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絕對是鬼!我親眼所見!”
大火在街坊們共同的努力下,總算沒有擴散開,被撲滅在了起火的后院里。整座院落幾乎燒光了,所幸的是沒有人員傷亡。
如此猛烈的火勢,也多虧發現得及時。
焦黑的火場內,院主正凄凄慘慘的在其中翻找剩余的物品,逄春靠著力氣大在那里幫忙。
梁岳則在四周觀察,尋找著關于起火點的痕跡,同時也聽著眾人關于這場大火的議論。
聽到有人篤定地說一定是鬼怪,他看過去,問道:“你看到了鬼物的真身?”
“是啊!”說話的男人開始講述道:“當時我正在后院墻根兒解手呢,就見隔壁酒館后院突然竄起一團綠光,嚇得我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上。聽說啊,以前城外亂墳崗里常有怨魂一靈不泯,化成燈籠怪去尋找替身,被它撞上那可就要被上身了!”
“現在想想,還真有些后怕,腿不住的發軟。”這男人表情夸張,聽的人好像身臨其境,他扶住一邊鄰居的肩膀,“來扶我一把,我接著說。”
一旁好心的鄰居立馬攙住他。
“那鬼影憑空現身,緊接著就是一股子濃煙,這漫天大火就起來了。”男人臉上略帶驕傲,“要是一般人那不得害怕死?也是我膽子大,趕緊就系上褲子,喊人來救火。要是再晚點,那前面的鋪子都要沒了!”
“你撒謊!”一旁有人大聲反駁,“我出來的時候分明看見你沒提褲子。”
“嗨呀!”男子氣得一擺手,“人家在這說邪祟的事情,你管我提沒提褲子干什么?”
“那也不能撒謊嘛……”反駁的鄰居弱弱說道:“我分明看見了……小小一個在那里……”
“對對對,難道一定要我把沒來得及提褲子的事說出來?”男人直接惱羞成怒,“還有我全淋到手上沒來得及洗手的事情,是不是也要說出來?我現在自己還能聞到味道的事情也要告訴你?我不要面子的嘛?”
“噫——”
鄰居們齊齊嫌棄地后退。
唯有旁邊攙他的鄰居一個激靈,看著他隨著激動還不住摩擦自己胳膊的手,一臉難以置信,眼神仿佛在說:“你就這樣對好心人的?”
提沒提褲子的事情就不是梁岳關心的了,他早就低頭在四周繼續搜尋,這時忽然有了發現。
他俯下身,看到一片焦黑泥土里混雜了白色的痕跡。他用一塊布將這一坨焦土托起來,仔細觀察了下。
神情若有所思。
直到人群中一位中年婦人又說道:“聽說對街的裁縫鋪前日里也起火了,可惜了那些上好的衣裳料子,燒沒了大半。掌柜的想去救一些,半邊身子都燒焦了!咱們好好的臨門街,怎么突然就犯了太歲了?”
一位看起來神叨叨的老人接道:“聽說是咱們這條街底下埋了不少前朝冤魂,現在都化身燈籠怪出來報仇了。”
“啊?”周遭頓時一陣恐慌:“那可咋辦?”
蹲在地上翻翻撿撿的梁岳,這時才終于站直了身子,他將一包東西揣進懷里,清咳一聲,高大的身形與俊朗的面容,在人群中頓時凸顯出來。
“咳!”
眾人都看了過來。
“諸位街坊,起火的原因呢衙門還會調查,大家先不用恐慌,也不用相信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梁岳朗聲說道:“別說什么燈籠怪作祟的事還沒確認,就算是真有,這玩意也算不上什么厲害的妖魔邪祟,朝廷要解決它輕而易舉。”
“朝廷要是能解決,求求快一些吧。”當即便有人哀聲道:“不然這日日火起,不知又要輪到誰家,叫我們這提心吊膽的可怎么辦哦。”
也有人嘟囔道:“要我說,還不如早幾日就將宅子賣了,現在哪還能有那般高價?”
“大家切莫恐慌……”梁岳再度安撫:“我們肯定會盡快解決。”
嘭——
話音未落,背后猛然傳來一陣倒塌的巨響,嚇了眾人一跳,齊齊看過去。
就見原來是逄春,正在幫院主老夫妻清理那些被火燒毀的屋棚。
此刻,一對兒老夫妻正目瞪口呆的看著牛高馬大的逄春,一臉苦相:“差爺,不是說幫我們拆燒壞的地方,這我們存酒的棚子也沒燒到,你把它推了干嘛啊?”
