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蝶姑娘!”
梁岳撲過去,想要將她扶起,可鳳蝶胸前已然被黑血浸透,奄奄一息,顯然是不活了。
她最后迷離之際,艱難地抬起手,撫摸向自己的后肩。
梁岳順著看過去,在她白皙的肩膀上是一團紫黑色的紋身,紋的是一朵三頭并蒂的狹長奇花,是他此前從未見過的一種花。
方才她說那男人留給她的,莫非就是這個?
不過一晃神的功夫,鳳蝶就已經氣息斷絕。
方才還活色生香的美人,就這么死了。
來不及多思忖,就聽外面一陣陣破風之聲,嗖嗖嗖嗖,轉瞬間梁岳身側就多了數道身影。
看來是見鳳蝶死了,那些在外面監視的誅邪司人馬直接不裝了,全部現身。
聞一凡也在其中。
她依舊是那一身金簪紅衣,美艷絕倫,眼中卻有凌厲肅殺之氣。
“尚師兄,你們都守在四周嗎?”她問道。
“不錯。”答話的是一位身著藍白衣袍、寬額云鬢的青年男子,他鼻梁高挺、眼窩深邃,相貌看起來頗為正派,“這幾日我們始終監視著水波庭,絕沒有任何可疑之人靠近此處。”
早已經有人將梁岳排開,仔細檢查了尸首,而后報道:“她的死法與于文龍一致,皆是中了摧心蠱之毒。”
“又是摧心蠱。”姓尚的青年男子喃喃一聲。
“那是什么毒?”梁岳問道。
青年男子看了他一眼,答道:“是一種九鞅產出的蠱毒,人服下以后,片刻時間就要被噬穿心脈而亡。可在此之前,不會有任何感覺。”
梁岳得到答案,又轉頭看向地上香消玉殞的鳳蝶,“這段時間她都和我在這里,保證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說著說著,他突然有些擔憂。
不會自己又有嫌疑了吧?
這段時間是怎么回事,好像走到哪里、哪里就死人?
不過好在聞一凡是明事理的,出聲道:“梁岳是我臨時請來幫忙的,我又一直用行隨玉符與他聯系,應該不會有嫌疑。”
“我也沒有懷疑他,只是實在有些奇怪,這些人究竟是如何下毒的?”青年蹙眉沉思,而后道:“反正鳳蝶已經死了,將妙音閣的人都叫過來問一下話吧。”
雖然他們嘴上這么說,但是梁岳知道,只要自己一回去,他們會立刻將自己的身份來歷查個底朝天。
畢竟接連兩次出現在與九鞅諜子有關的場合,這次還成為了鳳蝶臨死前的唯一見證者。
而且具備作案嫌疑。
這樣的人誅邪衙門要是輕易略過,也不會受到朝廷信任讓他們去對付九鞅諜子了。
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算是被請來幫忙的,而且還沒有指向性的證據,所以人家還算客氣而已。
不知是不是習慣了,他的心情反倒沒有上一次甄常之死的時候那么緊張。
查吧。
隨便了。
叫人的功夫,梁岳也與誅邪司的人交談了幾句,知曉了男子名叫尚云海,是玄門化龍一脈的傳人。
而聞一凡是玄門御劍一脈的傳人,都是八脈之一。
最先到來的自然是閣中管事的鳳娘,她一看屋子里站著這么多殺氣騰騰的官面人物,再一看地上鳳蝶的尸首,頓時臉色煞白。
“這是怎么了?”她顫巍巍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尚云海溫聲道:“你不要驚慌,鳳蝶姑娘可能與一樁案子有聯系,被人暗害了。我們叫你過來,是想詢問一些情況。”
他的聲音也是溫和寬厚,讓人聽了心里安穩。
“啊……”鳳娘看看聞一凡,再看看尚云海,“我就說這位姑娘這般模樣氣度,怎么會來我們這里混飯吃,原來……”
“鳳蝶此前曾和什么可疑之人接觸過,你知道嗎?”聞一凡沒有多與她寒暄,直截了當問道。
“我不大清楚啊,我只是負責在前面迎來送往,各個院子里的事情,都是姑娘們自己做主的。”鳳娘答道:“關于鳳蝶的日常事務,你們該問她的貼身侍女才對。”
聞一凡又道:“把她叫過來。”
“姑娘——”鳳蝶的貼身侍女一進來,立刻撲倒在了尸首旁邊,失聲痛哭:“姑娘你怎么了?”
