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官司打到了最高統帥部。
不用問就知道,蔣鼎文和湯恩伯,都是搭通了天地線的。
都是可以上達天聽的主,隨時報告。
你告我,我告你。
光頭肯定會嘟囔兩句,背后暗暗高興。
精誠團結的背后,是一定不能團結。否則,他這個位置就坐不穩了。
來接電話。
拿起話筒。
電話是林主任打來的。但是懷疑光頭就在旁邊。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張庸現在也是淡定得很。
手里有槍,心里不慌。
“林主任。”
“少龍啊,洛陽火車站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蔣鼎文不打招呼,就要調走湯恩伯的起家部隊十三軍,湯恩伯氣不過,于是派部隊將蔣鼎文的人抓了。”
“還有煙土是怎么回事?”
“都是蔣鼎文的貨。總共一萬三千多斤。”
“這么多?”
“是的。都堆成小山了。我命令部隊用生石灰銷毀。現在才銷毀了一小部分。估計得三四天才能全部銷毀。”
張庸直言不諱。
他判斷光頭絕對是在旁邊。
所以,沒啥顧忌的。想到啥就說啥。管他。
蔣鼎文是你的心腹,湯恩伯也是。你自己看著辦。看你選誰。
“那,少龍啊,你覺得這件事……”
“蔣鼎文確實有點過分了。要將湯恩伯的命根子調走,別人能答應嘛!”
張庸明確表示自己的立場。
這一波,我站湯恩伯。我不和稀泥。
會得罪蔣鼎文嗎?
不會。
相反的,蔣鼎文會背后送更多的禮物,努力修正和自己的關系。
因為蔣鼎文很清楚,他能略勝湯恩伯。但是如果張庸和湯恩伯聯手,吃虧的絕對是他蔣鼎文。
都是人精。蔣鼎文絕對不會讓這樣的情況出現。
至于湯恩伯,背后的謝禮絕對少不了。說不定現在就已經送到位了。
當然不是送給他張庸本人。看送給哪位如夫人了。
“少龍啊,你正好在洛陽,又是督察專員,這件事,你準備如何處理?”
“我聽委座的。”
“委座……可能暫時沒空關注此事……”
“那我等著。”
“少龍,這是你分內之事,你有督察之權……”
“我處理嗎?”
張庸明知故問。明白光頭不想出面。
兩邊都是心腹。確實不好親自出面。
正好,他張庸在洛陽,他張庸負責處理了。然后光頭出面安慰。
“少龍,你先處理吧!”
“行。那我就處理了。如果處理的不好,再請委座斧正。”
“如此甚好。”
林主任緩緩說道。放下心來。
心想,這個張少龍,最近文化見長啊。都學會用斧正這樣的詞語了。
委座確實就在他的身邊,對張庸的回答很滿意。
這件事,委座確實比較為難。
還是讓張庸先處理一下再說。
只要張庸還在洛陽,一戰區就是固若金湯的。
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都不用怕。
張庸就是定海神針。
“交給我處理?”
“那我就真的處理了。”
“呵呵。”
這邊,張庸放下話筒。準備大展拳腳。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不對。他現在可不是猴子。他是老虎。要吃人的。
“來人!”
“到!”
“接第一軍的電話。”
“是。”
很快,第一軍的電話接通。
但是接電話的,不是軍長李鐵軍,而是副軍長范漢杰。
對方是什么心思,張庸用膝蓋都能想到。一個個都八百個心眼。搞不清楚狀況時,先用副手出面。
“專員……”
“你是范漢杰?”
“是。”
“李鐵軍在不在?”
“報告專員,李軍長剛剛出去視察戰備了……”
“我命令你們第一軍,立刻派遣一個團的兵力,到來戰區司令部,增強戰區司令部的防務。”
“是!”
“如果你們軍長回來了,叫他一起來見我。”
“是。”
“動作要快!我在戰區司令部等你們!”
“是!”
“就這樣!”
張庸掛掉電話。
然后閉目養神。
剩下的事情,暫時不用管了。先發酵發酵。
那邊,范漢杰放下話筒,和李鐵軍對視一眼。然后都是同時點點頭。
張庸讓他們帶領部隊前往戰區司令部,說明是要借用第一軍的力量。
他們兩個,肯定是沒有危險的。
既然如此……
“立刻行動!”
“是!”
迅速下令。
調動一個步兵團,立刻出發。
如此之大的行動,當然不可能瞞得過周圍的其他部隊。
下意識的,所有部隊立刻提高警惕。加強了營地警戒。
同時,各個主官的內心,也是不上不下的。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會內訌嗎?
一時間,所有電話,還有電臺,都是忙碌的不行。
但是一戰區司令長官部反而非常安靜。因為沒有人敢朝這里打探消息。
“報告。”
“進來。”
“專員大人,有外線電話找您,是長沙的虞小姐打來的……”
“接過來。”
“是。”
很快,電話轉接過來。
張庸拿起話筒。確實是虞牧歌打來的。
“少龍……”
“又有人給你送禮了?”
