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晁突然開口,問她:“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江晁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些想法和打算,不過他向來都是先問問望舒。
或許望舒的回答通常很不靠譜,思考的角度也經常從一個非人的角度朝向,但是萬一望舒說的想法比他的更好的話。
或許對于望舒來說,世界就是這樣一個游戲地圖或者是天氣預報地圖,等待著她插滿旗子。
江晁看著心滿意足的望舒,那感覺,就好像只要插上了旗子的地方,便已經屬于她了一樣。
那時候,江晁便能夠說。
“不錯,已經很接近我的想法了,只是還有一二點沒注意的地方,我來補充一下。”
望舒看向熒幕外:“堇州的人都不知道云中君的大名,這怎么可以,得讓堇州的人見識見識神仙的法力無邊神威浩蕩,讓堇州全體凡人都籠罩在云中君的光芒之下。”
突然間,頭頂上的燈泡突然亮了一些,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偶然。
“堇州!”
宏大的聲音響徹開來,旗子落下。
望舒很滿意。
這便是神仙姿態,高人風范。
不過最近這套不怎么好用,經常被望舒給戳穿。
“你根本沒有想到對吧!”
江晁說:“是燈泡之下吧!”
望舒提醒他:“儀式感,儀式感!”
江晁說:“燈泡模擬自然光,別弄得和勝利女神似的。”
望舒將燈光換了回來,嘴上嘟囔著。
“其實今天你就做得不錯,很有逼格,尤其是頒布法旨調動鬼神、天工,敕封畫江龍王的時候,很有氣勢。”
“不像之前幾次,下棋還下輸了,實在是有失仙人風范。”
江晁:“我剛開始學,下輸了不是很正常嗎?”
望舒:“神仙怎么能輸呢!”
后面跟著小聲地輕飄飄地回音:“逼格,逼格!”
江晁:“望舒仙子,請注意形象。”
望舒換了個說法:“當神仙,格調可是很重要的。”
江晁懶得理會,望舒總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較真,要在所有人面前維護江晁的一個高高在上的完美形象。
而說到這里,望舒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那個供奉所謂長江之神的老巫。
望舒:“剛剛就有個好機會,那老巫不就是個反派么。”
“咱們不就可以高舉正義之名,將他打入地獄之中,然后讓人看到他在地獄里的畫面。”
“一定能夠揚名立萬,起到轟動效應。”
“這樣,云中君的偉大光輝形象,不就在堇州一下子擴散開來了么?”
“可惜,那家伙竟然滑到江里去了。”
“便宜他了。”
“這家伙怎么這么幸運?”
望舒甚至懷疑是對方提前知道了我要將他打入地獄,所以為了躲自己的業債,因而死遁了。
江晁不知道該怎么說,那老巫倒霉地滑到江里面淹死了,結果落到了望舒的眼中,是那老巫占了便宜。
江晁:“你是有多恐怖,別人要以死來躲避你。”
望舒不僅僅對真實存在的人不滿,對那虛幻的長江之神也很不滿。
“還有那長江之神,竟敢在我們面前呼風喚雨。”
大概的意思是,你下雨經過我審批了嗎,走程序了嗎?
念了咱們的咒了么,就敢下雨當水神。
誰給你的膽子的?
江晁:“你還真是管天管地,管刮風下雨。”
望舒指了指地圖:“當然,要不然這天界和陰世建起來干嘛的?”
說到這里,望舒還特意告訴江晁:“最近,我造了一些高射炮。”
望舒高冷的臉后面,似乎有些小得意,不斷用小神眼看著江晁。
似乎在提醒江晁,趕緊問我,趕緊問我。
只是,江晁沒有明白這個跳躍度,怎么突然跳到了高射炮上面去了。
江晁:“高射炮怎么了,你要把誰轟了?”
望舒:“把天給轟了。”
江晁一腦袋問號。
凡人得罪你了,江神也得罪你了,老天爺怎么也惹著你了?