“鳳蝶姑娘這幾日的飲食都是由你照料的,她可吃了什么來歷不明的東西?”等她哭了一氣兒,尚云海才出聲問道。
“應該沒有……”那侍女啜泣著回答,“姑娘吃的都是我去廚房取回來的飯菜,是廚房師傅專門給她做的。”
“這兩日進入水波庭的酒水菜肴,我們都暗中檢查過。”尚云海接道:“確實沒有問題。”
梁岳自顧自觀察著屋內擺設,看著架子上的一排瓶瓶罐罐,上面都落了不少灰塵,箱子里一堆各種材質的簫。
不過他的身份亦有嫌疑,也不好亂碰。
“姑娘啊……”那小丫鬟伏在鳳蝶身旁,哭得十分凄慘。
“摧心蠱入體一時片刻就要發作,這么短時間內,兇手應該不會走遠才對。”尚云海道:“還是得查水波庭內的人員。”
“先將水波庭封存,將鳳蝶的東西都帶回去檢查,看看有沒有與于文龍有關的物件。”聞一凡依然冷靜地發號施令,看起來并沒有被死亡與失利影響到分毫。
梁岳又問道:“聞姑娘之前不是說察覺到有人在窺伺你們的人,可去追查了?說不定會有線索。”
“聞師妹傳過信來以后,我們就派人跟上去看了。”尚云海答道:“那兩人沒有任何異常行為,在表演結束后就離開了妙音閣,出了幾條街就擺脫了我們的人。絕對也是有修為在身,但與水波庭的兇案該是沒有關系。”
“這樣啊……”梁岳回過頭,又是一條無用的線索。
鳳蝶已經兩三天不見外客,在誅邪司的暗中監視下,這段時間能接觸到她的只有鳳娘、侍女和自己。
看起來如果有兇手,大概率是在三人之中。
有些頭疼。
怎么永遠都有自己?
那邊誅邪司的人已經準備收尾了,尚云海朝梁岳道:“梁都衛,這次辛苦你了。”
“唉。”梁岳嘆了一聲:“很遺憾沒幫上忙,她還當著我的面死了。”
“那些九鞅諜子奸詐狡猾之極,若是容易對付,也不會找我們來了。”聞一凡看向窗外的黑夜,目光洞若炬火,“但我們既然來了,就一定會將他們都揪出來。”
這一夜,并不平靜。
除了紅袖坊的妙音閣發生命案以外,稍早些時候,在距離不遠的福康坊平安巷子里,梁家的門墻外也來了一伙不速之客。
“這里就是那小子的家,白堂主交代了,打斷手腳、扔到城外,大家切記不要露了相。萬一事情敗露被抓,也只說是臨時起意,不要扯到幫里,上頭很快就能保你們出來。”一名領頭的黑衣人吩咐道。
“放心吧,咱們都是外地招攬的生面孔,那小子就算見到了也保準認不出誰。”一名氣息悍勇的刀疤臉笑道。
“不要馬虎,現在風聲緊,這小子又多少算個官面人物,務必謹慎。”領頭人瞪了他一眼,再度叮囑道。
又一名黑衣人笑道:“屁大個從衛,也算官面了,哈哈。”
領頭人皺皺眉,道:“別看任務簡單,卻很重要,這次要是辦不好,白堂主報上去,你們就等著幫主責罰吧。”
對面的幾名黑衣人頓時都一咧嘴,不再嘻嘻哈哈。
“一會兒都隱蔽好,耐心等待,御都衛回家的時間也快到了。一會兒有穿御都衛服色的人要進這個門,就立刻動手,絕對不能讓他發出任何聲音,明白嗎?”
“明白了!”眾人齊齊低聲回應。
窄窄一條平安巷子,黑衣人們紛紛隱入梁家門戶對面的陰影處,一眼過去居然看不出一絲破綻。
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那名從衛是第二境武道修為,所以龍牙幫這次派出來的隊伍是一名第三境武者帶著幾名第一境與第二境的打手,基本是是萬無一失。
為了確保這件事能百分百隱秘,即使敗露了也不會扯到龍牙幫,來的都是外地招攬的兇悍打手,都沒在福康坊與任何人打過照面。雖然他們都不曾見過梁岳,但這樣才最安全,說明梁岳也肯定沒見過他們。
他們不認識目標是沒關系的,都找到了家門口,總不會打錯人。
龍牙幫虎堂從外地招的這些人,都是專門干臟事的亡命之徒,個個身上都背著幾條命案。他們就像是等待捕獵的虎狼,耐心潛伏在陰影中。
又過片刻,巷子口閃過一道人影。
眾人頓時屏氣凝神,收斂氣息,以免武者澎湃的氣血與心跳被感應到。
喀喇、喀喇。
來人踩著石子的腳步聲一路靠近,果然在梁家門前停下,舉手正要開門。
幾名黑衣人看著這背影,正是穿著一身御都衛服色。
目標回家了!
領頭人一揮手,發出號令,所有人瞬間就都猛撲了出去。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