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岳獨自走在下山的路上,心情十分愉悅。
今天挨的打比較少,這就足以讓他高興了,何況還進行了一次頓悟,收獲頗豐。
這讓他明白了劍心合道為何要如此修煉,可能正如王汝鄰所說。
想練就絕世武功,就得忍受常人難忍受的痛。
這次離開的也比較早,天色沒有暗,一路紅花綠草、春光爛漫,遠處的望月河波光粼粼,說不出的歲月靜好。
很快回到了龍淵城內,來到了城南洪府。
路過正門時,他還習慣性地想要繞去側門去進。
這時,門口站著的守衛忽然喊了一聲:“是梁都衛嗎?”
“嗯?”梁岳看過去:“是我。”
“我們幫主恭候多時了。”一名守衛立刻道:“幫主請您由正門入府。”
另一名守衛則是拍了兩下門,道:“梁都衛來了!”
吱呀呀沉悶聲響,大門由里面緩緩地拉開,露出洪府的正面的偌大庭院。
梁岳此前也聽說過,洪府的正門幾乎沒有打開過,沒想到今日居然如此禮遇。
不過他并沒有因此欣喜,而是開始凝眉思索,對方這是怎么了?
平白無故,獻此殷勤。
在守衛的引領下,他一路穿過庭院,來到洪府正堂。
前兩天才被打到支離破碎的大堂,今日居然已經就建好了,看來他們即使不混黑道,就去老老實實干建筑,也能有不小的成就。
格局擺設與之前完全沒有區別。看來洪飲勝之前說自己早就想換格局,完全就是場面話。
也確實多虧對方的情商,不然他來賠的話,還真賠償不起。
梁岳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卻摸了個空,想起因為最近總挨打,那二百兩銀票都被他放在了家里。
胸前涼涼的。
“梁都衛,你來啦。”
此時堂間擺了一桌寬大的宴席,席間坐了五個人,除了洪老大外,龍牙幫的四堂堂主居然也在。
梁岳不認識其余幾人,可看這個局勢,對這四個人的身份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洪飲勝招呼一聲,然后率眾起身,迎著梁岳入座,又給他一一介紹了四位堂主。
“洪幫主今日盛情款待,實在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他說道,“不知叫我前來是所為何事?”
就聽那位熊堂堂主柳寒衣柔柔開口,說道:“上一次幫主未曾正式相請,就將令弟帶了回來,事情確實做得有失妥帖,給梁都衛造成了麻煩。今日設宴,幫主是想特地給你賠罪的。”
“不錯。”洪飲勝接道。
“上次的事情確實是我反應過激了,反倒驚擾了貴府,是我該賠罪才對。”梁岳回道:“洪幫主是長輩,可不用跟我太過客氣。”
“梁都衛能這么說,是你寬宏大量。”洪飲勝正色道:“回來之后我查了一下,發現我幫中兄弟曾經在福康坊惹是生非,與你有過一些矛盾。所以你因此擔憂令弟在這里的安危,也是難免的。”
說完,他身子微微向后撤了一下。
兩側的虎堂堂主洪喜與豹堂堂主白止善同時站起,對梁岳低頭道:“梁都衛,之前是我們的錯,希望你能原諒我們的過錯,我等甘愿受罰!”
這又是怎么了?
梁岳心里愈發惶恐。
他懷著一絲疑惑,說道:“二位不必如此。”
在這樣一個環境下,他并不覺得這些人是真心悔過。
莫非是上一次展現的實力讓他們怕了?
也不至于吧……
誅邪衙門與東海神將府雖然都是大勢力,可龍牙幫上次只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背后又不是沒有朝堂大佬。
也不至于怕成這樣啊?
還專門設宴因為以前的事情向自己道歉,專為怕自己記恨。
這也太謹小慎微了。
難道龍牙幫是靠穩健存世的?
就見白止善一拍手,后面有人遞上來一個寬大的錦盒。
他將盒子打開,露出里面的一株靈植、兩顆冰封的靈獸臟腑之物、還有其余零碎藥材。
“梁都衛修為已經接近第三境,這是世間一等一的鑄甲寶藥,化金草、夔龍心肺、三味強筋枝……待你鑄甲之時,定能遠勝旁人。”白止善介紹道:“這全是我二人合資,權當給梁都衛賠罪之用。”
好大的手筆。
鑄甲境突破之時需煉制寶藥沐浴,雖然尋常一些的藥材也能突破,可越強力的寶藥鑄甲以后自然效果越好。
近來梁岳在第二境的修為日漸加深,眼看就要到達巔峰,也開始考慮鑄甲的事情了,對此也有所了解。
所以他才知道,白止善送來的這幾樣藥材,確實是最頂級的鑄甲藥方了。即使是鯨湖派、積雷寺、神功幫這些人間一等一的武道門派,也是要核心弟子的級別才能以這種寶藥鑄甲。
其中最珍貴的便是那夔龍心肺。
現在九州妖獸稀有,想要這些東西都得到四海妖地去獵取,那些修為高強的獵人在妖地拼了性命打來的東西,自然要價十分昂貴。
對當下的梁岳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價。
說不心動是假的。
可他還是冷靜地搖頭道:“這我不能收,我雖位卑職低,也算是公門任職,收受如此貴重的東西,于理不合。”
“梁都衛。”白止善極懇切地說道:“這都是給梁都衛賠罪用的,若是你不收,就還是不肯原諒我們兄弟嗎?”