江晁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人工降雨的高射炮。
“這下。”
“你當初吹出去的牛皮的漏洞,我給你堵上了。”
“以后你就可以說,我讓老天爺下雨,它就得給我下雨。”
“我們來真的,從不裝虛弄假。”
“管天管地,管刮風下雨。”
“可惜,暫時用不上。”
望舒架著月神車行走在地圖的天界上,她用手指往那云海里一戳,然后便看到云落了下來,化為了雨幕。
江晁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都讓你牛逼完了,還能說什么。
而且望舒還如此貼心地,幫他堵住了漏洞,雖然當初他只是和望舒開個玩笑而已。
不過。
這個讓老天爺下雨的神通,往后或許真的能用得上,或者說會經常用到。
江晁記了下來,他已經有了讓老天爺下雨就得下雨的“神通”。
最后,話題重新回到了堇州的事情上。
江晁:“堇州的第一座社廟建在哪里?”
望舒:“建在云陽郡吧,這里很重要。”
江晁指著地圖上的一個位置:“嗯,這里的地理位置很關鍵,而且畫江流域不穩定,我們天工派了過去,也需要一個基站時時刻刻在那邊維持著。”
望舒卻指著地圖上的另一個位置說:“要不選這里吧,過段時間咱們入巴蜀之地抓山魈,都得從這里經過呢!”
江晁:“?”
江晁看了一下兩人指的地方,雖然都是云陽郡,但是一個在北方,一個在南方。
堇州的云陽郡地域廣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畫江從內部穿過連接著州,最終匯入長江。
而一部分區域又和長江主流直接相連,長江從這里流過,最終進入巴蜀之地。
可以說,是扼守著南方最重要的水域命脈之地。
而江晁指的,是北邊的畫江的入口之處,望舒指的是長江的咽喉之地。
最終,江晁說。
“那就建一次性建兩個社廟,一個陽城,一個阜縣。”
“一個控制畫江入口,一個遏制長江要道。”
“這樣我們的船既可以北上,也可以通往巴蜀,最近你不是又造了幾艘霸下型號運輸船么,都可以用上了。”
“天工一族最近也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多調一部分去堇州那邊,也多運輸一些物資過去。”
“不過光靠我們還不行,還得看他們自己。”
望舒:“那個什么溫云中君佑不是去了堇州么,可以讓他協助天工。”
江晁:“什么溫云中君佑?”
望舒:“他不是求你保佑么?”
江晁:“求我保佑也沒有用,當初計劃之中就只有州的幾個地方,哪里顧得上堇州那么遠,現在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其實,何止堇州如今局勢危急,長江、黃河等大大小小的河流覆蓋之地,在這個季節都是危機頻發。
另一邊。
“駕!”
“駕!”
溫神佑冒著大雨趕往云陽郡。
入了堇州先去了一趟州城,隨后他派了另外兩個人去了西門郡和堇山郡,那邊雖然災情嚴重,但是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如今也沒有任何辦法,唯一能做的便是救災了。
相比之下,云陽郡這邊的畫江堤要決口的事情更令溫神佑擔憂,他絲毫不敢耽擱,直接奔向了此地。
雖然平日里坐慣了轎子,但是溫神佑還是習過武藝懂得騎馬的。
城外,一眾人正在驛站前迎接著他。
溫神佑下馬之后看了看眾人,擦了擦臉上的水漬,開口便問道。
“大堤那邊的情況如何,速速說來?”
通過鬼神和基站,云中君那邊能夠實時同步信息,但是溫神佑這邊卻對江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一名穿著深色官服的官員率領著一群人上前,行禮過后說道。
“司馬莫急,我等已經備下了接風洗塵之宴,剛好最近有一批西域的胡姬路過此處,仰慕司馬威名,要獻上一曲盤鼓舞。”
“還請司馬賞臉,觀賞一番。”
溫神佑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若是平日里,他肯定好好觀賞一番,但是這個時候都火燒眉毛了,他阿爺來的時候就急得跳腳了。
他要是敢這個時候去觀賞一番胡姬的盤鼓舞,那回去不得被打死。
“現在這時候,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堤上怎么樣了?”
這話一出,眾人便支支吾吾了起來。
溫神佑再三追問,官員終于開口說道。
“聽說,快要穩不住了。”
溫神佑聽完大驚失色,連忙說道。
“啊!”
“穩不住了?”
“那你們不趕過去堤上守著,跑到這里作甚?”
