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一條街風云變幻。
前半夜還人海環繞的云仙閣,突然就變成了無人問津之地。只剩下些許想要撿漏的江湖人還圍在外面,店內一直聽著外面通傳消息的掌柜叫苦不已。
彩衣節是一年內關注度最高的盛事,他們歷年花大價錢打造飛花,就是想引來一些天驕俠少在此爭奪,留下一些佳話,將云仙閣的名氣打出去。
這番經營在往年也是成功的,讓云仙閣幾年之間就成為了神都之內排在前列的大酒樓之一。
可今年花費重金打造的飛花,卻突然落在了空處。
他們在準備每年的飛花之前,都會把一條街的店鋪先問個遍,若是有兩家都想重金打造飛花,往往就會協商一下,今年你讓、明年我讓,很少會近鄰相爭。
云仙閣掌柜視為勁敵的,都是在不同坊的那幾家大型酒樓。
誰知道那快要倒閉的鼎盛樓,到底有什么奇特的魔力,怎么就把玄門的聞仙子給吸引過去了?
前一刻還在為齊應物和吳撼鼎這一批天驕出場而感到興奮的云仙閣掌柜,真真是體會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而鼎盛樓出去懸飛花的伙計同樣嚇了一跳。
原本他們酒樓已經因為經營不善快要倒閉了,今年彩衣節都是最后一年,差點就不準備飛花了。最后還是大家商量著決定有始有終,才隨便弄了點花束對付對付。
本以為出來不能有什么人在呢,差點迷迷糊糊錯過了時間,結果爬上房頂就看見外面人山人海,都在那焦急地等著,好像要把他們家酒樓吃了。
這伙計嚇得腿直顫,差點腳下打滑從房上摔下去。在前后左右幾條街的人的注視下,搖晃了好幾次,才用那一根長竹竿將一個紅繩綁好的黑色匣子吊了起來,高高豎起,比房頂還要高出兩丈有余。
之后他就一溜煙跑下去,通知掌柜的這個見鬼般的消息。
掌柜的,先別急著賣家具。
咱們家好像要火了!
而此時周圍店鋪的飛花早就懸上去了,只是還沒有人去搶,或者有小貓三兩只在那里爭奪,也根本無人在意。
周圍鼓噪著竊竊私語聲,“誰第一個上?”
“不知道,看誰想露臉唄?”
“聞仙子在這,沒人上我就去了。”
“拉倒吧,你去就不叫露臉了,那叫現眼。”
尋常的飛花沒有那么多人爭,自然也沒所謂先后順序,上房打幾輪擂臺,贏下了就拿下來。畢竟就是個娛樂項目,誰也不會真地拼命,就是過個手玩一玩。
可這種火爆的飛花,先上場的就會吃些虧了,想贏可能要多打好幾場,消耗過大有可能被實力不如自己的人“截胡”。可就是因為這樣,若是能一直連勝奪得,就會被認為是一件相當露臉的事情。
揚名正該如此。
眼下數位幼麟榜上的天驕在,這第一個登場的位置,暫時還沒人敢搶。可若是再拖一拖,那可能就要有別的英雄好漢出頭了。
場間稍一騷亂,就聽有人頓喝一聲:“我來!”
呼喇喇一陣風聲,就見一道穿著勁裝的利落身影,在萬眾仰望之間落上房頂。此人容貌硬朗,目光堅實,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如磐石般的硬感。
“鯨湖派、吳撼鼎!”這相貌老成的少年當眾一拱手,“請諸位賜教!”
幼麟榜第十,鯨門少主吳撼鼎!
這個身份,當得起頭一個露臉了,底下立刻響起了一陣陣歡呼之聲。
“北州蟒拳法傳人胡炳,來會一會鯨門少主!”驟然聽得一聲大喊,一道身影隔著街凌空飛來。
吳撼鼎目光驟然銳利,原地一旋身,一道回旋踢,噌地轟出一道渾黑色勁氣,其疾如利箭出鞘、其形如蒼鷹凌空,呼嘯之間,正中那蟒拳法傳人的身軀。
嘭——
那人沒等落在房頂上,就被一腳凌空踢飛,撞進了隔壁街的一家閣樓上。
“嚯!”場間一片嘩然。
這鯨門少主好凌厲的腿功。
梁岳看著這吳撼鼎的隨意一踢,隱隱也有幾分明悟。
這就是到達罡氣境之后,武者能罡氣外放,將凌厲勁氣離體,打擊遠處的對手。
雖然沒有煉氣士和秘術師的神通范圍那般遠,可武者罡氣凌厲霸道,也不是他們能比擬的。
一上來就是這么強大的對手,今日要拿下這鼎盛樓的飛花,突然就變成地獄難度了。
吳撼鼎一腳落地,再度穩穩站定,氣定神閑。
可下面那些修為不濟的人,就再也不敢上場了。他這一擊都不讓人落地就給踢飛了,分明就是警告底下的人,臭魚爛蝦就別來耽誤時間。
他想要的是有價值的對手。
吳撼鼎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后還是落在了自己的來處,齊應物與趙新竹那里。
這是在向書院首席挑釁嗎?
雖然二者一個幼麟榜第二,一個幼麟榜第十,還是有幾分差距的。可都在這個級別,中間的修為差距未必能決定戰力。
吳撼鼎顯然是不服齊應物!