“是的。足足二十萬大洋的銀票。送禮的人說是湯司令的謝禮。”
“收著吧。”
“好的。”
虞牧歌乖巧的答應著。
張庸閑聊兩句,然后掛掉電話。
果然,禮物開始陸陸續續到位。
二十萬大洋,不多不少。自己這個忙,完全值得二十萬大洋。
這不是幫助湯恩伯保住一個軍那么簡單,是這件事發酵以后,蔣鼎文多半是無法到一戰區上任了。
哪怕是統帥部短期內,沒有宣布更換人選,蔣鼎文也不敢來洛陽。
開玩笑。都鬧到這個份上了。還來送人頭?
真以為湯恩伯是善茬啊!
估計此時此刻,蔣鼎文也后悔了。
應該先來到洛陽以后,站穩腳跟,再收拾湯恩伯。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
“鈴鈴鈴……”
“鈴鈴鈴……”
桌面上電話又響。還是紅色電話。
衛立煌不在,湯恩伯又故意隱藏,搞得他張庸好像是戰區司令似的。
唉……
免費的苦力啊!
別的戰區司令是有薪水的好吧。
但是他張庸沒有。
全部都是自帶干糧上班的。
拿起話筒。
“少龍啊,是我,錢萬鈞……”
“錢司令!”
張庸心思微微一動。
果然,各路大神都開始出動了。
錢司令是第一個來電話的,好奇,他會幫誰說話呢?
蔣鼎文?
湯恩伯?
還真是完全猜不到。
“少龍啊,聽說你最近到了洛陽……”
“是的。剛剛介入了蔣鼎文和湯恩伯的紛爭。委座剛剛還問過了。”
“他們兩個怎么就……”
“唉……”
張庸于是將事情簡單說了。
特別提到被抓的人,將自己從頭罵到尾。好委屈。
正好借錢司令的口,將這件事傳播出去。
同時也是表明自己的態度。我介意被罵。
不想被我報復,就趕緊送禮。
否則,哼哼……
我張庸可是十分記仇的。
“罵你?”
“對啊。和我有一毛錢關系啊!”
張庸繼續委屈。
有機會,肯定要搶占道德制高點。
這件事,我確實是無妄之災。是光頭自己考慮不周。
光頭沒想到蔣鼎文會得寸進尺,直接對湯恩伯動手。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估計光頭不會挑選蔣鼎文出任一戰區司令長官。換一個人來好得多。
比如說……
“錢司令,要不,你來擔任一戰區司令長官?”
“我?別亂說。”
“錢司令,現在鬧成這樣,蔣鼎文肯定是來不了了。”
“胡說!這是統帥部的命令。軍令如山。豈同兒戲。”
“我可沒說錯。現在這樣子,除非是湯恩伯調走,否則,給蔣鼎文一百個水缸做膽,他都不敢來洛陽。”
張庸直言不諱。
提到蔣鼎文和湯恩伯,都直呼其名。
兩人鬧到這個份上,蔣鼎文不敢來,湯恩伯不能上位,衛立煌又去職……
一戰區目前群龍無首?
但是沒事。
他張庸在。
“別亂說話。就是王仲廉跟我說了這件事,我問問。”
“錢司令,我就是和你說。”
“這件事,我不想參與。休要再提。”
“那我明白了。”
張庸于是錯開話題。
里面的水太深,錢司令也搞不定。
一戰區長官的寶座雖然誘惑。但是,這個寶座太扎屁股。
閑聊幾句,掛掉電話。
閉目養神,若有所思。
才想起來,這個王仲廉,也是老熟人了。
也是黃埔一期。之前是駐扎南昌的89師師長。當時,龍慕韓是副師長。
自己去南昌陸軍監獄的時候,打過交道的。
嚴格說起來,王仲廉應該算是錢司令一脈。但是又在十三軍中任職。
側面說明,錢司令和湯恩伯的關系,應該是不錯的。至少沒有鬧翻。
等等……
王仲廉為什么打電話找錢司令?
哦……
忽然明白過來了。
王仲廉目前是十三軍軍長,是漩渦的中心啊……
在湯恩伯的麾下,十三軍是絕對的主力。各種補充、待遇都是最好的。是心腹中的心腹。
但是,如果被調到關中,那就是后娘養的。地位一落千丈。
王仲廉當然不樂意。他又不是傻。
眼珠子一轉。
“瞿懷安。”
“到!”
“立刻給第20集團軍發報,命令十三軍做好出擊準備,全部北渡黃河。在北岸建立橋頭堡。”
“是!”