“呀。”大春慌張地撓了撓頭,“拆順手了。”
梁岳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這一晚上好一頓忙活,救火花了小半個時辰,調查火場花了小半個時辰——接下來大半夜都在幫老夫妻搭建被逄春誤拆的酒棚。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先在院中打了一套御都衛傳習的虎威拳。
但見得虎虎生風,聲勢如雷漸漲。
直打到眼中神光迸現、頭頂有道道蒸汽一般的白絲升騰,面色如同燒紅烙鐵一般,隱隱有氣焰環繞。
“呼——”
他這才長舒一口氣,選擇停手。
對于梁岳來說,這個世界最新奇的就是盛行的修煉之風。
這里的武道強者是真的能夠以肉身開山碎石、橫渡天地,將人體之偉力開發到了一個極恐怖的程度。
更別提那傳說中的三教煉氣士,掌握著陰陽五行、造化天地的諸般神通,聽來就令人無限神往。
不過梁家條件不好,原身能接觸到的修行也就是武道,并在十五歲就邁入了武道第一境——氣血境。
按理說這也算天賦不錯,可這武道第一境的修煉不僅看天賦,更看財富。
尋常人家習武,只能一遍遍打拳練功,來振奮體內氣血,使其達到一個沸騰的狀態,將絲絲縷縷的體內精氣融入血脈中,最終圓滿。若能每日都吃些牛羊肉,就算是不錯的補充了。
而富貴人家習武,靠服用補充氣血的靈丹妙藥或是妖獸血肉,很快就可以達到圓滿。
所以有錢人一年半載就可跨越氣血境,原身修行三年時間,卻還只是氣血境中期。
沒辦法。
富人靠藥力,窮人靠努力。
不過……
梁岳感受著氣血充盈的狀態,只覺神宮之內好似有暖流滲透進去,愈發清明澄澈。雖然近乎徹夜未眠,精神卻毫不萎靡。
同樣的根骨、同樣的虎威拳、同樣的缺乏進補,他到來以后,只用不到三個月時間,就練到了氣血境巔峰。
他有預感,這個瓶頸應該用不了多久也能夠突破了。
因為起初的稍加習練之后,他迅速領悟了虎威拳的神韻,找到了之前練的二十八處微小錯誤,改進到了效果最好的練功方式。
這也是他能以第一境巔峰的修為,武考比肩眾多第二境的原因。
他真正領悟了這套拳法的真諦。
那些靠笨功夫或者吃補藥晉升的第二境,根本做不到像他這樣練到圓融自如的程度,盡管只是一套最基礎的拳法。
有些時候,天賦或許敵不過財富。
但絕對的天賦可以。
梁岳感受著第二境的門檻,新的天地似乎觸手可及。若是外人知道他的進境,可能都要為之震驚。
他卻兀自不滿意地搖搖頭,嘆息道:“太慢了。”
打完拳進屋睡覺,一直到中午才醒來,剛來到駐所,就又被胡鐵漢叫了過去。
“胡哥,你找我?”
梁岳一進屋,就看胡鐵漢站在桌案后面。
“聽說你們昨晚又遇到起火了?”胡鐵漢問道:“查出原因了嗎?若真是燈籠怪作祟,就讓朝廷派煉氣士來處理;若是人為縱火,我還得加派人手去蹲守犯人。”
“按目前的線索來看,大概率是人為。”梁岳道:“暫時不用蹲守,我已經有了一些頭緒,給我些時間,應該能找到真兇。”
“哦?”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胡鐵漢思索了下,道:“那就信你一次,這件縱火案由你主辦,辦好了記你一大功。”
“多謝胡哥信任。”梁岳笑道。
“不用講謝。”胡鐵漢點點頭,“不要讓我失望就好。”
趁著這時候,梁岳又問道:“胡哥,那如果這次抓到縱火犯,我有沒有希望轉正啊?”
這正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這個……”胡鐵漢聞言,沉默了下,嘆口氣道:“咱們御都衛的情況想必伱也有所有了解,想要靠這個功勞就轉正,恐怕不容易。”
“我太了解了。”梁岳也略有些無奈。
他父親當年戰死在云鄉國,按照朝廷的撫恤旨意,所有陣亡將士之后都可以獲得一個御都衛正職。梁岳身為家中長子,本該成年就當上正衛。
可等他成年來領職位時卻被告知,想當正衛可以,但是得等。當初的圣旨上是說了可以給這個職位,可現在正衛沒有空缺,也不能硬塞。
你回家等消息吧。
這樣往復幾次,一直等了一年,才有一位父親生前的戰友點破關節。他說這個正衛的空缺大概率是被哪個權貴子弟占去了,等一輩子也等不來的。梁岳若是想入職,不如主動申請將職位改成從衛,將來有機會再尋求轉正。
從衛與正衛,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正衛算是朝廷從九品吏,屬于是入了官場品級,每月有二三兩銀子的俸祿。從衛壓根就不算職位,跟著巡街能拿點補貼,每月幾百文的樣子,說好聽點是官差,說難聽點就是隨從。
而且御都衛掌有緝捕刑獄之權,這個權力也在正衛手上。從衛根本沒有獨立辦案的資格,必須得由正衛率領。
只有轉正,才能一展拳腳。
當時梁岳急于替母親養家,便采用了這個建議,果然立刻就被分到福康坊駐所,成為了一名從衛。
可是來了以后才發現,想要轉正談何容易?
晉升無非是兩條路,立功和熬資歷。
可從衛就是一個干臟活累活的,功勞自有正衛和衛官去領,能有多少分到你頭上?
資歷就更別提了,駐所老湯今年七十多了,干了六十年從衛,就盼著死之前能轉正,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總之一句話,難如登天。
“這樣吧,若你當真急于轉正,我也給你指條明路。”胡鐵漢壓低嗓音,道:“去年整個南城御都衛有四個人轉正,你可知道他們靠的是什么?”
“什么?”梁岳雙目微亮。
“紋銀三百兩。”胡鐵漢豎起三指,朝上抬了抬,“送給上面,今年的轉正名單準保有你一個。”
“辦案要緊,我先走了。”梁岳聽了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開什么玩笑?
別說從衛每個月少得可憐的一點補貼,就算是轉正成功,一個月也只有二兩銀子俸祿。得是什么人,能拿未來十幾年的收入買官職?
“什么態度?”胡鐵漢見他這不屑的態度,氣得一拍桌子,忿忿坐下,隨即猛地彈了起來,痛呼一聲:“哦呦……”
他對著梁岳消失的背影,撒氣似地喊道:“想要靠立功晉升,你去抓九鞅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