官員笑臉相迎:“這不是司馬您來了么,我們得來接您啊!”
瞬間。
溫神佑氣的冒煙。
他自己平日里就不靠譜,但是見到了更不靠譜的了。
溫神佑又問:“那大堤上你們如何布置,可有派遣河工搶修,可有讓人驅散岸邊百姓?”
官員說:“司馬放心,我等已經請來了大巫,如今正在江上做法,定能鎮住那江水,保住大堤。”
若是以前,溫神佑定然是不屑一顧,但是此刻他卻犯起了嘀咕:“是何方大巫,竟然有如此法力?”
官員說:“是長江之神的大巫,長江之神管著長江,定然能保得大堤不決。”
長江之神?
溫神佑想了想,似乎從未聽過這什么神祇。
溫神佑又問:“那你等呢,可還做了其他安排?”
官員們左右看了看,說不出話來,最后進入了找人環節:“都水司的人呢,跑哪去了?”
溫神佑看著那為首的官員:“爾就一點情形不知?”
官員:“這……”
他都是負責接風洗塵宴和胡姬盤鼓舞這等大事,哪里顧得上這些。
溫神佑看得眉毛抽抽,立刻上馬。
“快,速速帶我去大堤那邊。”
后面的人追著,一邊大喊。
“誒!”
“司馬留步,司馬留步啊!”
“莫急,莫急!”
溫神佑帶著人策馬朝著堤那邊趕去,心急如焚,也是一肚子火氣。
過了一會,路上碰見了從堤那邊趕回來通報的都水司的兵卒,立刻攔下了那人,詢問其情況。
“嘗試了堵住,但是未能功成,目前堤上正在祭江神,”
溫神佑接著帶著人往前趕,又碰上了一批正在駕著車逃跑的人。
從這些人口中,聽到了更可怕的消息。
“不好了,要決口了,聽說堤上已經開始大量滲水,填不住了。”
溫神佑更著急了,不惜馬力地朝著堤那邊狂奔。
眼看著距離堤不遠了,而這個時候大范圍的逃難的百姓已經開始出現了,這些人一邊跑,還一邊喊著。
“不好了,長江之神的大巫掉下江,淹死了。”
“蒼天降災,皇天不佑!”
聽到這話,溫神佑的心一下子徹底涼了。
“司馬,還去大堤那邊么?”
“要不要躲一躲?”
“去,過去看看。”
就這樣,溫神佑心驚膽戰地來到了江堤邊上。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想象之中的大江決口,洪流泛濫的畫面。
江堤依舊還在,大量的百姓正在朝著堤上趕去,一個個挑著擔子扛著出手,或者幾人一同擔起木頭。
溫神佑頓時大喜過望,對著身后的眾人說道。
“看來,大堤還沒決。”
身后眾人也奇了怪哉,一個個紛紛說道。
“這怎么可能,不是說已經開始大量滲水,擋不住了么?”
“難道,發生了什么變故?”
等到溫神佑趕到了江堤之上,他這才知道其中過程,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挽回了這滔天的大劫。
溫神佑小心翼翼地登上大堤,探過身子,看著那直接撞入嵌合在堤土之上的“霸下”。
看著那霸下斷裂的頭顱,散落了一灘的“龍筋”,閃爍不定的巨大光眸。
耳畔,還傳來那滋滋滋的聲響,仿佛是那龍在臨死前的哀嚎。
一瞬間。
溫神佑腦袋里面一陣嗡嗡作響,差點也如同那老巫一樣從堤上滑落下去。
看著那和堤化為一體的龍尸,溫神佑驚呼道。
“這?”
“難道就是當初那條穿過云壁山中奔赴江中的泥蛟?”