瞿懷安答應著。然后草擬電報。
張庸看完以后。簽字確認。
“專員……”瞿懷安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什么事?”張庸隨口問道。
“專員,這不是正規的命令,十三軍可能不會執行……”
“你盡管發。”
“是。”
“執不執行,是他們的事。”
“明白。”
瞿懷安去發電報。
張庸懶洋洋的往后一靠,又閉目養神。
不正規?
可能不執行?
那就看看吧。
讓十三軍渡河北上,完全就是那么心思一動,心血來潮。后續計劃完全沒有。
但是沒關系。
部隊行動了再思考也不晚。
計劃不如變化。他張庸打仗,向來不用計劃。
只要十三軍能夠成功的渡河北上,在河北建立橋頭堡,后續都好說。
如果無法渡河……
那還計劃個屁。
足足一個軍的兵力,又是枯水期,都無法占領一個橋頭堡?
時間流逝……
雷達地圖顯示,地面有密集的武裝白點靠近。
應該是第一軍調動的部隊到來了。
查看,確實有熟人標記。分別是李鐵軍和范漢杰。
“報告!”
“進來。”
果然,很快就接到報告。
確實是第一軍前來增強戰區司令部的防務。
“放他們進來。”
“是。”
“請兩位軍長進來。”
“是。”
十幾分鐘以后,李鐵軍和范漢杰先后來到。
都是策馬趕來的。沒有汽車。可能有。但是,在專員大人的面前,不敢坐。
須知道,專員大人自己出動,都是騎馬的。
“專員!”
“專員!”
“你們好。請坐。”
簡單的客套以后。張庸請兩人坐下來。
勤務兵端來茶水。兩人都是淺嘗則止。
“之前,發生了一些事,湯總司令和蔣長官鬧得不太愉快,委座也知道了。”張庸開門見山,“委座吩咐我出面處理此事。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無論發生什么事,都和你們兩位無關。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接替其他部隊防務。”
“專員,一戰區的其他部隊要去做什么?”范漢杰謹慎的問道。
“他們準備出擊,要上戰場了。”
“向東?向北?”
“我已經命令十三軍北渡黃河,搶占一個橋頭堡,然后見機行事。其他部隊也會陸陸續續投入戰斗。”
“那我們第一軍……”
“我不會給你們下命令。我要先和胡長官商量商量。”
“是。”
李鐵軍和范漢杰互相對望一眼。
有些放心。但是又有些失落。很復雜的情感。很難表達出來。
張庸需要和胡宗南商量,固然是尊重。但是也意味著,戰場頭功不會有他們的份。因為耽誤時間了。
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機會稍縱即逝。等商量完畢,黃花菜都涼了。
其實,單純就個人而言,他們都愿意直接劃歸到張庸的麾下,被張庸直接指揮。
可是,第一軍是一個整體,涉及到方方面面……
“報告!”
說話間,瞿懷安回來了。
張庸點點頭。示意說話。
“報告專員,第20集團軍回電,堅決執行命令。立刻組織部隊強渡黃河。”
“好。”
張庸點點頭。
看來,湯恩伯很示好。
什么正規不正規。這些根本不重要。
想執行,有一萬種辦法。
想拒絕,也有一萬種辦法。
事在人為。
瞿懷安這個副參謀長,根本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事實上,湯恩伯求之不得呢!
他張庸這道命令讓整個第20集團軍處于戰斗狀態。
天大地大,打仗最大。
現在是戰時,一切都要給戰斗讓步。
只要第20集團軍處于戰斗狀態,它就擁有各種優先權。
其他人不敢輕易觸犯。
蔣鼎文如果有什么反擊手段,那就是自己找死。
但凡前線有戰斗失利,屎盆子都能扣到他蔣鼎文的頭上。光頭也會出面處置。
湯恩伯想要挽回劣勢,想要打敗蔣鼎文,只有不斷打仗。
打仗,打勝仗,然后累積戰功。
“你們去吧!”
“是!”
張庸擺擺手。
李鐵軍和范漢杰告辭離開。
瞿懷安也要轉身離開。但是被張庸叫住了。
“專員……”
“副參謀長,以后不要質疑我的命令。”
“卑職不敢。”
“我發出的命令,我自己會承擔所有責任。不會連累其他任何人的。”
“卑職……”
“我發出的命令,你全部書面記錄在案。白紙黑字。我簽字確認。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都與你無關。”
“卑職……”
“現在,記錄我的命令。”
“是。”
“命令第二集團軍、第三集團軍,立刻派遣足夠兵力,北渡黃河,在北岸建立橋頭堡。然后等待命令。”
“是。”
瞿懷安記錄在案。然后草擬電報。
張庸簽字確認。然后發出。
很快,第一戰區在黃河南岸的部隊,全部都開始了動作。
如此大規模的行動,當然不可能隱瞞。
一時間,風起云涌。
日軍:???
統帥部:???
光頭:???