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院門,大黑立刻就興奮起來,就好像終于下班回到家的打工人,迫不及待的就往自己的馬廄里鉆。
梁岳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一一寫在文書上記錄下來,是要明日上交到誅邪司的。
不過第二天一早,他先來到了云止觀。
王汝鄰坐在那里,笑瞇瞇聽他講完昨日的戰斗,才老懷大慰地說道:“你終于開竅了。”
梁岳淡定吹捧道:“追隨師父多日,總該耳濡目染一些。”
那邊小道童白原在清掃院子,撂下掃把來給兩個人泡了壺茶,一人倒上一杯,然后又回去接著掃地。
什么時候茶杯空了,不用自己伸手倒,他又會立刻出現,將杯盞滿上。
王汝鄰道:“世間修行者總說武人粗鄙,有時候也覺得未嘗沒有道理。既然不如煉氣士與秘術師那般神通靈便,自然得多動些腦子。那些擺開架勢硬往人家身前沖的,不是傻瓜是什么?”
“師父說得對。”梁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弟子此次來,也是想問一下,哪里能弄到一些強力的陷阱、暗器。”
昨夜對黑袍老人的取勝,讓他意識到了暗器這個東西真得好用。之前繳獲的天幻軟骨散與毒針并不多,他想要找渠道豐富一下自己的儲備。
“到了我這個境界,外物就沒大用了,更多的是智慧上的博弈。所以你對此物不能太過依賴,還是要注重修煉自身。”王汝鄰道:“不過宗師境之前還是可以用一下的,你來找我要屬實是找錯了地方,世上最會煉制暗器的,恰恰就是伱的同僚。”
“白石一脈?”梁岳立刻反應過來。
他此前覺得煉氣士用的都是法器,就沒想到白石一脈那里去。
“是啊。”王汝鄰頷首道,“白石一脈的機關、陣法、暗器、法器……都是人間一流,難有出其右者。他們手里造出來的,絕對是效果最好的。”
“我知道了。”梁岳應道。
王汝鄰又問道:“你的上青天參悟如何了?”
提起這個,梁岳略微皺眉,道:“我感覺已經悟透了九成九的劍招,可總是差著一絲神韻,無法完全練成。離最后一步,好像總是缺一些東西。”
“因為你缺乏一種道韻,即使完全知曉,也總是無法做到。”王汝鄰道,“上青天除了你之前領悟過的乾坤道韻之外,還有一種道韻,你能感覺出來嗎?”
梁岳思考了一下,試探著答道:“風?”
“不錯。”王汝鄰道:“這一劍是我當年酒醉后信手一揮,就此得來。其中意蘊除了乾坤之大,還有風之瀟灑。要參悟風之道韻,也需要機緣,縱使你悟性逆天,沒有合適的機會總是無法悟透的,這種事也急不得。”
“弟子明白了。”梁岳欣然受教。
因為他之前的修煉之路實在太過順利,突然卡在這里其實他是不習慣的。可領悟道韻沒有參悟觀想圖那么容易,是需要遇到機緣而后頓悟的。即使悟性再強,最多是機緣來的時候抓得更準,也無法虛空原地頓悟。
現在能做的也只是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因為今天還有別的事情,他只練了半天的劍法,下午就又騎馬奔赴城北誅邪司。
到達誅邪衙門后,他先將記錄昨夜的文書交給了謝文西。
謝文西收下以后,還在說道:“小梁啊,你現在還住在城南嗎?如今你常去宮里,又要來誅邪司,不如在衙門里也給你安排一個住處?”
在神都城房價最貴的地方安排住處,這本來應該是個福利。
可梁岳卻連連擺手拒絕,“多謝了,謝主事,但是真不用。我和家里人一起住還挺好的,就把住處安排給更需要的人吧。”
當然,和家里的樹一起住也挺好……他在心里默默補充道。
自謝文西那里出來,他就又找去了莫求人的閣樓。
一身文衫的莫求人正在那里以“瑯瑯”看書,梁岳走到了屋子里,他才收回讀書蟲。
“梁師弟,可是有事?”莫求人起身迎道。
“莫師兄,確是有事情找你幫忙。”梁岳道:“我最近出去辦事會用到暗器,聽說白石一脈煉器最強,就想著在你這能不能尋一些我能使用且威力大的暗器。”
“暗器?”莫求人道:“我們煉制不多,但還是有的。”
說著他便轉身,引梁岳上樓,來到二樓。有一個隔間內專門放著一些各式形狀的儲物法器,他拿起其中一個布袋模樣的。
從這些儲物法器上就能看出來,白石一脈的富裕確實不是騙人的。
“第三境能使用的暗器,頂尖的大概有這幾樣。”他先從其中取出一顆雞蛋大小的紫色雷珠,說道:“火引雙雷珠。”
看著梁岳好奇的眼神,他介紹道:“在江湖上有一種很常見的雷珠,徒手投擲即可炸開。我師尊覺得威力太小,上不了臺面,便稍微改進了一下。”
他輕輕搖晃,就聽那雷珠里面有輕微的磕碰聲。
梁岳問道:“這是?”