溫神佑呆呆地看著,突然間那耳畔不斷傳來的聲音突然停了。
“滋”
“啪嗒”
那斷裂的龍首上的閃爍龍目徹底熄滅,不再亮起。
在溫神佑的眼中。
這很明顯證明著,這條神獸和龍種已然徹底死了。
溫神佑不由自主念起了,方才從堤上之人那里得知的一句話,
“龍種霸下墮于灘涂,建廟祭祀之,封畫江龍王。”
念著念著,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
溫神佑抬起頭。
隱約間。
他仿佛看到了一條龍魂奔赴于九天之上,在神光的接引下打開天門,前往那云霄之上的天界。
溫神佑聽過這頭泥蛟的不少故事,甚至可以說見證著這頭蛟的種種經歷,看著其如何一點點從一頭山中泥蛟,成為了江中霸下。
而如今,他或許又一次見證著對方成為了畫江龍王。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聽說,而是親眼目睹。
溫神佑無法言喻自己的情緒。
恍惚之中,他仿佛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凡間的人,而似乎也成為了故事里的一部分,成為了一個見證著神話時代到來的存在。
他看著那不斷下著雨的江面,仿佛看到了一扇奇異的大門正在緩緩拉開,神話的旋渦不斷地暈染開,將整個天地包裹住。
這原本看起來庸俗而平凡的人間,一瞬間變得光耀萬分。
這里有神仙,有龍王,有鬼神,有著神話里的一切。
良久之后,溫神佑跪在地上。
“謝過畫江龍王!”
“謝云中君庇佑我堇州百姓,庇護天下蒼生!”
不論這條龍是不是自愿的,但是其以身堵住了即將決口的江堤,救下了不知道多少人,這里在場的所有人都必須感念其這份恩情。
當然,更得感謝那位下法旨讓霸下以龍軀阻擋天災浩劫的云中君。
一日夜之后。
眾人巡視著大堤,生怕再出現什么簍子,但是這堤畢竟年久失修,看起來便是處處似乎都有問題。
“不好,好像又有好幾個地方穩不住了。”
“現在還好,就是不知道這雨還要下多久,這水還會不會漲。”
“這可如何是好?”
“得想個辦法啊!”
堤上眾人聚集。
其中有穿著綠袍的官吏,有都水司的水兵,也有著拿著工具的河工。
眾人正在滿臉愁容地商量著對策,而這個時候遠處的堤上呼喊了起來,眾人立刻慌了,以為哪里出了問題,迅速跑了過去。
結果路上,就看到了江中又有一頭霸下駛來。
“龍。”
“又有一條龍過來了。”
“我的乖乖,這龍比之前那頭還要大。”
“龍上好像有人。”
“真的是人么?”
江邊,許多人大喊,看著那江中來龍。
龍眼中綻放出光芒照亮岸邊,掃了一圈之后,找了一個地方開始停下。
可怕而巨大的手臂探向岸邊和水底,穩住了身形,然后就看到一個個人從那龜殼之中走出來了,登上了江岸。
這些人穿著油衣,一個個戴著竹盔,油衣的帽子又蓋在了竹盔之上。
“有人,有人從龍的背上走下來了。”
“那是什么人?”
“這真的是人嗎?”
這些人登岸之后也沒有說話,一個個列著整齊的隊伍站在江邊。
靜悄悄的。
卻給所有人帶來一種無形的壓力。
但是溫神佑以及其帶來的人卻一下子認出了來人是誰,溫神佑臉上大喜,歡呼道。
“天工來也!”
“是神巫派來的天工神匠,這下有辦法了。”
“天工來了,這下定然沒問題了。”
“就是不知天工之首劉虎來了沒有。”
溫神佑帶著人跑過去,但是堇州的一些官吏和百姓看著那天工,聽著溫神佑等人高呼的話,有些不明所以。
“天工,莫非就是之前那神仙法旨之中,調天工一族巡江壓堤所說的天工。”
“神巫又是什么?”
堇州上下官吏百姓,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超越時代的力量在此登場,也如同風暴一樣地席卷著他們。
“天界。”
“人間。”
“陰世。”
熒幕上的地圖分為三層,此時此刻人間的地圖正在緩緩地擴大,黑暗迷霧區域不斷退散,漸漸地出現部分明朗之地。
隨著鬼神行走在大地之上,一片新地圖漸漸展開。
地圖是在變化的,甚至人間的上方還模擬出了手繪的雨云和天氣的變化,鬼神行走的路線也在上面化為一個小頭像在移動,搖頭晃腦地。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動起來的畫中世界一樣。
突然間,畫面暈染開來。
望舒的面龐出現在天界之上,然后親自動手將一個旗子從高處插下來,放在了人間大地上。
“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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