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武安堂議事的結果出來了。”
曹無咎趕回宮中之后,第一時間就來到了勤政殿,見到了面色沉凝的牧北帝。
牧北帝面前還坐著沈歸藏,后者朝曹無咎恭敬施了一禮,“曹公公。”
“沈先生。”曹無咎回禮,之后朝牧北帝稟報道:“唐嵬出現之后,支持齊昆侖的有......八人。”
“果然。”沈歸藏微微一笑。
牧北帝則是目光瞥向桌案,上面擺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十八個名字,分別在兩排,一排寫了十個、一排寫了八個。
那是沈歸藏的預測。
武安堂中的每一句話,都有人第一時間傳到牧北帝耳中,當唐嵬出現的那一刻,沈歸藏就料定齊昆侖下臺已成定局。
牧北帝起初并不這樣覺得,因為經過梳理之后,武安堂里可能支持唐嵬的有八人,而堅定的齊家派和皇家派也是八人,這八人絕對不可能反水。
也就是說算上齊昆侖和唐嵬自己,最多也就是九比九。
若是這樣,那最終結果還是要由皇帝定奪。牧北帝即使放任齊家勢力繼續存在,也不希望唐嵬出山。
可是沈歸藏卻搖搖頭,在反對齊昆侖的那一邊多寫了一個名字。
曹無咎看著紙上的名單,略微驚異,之后道:“沈先生預料的分毫不差,果真厲害。當時我在場間怎么都沒想到,最后站出來反對齊昆侖的,居然是……
“他自己。”
原來就在片刻之前,武安堂內那一場劍拔弩張的對峙之中,雙方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
以姜鎮業、李虎禪為首的皇家派,向來鐵血效忠皇族,既然是姜鎮業領頭,自然是極度反對梁輔國。在皇帝沒有表態而是要他們自己拿主意的情況下,秉承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原則,那齊老就是他要堅定支持的。
而齊昆侖以及齊量海為首的齊家一派,還有幾名他的親傳弟子,向來是以鎮國尚書馬首是瞻,不可能另有心思。
這兩派加起來就已經占了九人。
其余幾人中雖然多與唐嵬有舊,可這么多年過去了,也不一定就會支持他。
不過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武安堂神將之中資歷較淺、排名靠后。這些人肯定都是渴望再有一場大戰,能讓他們積累功勛,上謀王侯之位。
最終事實證明果然如此,雙方站成了一邊九人的態勢。
唐嵬縱使已經閉門十余年,此次毫無征兆驟然出山,就能在武安堂拿下半壁江山,而且是在齊昆侖的對立面,這已經足以說明他的威望。
但還是不夠。
就在曹無咎想要起身說,既然武安堂兩種聲音內勢均力敵,此事還是交由陛下定奪的時候……
齊昆侖忽然哈哈一笑,“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弟子,十余年不出,依舊能一鳴驚人。看來我,果然是老了。”
“師父……”唐嵬面有愧色,眼神頗為無奈。
“若是你早些出山,為師又哪里會貪戀權位只是除你之外,再無第二人選能讓我放心隱退罷了。”齊昆侖伸手從桌案下一掏,掏出一枚虎賁大印,嘭然砸在桌上。
“武安堂的大印就在這里,今天我就把它卸下了,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造化。”體格雄壯的老人站直身子,眼望武安堂外的高天,“相信你此次出山不會是貿然之舉,若是搞不出一番名堂,那就是為師看走眼了。”
“你無需多言,只要記住一件事。”齊昆侖見唐嵬欲言又止,揮斷了他的話,“武安堂的宗旨,是要我輩將士以武安國。我們要守的不是功名利祿、亦不是王侯公卿,而是九州萬民,天下太平!”
曹無咎復述了一遍武安堂中的發生的事情,牧北帝聽罷,面色陰晴難測,口中輕笑道:“鎮國尚書.好酒脫呀,就這樣走了..
“若不是當初唐嵬退出朝堂,可能齊老十幾年前就想隱退了。”沈歸藏依舊輕笑著,“只是除了這個愛徒之外,他不放心將武安堂交到任何一個人的手里,這才會又堅持這么久。如今唐嵬出山,他自然就想隱退了。”
“唐嵬。”提起這個名字,牧北帝的心情十分復雜,“若他真如齊老一般,朕又豈會..
齊昆侖和唐嵬最大的區別,第一是他很老,第二是出身世家。
從某種意義上講,神都世家與皇族共治天下,就算將天下兵馬大權全部都交給齊昆侖,本質上權力依舊是在秩序內流通,他知道該怎么去維護這個秩序。
對于宋齊梁陳這種大世家來說,未必會想躍升為皇族。畢竟王朝會滅、皇族會死,可是這種世家可以傳承得更久。
何況齊昆侖已經百余歲,是靠多年積累的威望才有如今地位,到了這把年紀很多欲念都會淡了。
而唐嵬當年不過三十許歲,就縱橫天下、戰無不勝,彼時他甚至還未娶妻,純粹的無牽無掛。而且他也不愛財、也不好色,看起來只想打仗。
人人都說他沒有奪權之心,不可能會造反,可萬一哪天他想了,就是一拍板的事情。
這樣的人就算他造反失敗,也只有爛命一條,沒有什么好失去的。
所以朝中諸多人物,真正讓牧北帝忌憚的,只有一個唐嵬。他不能拿自家的江山社稷,去賭這人永遠愿意當忠臣不變卦。
齊昆侖能輕易將權柄托付出去,還是因為皇位不是他家的,他考慮得沒有那么沉重,愿意和徒弟真心換真心。
牧北帝想得多,是因為他真有個皇位。
“陛下。”沈歸藏的語氣輕松,淡淡說道:“唐嵬雖然用兵如神,可他也只會打仗。只要朝中沒有助力,他翻不了天的。”
“他在朝中的助力,可從來都沒掩飾過。”牧北帝說道。
梁輔國之前去霸山侯府,都是大搖大擺從正門進的,朝中誰人不知 “所以我之前與陛下說的那件事,也該是時候了。”沈歸藏繼續道:“唐嵬帶兵可以,他出城之日,就是決斷之時。’
牧北帝深深凝眉,嘆息一聲:“唉。”
“來啦。”
文安堂丙字庫內,典書郎劉文陽打了聲招呼,將手中一沓書冊遞給梁鵬。
每次他夜里當值,梁鵬都會早些來,讓他能早點回去休息。相處日子久了,劉文陽覺得這個新來的年輕人還不錯。
做事思維敏捷,面面俱到,幾乎沒什么缺點。
不止是他,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整個文安堂內對梁鵬的評價都不錯。
背后普遍都在說,要不是家里人都有點討人厭,這個儒雅隨和的少年郎實在是挺好,大家都愿 意給予他朝堂內的最高認可一一介紹親事。
只是因為梁輔國和梁岳的緣故,這倆人仇敵無數,誰敢和他們家結親家,那可要遭老罪了。
“掃探一下吧。”劉文陽似乎有些疲憊,笑容不大自然,“清點完我就走了。”
梁鵬帶著淡淡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