場中有好事者,已經從雙方的視線對碰中腦補出了一場大戲,想好明天的小道消息該怎么傳了。
可齊應物還沒動,反而是另一邊響起一聲,“我來會會你!”
呼的一聲,一團帶著熾烈之氣的風席卷過來,轉瞬間出現在了房頂另一端。
來人穿一身深紅色袍服,頭上纏著灰色頭巾,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雙眼睛,聽口音好像是來自西北異域。
朝的彩衣節常能吸引四海九州各地的游客,邊關城池除了軍鎮之外,每年這個時候都有許多異國人參與彩衣節,分外熱鬧。
其中有實力雄厚者,來到龍淵城參與也沒什么奇怪。
可這番邦人敢挑戰吳撼鼎,那可就有些膽大了。
這一亮相,吳撼鼎就看出對方實力不凡,微一抬手,示意對方自報門戶。
那番邦人口中道:“北地無名人士,只想見識一下鯨門的高招。”
“好。”吳撼鼎目光凝重,盯著這來者不善的無名氏,雙手握拳,周身一震,剎那間骨骼響動如雷鳴,一個頓步就沖刺處來。
殘影如龍!
吼——
風聲中依稀有獸影呼嘯,要將來人頃刻轟殺!
速度太快了,他也許是看出來人是煉氣士,想要迅速近身憑借修為搶占先機。這種小擂臺上的決斗,武者自然是占最大便宜的。
實戰中若是雙方同為高境界修行者,那武者想要靠近百丈之內都要花費些力氣。
但那無名氏卻無絲毫畏懼,而是渾身燃火,剎那間甩出一條火蛇如鞭,呼嘯纏繞住吳撼鼎的身形。吳撼鼎毫不避退,硬頂著火蛇的纏繞,周身罡氣熾熱,阻擋一切攻擊,悍然殺到了無名氏的面前。
一拳,將其軀體轟爆!
那無名氏的身子被打爆化作燎人烈焰,將吳撼鼎的罡氣近距離壓制了些許,那些纏繞著的火蛇趁虛而入,瞬間刺破了防御。
吳撼鼎翻掌握住火焰尖端,一掌勁氣催發,又是轟然炸開,漫天烈焰!
戰斗才不過開始一息時間,就好像已經進入白熱化,吳撼鼎滿身是火,一身氣焰凜然,望之有如神魔。
而那無名氏卻又由火光重新聚散,化作完滿身形,出現在了吳撼鼎背后,重新拉開了距離。如同沒有實體一樣,十分詭異。
吳撼鼎目中閃過一絲疑惑。
而場下的齊應物則是眼神一緊,若有所思。
無名氏再度現身,又催發出九條火蛇,帶動熾焰騰騰,直蒸的下方所有觀眾都是面上火辣。這股火焰,與方才的普通烈焰大不相同,似乎是某一種帶著妖氣的邪火。
方才第一條火蛇只是試探,這才是真正的攻擊!
九道火蛇橫空,瞬間堵塞了所有的前路,吳撼鼎若想躲避,似乎只能向后,離開屋頂這片狹小的范圍。
可他的選擇卻偏偏不是向后,而是向前!
但見他雙臂一震,轟然聚起一團氣焰,在背后凝做一尊高大光影,隱約是他披甲橫眉模樣。
武道法相!
這分明是第六境才能有的神異,可他以第五境巔峰的修為催動出來,依舊威力無窮,只能說天驕不能以境界度之。
催發出法相護體,吳撼鼎再度腳下一踏,飛身前刺,一拳迎著最前方一道火蛇,就惡狠狠轟殺而去。與他本體一同,那法相也揮拳出擊。
轟轟轟轟轟!
剎那間就有六道火蛇被他轟碎,其余三道火蛇攀附上法相的臂膀,不住噬咬灼燒,卻無法侵蝕其分毫。
而吳撼鼎也已經趁著這個機會,再次來到了無名氏的面前,法相雙目打開,武道神光照射,一雙眼如同一雙日月,讓任何神通詭異再難隱藏。
面對氣勢洶洶摧壓而來的吳撼鼎,那無名氏這次沒有再以神通閃躲,而是忽地祭起一件法器。
那是一顆拳頭大小的紅玉龍頭,被他當胸祭起,瞬間化作一顆張開口能夠吞下成人的碩大龍頭,正對著吳撼鼎,巨口打開,轟然吐出一團烈日般的火球!
吳撼鼎避無可避,法相全開,雙拳以霸王舉鼎之姿,硬碰硬的撞了過去!
轟隆隆隆——
震徹半邊城的轟鳴爆炸,仿若有一團蘑菇從鼎盛樓上升起。
下方梁鵬眼疾手快,御物術施法一招,將那飛花匣子拉下來壓低,躲開了烈火噴薄。
否則的話,恐怕那小小的木匣頃刻就要被煉化了。
烈火之中似乎勝負已分,可是看不清贏的是誰。
圍觀群眾都驚呆了。
這種強度的斗法,在以往的彩衣節里已經屬于是難得一見的大戰。可是在這鼎盛樓上,卻只還是剛剛開始而已,若是一開始那有點搞笑的蟒拳法傳人不算,這也就是正式的第一戰。
要不要打得這么兇啊?
咋的。
伱倆賭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