“原不原諒都無所謂,只要你們遵紀守法,我也不會主動找你們的麻煩。”梁岳道:“至于這份大禮,我肯定不能收。”
他的態度很堅決。
今天收了龍牙幫的東西,說是賠罪,可這禮物如此貴重,今后若被外人知曉,那就說不清了。
萬一龍牙幫再借此要挾呢?
雖說自己一個從衛犯不上人家如此設計,可該有的警惕性還是要有。
洪飲勝語氣平淡地道:“梁都衛既然不肯收禮,那你二人就各斷一指賠罪吧。”
“是!”
洪喜與白止善領命,都完全沒有一絲疑義,身后當即就有人遞上短刃。
“誒——”梁岳趕忙伸手阻止。
這是做甚呀?
如果他是四大世家的嫡系傳人、左相右相的親生兒子,那洪飲勝這么對他倒是不奇怪。
可自己只是一個從衛,即使上次展現了一點實力,也不至于讓龍牙幫這般害怕吧。
卑微的簡直像是凌元寶面前的陳舉。
到底圖什么?
他攔住兩人切指的舉動,眼看著今日自己不提點條件似乎難以收場,于是說道:“兩位堂主自殘也不能改變之前做的錯事,若是要我完全原諒你們倒也可以,我只有一個要求。”
洪飲勝大手一揮:“梁都衛有任何條件,但提無妨。”
“我要伱們龍牙幫從此以后在福康坊不能再有任何違法亂紀之舉、不得攪擾坊中任何一名百姓,能做到嗎?”梁岳字字有力地說道。
“好!”洪飲勝重重應下,“從今以后我龍牙幫眾不止在福康坊內老老實實,但凡坊內有任何違反法紀之事,我們只要得到消息,必會幫忙阻止。”
梁岳點頭道:“我相信洪老大是一諾千金之輩。”
這樣一來,這場宴席才算是平靜下來,吃完之后,梁岳便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看著他的背影離開洪府大門,虎堂堂主洪喜才道出自己的疑惑。
“義父,他不過是一個從衛,就算是在刑部與誅邪衙門中有幾分人脈,也不值得咱們如此懼怕吧?何況這人脈也不知能用幾次,咱們這般低三下四是為什么?”他不解地問道。
方才若是梁岳不阻攔,他和白止善的手指可就真得切了。
洪老大的神情絕對不是作假。
“你們不知道也屬正常,我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原諒你們,這是在救你們!以他們兄弟倆的背景,咱們若不取得他的諒解,說不定真是滅頂之災。”洪飲勝的表情略微舒緩,緩緩說道:“他們兄弟倆背后真正的靠山,極可能是……梁輔國!”
梁岳自是不知道自己何時與左相大人扯上關系。
又過了兩日,一個重大的日子便已到來。
御都衛南衙校場之上,旌旗招展,隨風獵獵。
今天正是轉正的武道考核之日。
四周披堅執銳的御都衛列陣環繞,正面高臺最上方中央的位置,是一名身著輕甲、罩紅披風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如槍,面色黧黑,眉眼犀利、威壓深重。
正是御都衛南城大統領,鄒放。
這位曾經隨著定鉤王征戰南鄉國,立下不俗戰功的騎將,如今作為御都衛統領坐鎮神都一隅。
在臺子的下方位置,胡鐵漢帶著福康坊的三小只坐在一起,回頭看了看鄒放的神情,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鄒統領看起來不大高興啊……”老胡喃喃道:“今日的考核怕是不妙,你們兩個一會兒都小心點。”
“是啊。”陳舉回頭望了一眼,也道:“他這表情怎么跟死了爹一樣?”
逄春接道:“他這種人也不一定多孝順,我倒覺得像是死了兒子一樣。”
“甭管他家里死了什么人,咱們確實都得警醒一些。”梁岳道:“尤其之前和鄒淮南有過沖突,這段時間他一直沒來報復,還怪不安穩的。”
“這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給你們明著使手段,最多暗中下一些小絆子。”胡鐵漢提醒道:“你們兩個萬萬要加以提防。”
梁岳看著前方的校場,深吸口氣,道:“好!”
期盼了已久的轉正之機就在眼前,不論會有什么困難,他絕對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