
這話聽著讓高原不禁點頭,顯然心有戚戚焉,似乎覺得很有點道理。
“所以,有問題的不是我倆,是你的少爺,我的大伯!是他們拿著鄭法的標準來要求我們!”看他認同的樣子,徐教頭侄兒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咱們以后就要勸勸他們,別拿咱們三個相比!”
“好像不用勸了。”高原忽然說道。
“嗯?”
“徐教頭只要不瘋,就不會拿咱們和鄭法比了。”
徐教頭侄兒有點懵地看著高原,明顯不懂為何這人這么說。
“他……被鄭法打哭了。”高原指著校場里過招的兩人,頓了頓,補充道:“嗯,哭老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