“以往的雷珠里面就是一枚雷膽,砸中哪里就會炸開。我師尊在里面放了兩顆雷膽,中間用紅蓮火種填充。火種激發以后會包圍兩顆雷膽,這時候在撞擊爆炸,威力巨大。”莫求人說著,想了一下,道:“大概就和你見過的正陽雷差不多。”
梁岳的眼睛張了張。
正陽雷的爆炸威力大,他一向是知道的,那可是人頭大的一顆。可這比尋常雞蛋還要略小些許的雷珠,就能有那么大威力,確實有些厲害。
而且用法簡單,直接勁氣激發火種,掌心一丟就可以。
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掌心雷了。
“很強。”他由衷說道。
莫求人微笑了下,又取出一個袖箭似的小筒,看樣子似乎綁在手腕上的,筒子上有密密麻麻的孔洞。
“血雨梨花針。”他再介紹道:“這種針專破護體罡氣,一旦發射以后,第一時間會先射出一根‘哨針’,力道極大,射中武者體魄可以讓其罡氣集聚于一處。而后數百根‘毒針’會射遍渾身上下,再強的防御功法,也總有其薄弱之處。”
“上面是什么毒?”梁岳問道。
“這一套還沒淬毒,你可以去找衛九師妹要一些強力的毒藥,這一點丹鼎一脈肯定更強。”莫求人建議道。
“好!”梁岳應道。
“最后這個是我本人改良的。”莫求人又掏出一物,擱在桌上。
此物看起來金燦燦、華麗麗,好像是一截尺許來長的金色羽毛,仿佛神鳥身上掉落的一般。
“我叫它‘鳳凰翎’,可以貼在腰間或者背后,稍加牽引便可將全部羽毛射出。每一根羽毛的頭部都是靈金打造,鋒銳非常。根部還有一枚紅蓮火種,飛射出的瞬間就會爆燃,化作火箭。如果數十根翎羽全部擊中,即使是第六境強者也有可能被殺傷。”
梁岳摸了摸這鳳凰翎的表面,只覺靈性流轉,感覺已經很接近法器了。
他不由得慨嘆道:“莫師兄你不愧是玄門天才,造的這些暗器簡直沒有任何缺點。”
“不。”莫求人認真道:“它們還是有一個缺點的。”
“什么?”梁岳抬起頭。
就聽莫求人緩緩道:“很貴。”
梁岳從莫求人那里走出來的時候,神情略有些恍惚。
火引雙雷珠二百兩一顆、血雨梨花針一千八百兩一套、鳳凰翎三千兩一件。
而且雷珠和鳳凰翎都是消耗品,如果給自己裝備齊全,沒有七八千兩根本下不來。
他現在對白石一脈的“來錢快”算是徹底有實感了。
而且這還是玄門師兄弟的友情價,基本就是造價。白石一脈的人煉器,一向是用最好的材料、追求極致效果的。
如果外人想買,價格至少還要翻一倍。
難怪這些暗器威力這么強,市面上卻幾乎看不到。
江湖上的人打打殺殺無非就是為了求財,巨資買這種暗器,那還不如就老老實實不打架了。
如果他沒有錢的話,也就徹底不糾結了。可偏偏他之前立功得了不少賞賜,這些錢也是拿得出的。只不過自己的家產都在娘親那里,要拿出來恐怕還得費些力氣。
正在他考慮的時候,忽然又來人通報,陳公要見你。
梁岳便又去往陳素的正堂。
就見對方坐在桌案后面,正在看自己那封文書,依舊是一臉和善的笑意。
“來啦。”他笑著擺手,“坐。”
等梁岳坐下,他便問道:“你受東宮舉薦、與飲馬監聯合辦案,記錄辦案的文書交給我做什么?”
“我畢竟是誅邪司的人,在衙門外做事也得給師叔過目,以防偷懶嘛。”梁岳微笑回道。
陳素看了他一眼,道:“有事情看不慣就直說嘛,咱們誅邪司不必講那些彎彎繞。”
“嘿。”梁岳被人戳破心思也不意外,有些靦腆似地說道:“晚輩只是不知道怎樣做比較好。”
“跟我走。”陳素直接起身,道:“我教教你誅邪司該怎么做事。”
二人備馬出門,直奔皇城方向而去。
梁岳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跟在師叔背后,終歸是有安全感的。
兩馬并行,陳素眼望著前方,口中閑聊似地說道:“一名監門將軍,這些年利用自己的權力,不知道放走了多少窮兇極惡之人、不知道斂了多少錢財,若是人人都這樣做,那龍淵城內誰還敬畏王法?犯了事撒腿一跑不就得了!”
“確實如此。”梁岳深以為然道。
“長此以往,百姓不再信任王權國法,民心崩潰、國將不國、必有災殃。這些蛀蟲死不足惜,就怕到時候還要連累普通百姓受罪。”陳素繼續道:“這就是為什么說……以權謀私是世間大惡。”
“陳師叔說得有道理。”梁岳依舊點頭附和。
“飲馬監包庇下這一樁事,其實不難想清楚,無非是要借此掌控朝堂。因為人人皆惡,所以有些惡就成為了他們爭權奪利的籌碼,還美其名曰……權謀算計,呵。”陳素的語氣平淡,說的內容愈發尖銳。
他帶著些許不屑,又補了一句:“狗屁的權謀算計。”
一路來到皇城腳下,陳素自己入皇城無需通報、不必下馬,但是為了將就梁岳,他也將馬拴在了城門處。
入皇城后步行片刻,便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這里有一座氣派威嚴的衙署,一眼看去陽氣旺盛,與飲馬監的陰氣森森反差極大。
衙署上橫掛御筆親題的三字大匾,“武安堂”。
朝軍人心目中的圣地!
陳素帶著梁岳,朝武安堂走去,口中又說道:“當初梁輔國上三清山時,對我說……王朝千年,供奉了太多神仙;朝堂之上,盡皆龍虎之臣!”
“當時我只回了他一句……”
在武安堂大門前,陳素腳步微微停頓,風拂面門,依舊是一張溫和的笑臉,可是口中吐出的言語卻字字鋒銳。
“我下山來只為殺。”
早上好呀。
端午又來啦,祝大家端午節快樂,天天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